第29章 大隱隱於市7
遊向晚聳聳肩,她不明白王朝陽為什麽被驚嚇到?本著替店著想,也本著自己的審美觀,她盡力吧。但如果王朝陽不肯,她也不能勉強。
她解釋:“前台一般都是正對著大門的,可我們這是洗車店,客人大多來去匆匆,沒有必要讓客人穿過整個大廳才能下單或者結賬,所以前台擺在大門靠邊上正合適,節省客戶的時間,又一目了然。”
“也有一些客人是想洗車的時候順帶休息的,所以前台對麵設一個小小的休閑區正好,櫃子上的食物還可以為店裏創收。”
“而北邊的不規則角落,現在隻放了兩個拖把,完全是浪費,可以用串簾隔開一個空間,專門用來放洗車用具。”
“總體就這樣,您看行不行?”
半天王朝陽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從椅子上站起來為難地搓著雙手,說:“車……車姑娘。我從沒想過……我文化低,隻會死守著這個店麵.……這是極好的,極好的。”
“可是.……可是坦白告訴你,業主升租金了,下個月我就交不起租了,波士店就要關閉了。真是抱歉還招了你進來,真的非常抱歉耽誤你了,我願意賠你一些錢,不多.……”
說完,他滿臉愧疚,幾近無地自容。
遊向晚靜靜聽他說完,看著他不適久站的右腿不停地顫抖,不知道是痛還是心情激動。心下歎息。
“方便告訴我,租金多少嗎?”
王朝陽:“以前一直都是八千一個月,三個月前老業主過世了,他兒子接手,派人告訴我下個月漲到了三萬八千元。”說著,他眼眶都濕了。
“老業主是好人,是大好人,我認識他也有八年了,從沒漲過一分錢,他還說讓我租一輩子不漲租的……他走得急我想去送他一程的,他兒子硬攔著不讓我進去。”
近三個月來洗車店的動蕩,員工的流失,生意額的下降等等已經讓他很不安,現在再回憶起老業主的離去,讓他忍不住落下淚來。
寥寥數語,遊向晚卻聽出了一些別的意思。她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示意王朝陽也坐下。
“王叔,能和我說說你和老業主的關係嗎?”
王朝陽本是一個很悶的人,很少和外人說什麽話。今天卻對著年紀輕輕的遊向晚打開了話匣子。
八年前,王朝陽三十三歲,腿腳靈活,在一個建築工地裏做著小工——就是不懂技術含量,隻會做一些擔擔抬抬的小工,做最累最髒的活,拿最少工資的小工。
辛苦,但他不是有大抱負的人,吃好睡好還可以存點小錢寄回老家就過得挺快活的了。
意外發生在一個夏日的下午,烈日當空,工地裏幾台大型機器不停地運轉,工地的溫度高達三十五度,很多工友都跑去有陰影的地方偷懶去了,就王朝陽一個人傻傻地頂著烈日揮汗如雨地推著車子運磚頭。
恰逢一個戴著安全帽的老先生走了過來。王朝陽眼尖地看見老先生頭頂的吊車臂搖晃著將要掉落下來!
眼看著就要出大事了,王朝陽邊吼邊跑過去,把老先生推開,他自己卻被吊車臂的外沿的鐵塊傷了右腿。
王朝陽的右腿斷了瘸了,而老先生是工地上的大老板,名叫李洪剛,當天他就是心血來潮獨自跑工作視察來了。
李洪剛拿一大筆錢要感謝王朝陽,王朝陽沒收,隻拿了醫藥費和本應得的一小部分生活補償。
李洪剛想招他進自己的公司,同樣被小學畢業的王朝陽所拒。
一個硬要感恩,一個覺得救人是應當的堅決不收。一來二去,兩人竟成了忘年交,腿瘸的王朝陽時不時陪李洪剛下棋,李洪剛將旗下一個洗車店租給王朝陽。
王朝陽:“開始時李老爺是不收我錢的,隻是吧我不能占老人家的便宜,三個月回了本後我就按市場價每個月給他八千作當租金,這一租就租了近八年,李老爺從未提過漲租,沒成想我這個店終究還是保不住了。”
這麽說著,他看著熟悉的店鋪,盡露不舍:“醜兒還是自家的啊,我就想著靠這個店過活了,誰成想李老爺突然過世了,小業主這麽一下子漲到了三萬八千元,我承擔不起啊。”
他苦笑不已。
聽了這麽一段少見,但不罕見的故事,遊向晚直接抓住重點:“李老先生說永不漲租,對嗎?”
王朝陽:“是的,他說過很多遍了,一開始還說要將這個店轉到我名下的,我哪敢收啊,這麽大一個店麵少說也要幾百萬巨款吧.……人走茶涼的道理我懂,如果租金漲幾百,我還是可以頂得住的。隻是.……這麽一下子漲到三萬八千我無論如何都承受不起,而且我去打聽過了,外麵類似的鋪子也就一萬三左右。”
遊向晚卻點頭:“這就行了,口頭承諾也是有法律效應的。”
王朝陽連連擺手:“不不不,口頭承諾哪能算證據?當年我租這個店時就沒有合同什麽的,也沒有錄音什麽的,證人更不可能找到,這就是李老爺給予我的幫助。”
遊向晚:“有得商討的,雖然老業主走了,但一是有口頭承諾,二是雖然沒有書麵合同,但有實際的租賃關係。你隻需要將你每個月交錢給老業主的流水打印出來就是一個強有力的證據了。”
王朝陽半信半疑:“這.……這樣也行嗎?”
遊向晚:“成數很高,有口頭承諾,而且八年來你都租在這裏,都按約定交了錢,這就叫事實租賃合同關係。”
王朝陽麵露喜色:“車姑娘,沒想到你還懂一些法律知識啊,知識分子就是不一樣。”
遊向晚笑了笑,追債時各種法律她都要鑽研,有時候是真的,有時候是假真滲半用來恐嚇人的。
“以防萬一,我想知道為什麽在市場價是一萬多時,新業主突然漲到三萬八千?這非常不合理。除非他想趕跑你。“
王朝陽黯然,這也正是他想知道的:“不管怎麽說,李老爺對我關照良多,我無論如何都不好對他兒子打官司,這太過了,太過了。”
王叔就是一個老好人!
遊向晚:“先理清了再說吧,一切言之過早了。”
裝修店鋪重新設計擺設什麽的就此暫停。
這時,駛進來一輛跑車。
遊向晚看了一下牆上的鍾,她和王朝陽隻談了十來分鍾,現在才上午九點,星期一這個點這個地段,不應該有生意才對。
眩目的紅色保時捷利落地停在店的前庭車位上。
保時捷金貴,在深城這麽一個準一線的地方不罕見但還是不常見的,看著頗賞心悅目,她過去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讓她糟心的是保時捷下來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