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本無所畏懼7
“走吧,我送你去警局。”
她輕描淡寫說出她的打算,把門打開一邊準備好。
他一驚,唬地從板凳上站起來,急得凳子都弄翻倒在地:“我不去!”
“不去也得去,你沒有身份證沒有錢,什麽都沒有,是黑戶!被查到我會很麻煩。”
特別是這一帶本來就是舊棚區,屬於違法私建的,更是三不管的灰色地帶,她不想惹麻煩。之前救他回來已經仁至義盡了。
他一急就拉住她的手,握得緊緊的:“我真的不想去。你收留我好不好?“
遊向晚用力閉了一下眼睛。
她不想心軟,眼前的他明擺著就是一個大大的麻煩,卷進去就很難跳出來。
他拚盡全力說服她,搖她的手:“收留我,我會學習做飯打印衛生,我會做一個有用的人,我不會給你惹麻煩。我不想去找警察!”
他看她不吭聲,急得汗都飆出來:“我……請求你!我隻相信你一個,我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我隻認識你一個,全世界隻認識你一個!”
遊向晚本來不打算解釋,一時不忍,隻好一句一句說清楚打掉他留下來的希望:“現在AI技術很發達,人臉識別功能很強大,隻要去了警局,就可以查到你是什麽人,你來自哪裏,然後你就可以回家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
他握她的手越發用力,指節都白了:“我不要去,我不想去!”
遊向晚吃痛,用力把手抽出來,冷著臉,一指邊上的椅子:“坐!”
他聽話地坐下,因為緊張屁股隻碰著半張凳子,仰頭看著她,害怕得仿佛隨時要逃命,又乖巧得如同一隻驚慌的小鹿。
遊向晚看向自己的手腕,上麵留有他的手印,甚至邊上還粘有血跡。
血是他的,他的手剛才撿碎片的時候被割破了,洗潔精的滑膩感也還在,粘粘的讓人難受。
她唉氣:“去把手洗幹淨再過來。”
然後洗手,拿了藥箱,拖了張凳子坐在他麵前,幫他處理了手上的新傷。
一抬眼,撞向他不知所措的眼睛,極漂亮,會說話。
“告訴我,為什麽不去警局?本來在我救你上岸時就應該打110的,手機壞了一時沒打就拖到現在。這是錯的,所以我現在要糾正過來。”
像是生氣他的冷漠更像是對未來的害怕,他扭頭看向另一邊,也不哼聲。
“你在害怕什麽?是不是想起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你做了違法的事情怕被抓?所以不能去警局?”
過了半晌,久到遊向晚完成了清理傷口的動作,準備下一步把他硬拖去警局時,他開口了,聲音壓得很低沉很啞:“我沒想起來……什麽都沒想起來。真的!我哪都不想去,我隻想待在這裏,我隻信你一個。”
遊向晚就不明白了:“你醒來了後就看到我,也隻看到我,所以很自然就產生了雛鳥情節,過幾天就會適應的,任憑隨便一個人都不會讓你再害怕。現在你失憶了,這三天都沒想起來以前的事。隻有通過人臉識別才能知道你是誰,然後你才能回家,你明白嗎?”
他轉過頭來恨恨地看著她,眼眶都紅了,嘴抿得緊緊的,手用力地握拳強調他的萬分不情願,道:“我全都明白,我全都知道。但我不想走,別趕我走。”
遊向晚坐直身子,淡淡地看著他,眼神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所有態度。救他,可以,留下,不行!
他定定看著她,一股酸楚之意夾雜著不知從何而至的傲意湧進胸口,他卻咬牙將這些情緒全吞了,學著退一步說:“我會學著洗碗的,學著做家務,你讓我留在這裏,我不惹你生氣。讓我慢慢適應了再送我走,行嗎?”
聽到他最後壓抑的哀求,看到他掉落滿地的哀求,遊向晚的心顫了一下。這個人啊!
她重新打量他,評估風險的嚴重程度,麻煩的大小,留下他的可行度……
這麽挫的地攤貨,穿在他身上竟然貴氣難言。
那一頭修剪精致的頭發,層次簡潔利落,分明出自城中最高級的理發師之手。
那一雙骨節分明,保養極好的雙手,比大家閨秀還要大家閨秀。
他甚至連碗都不會洗。
這完完全全是一個貴公子無疑!
她語氣鬆了下來,委婉地換另一個方向勸說:“依我估計,你應該很有錢,自小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你應該回家,也許你家人很擔心你正在到處找你,你需要拿回你的身份才能更好地生活。”
“而且你回家才有錢治你的病。你的外傷不算什麽,可你失憶了,這是精神方麵甚至是腦袋相關的疾病,我朋友也束手無策。最後一點是我不會也沒有錢負責你的醫藥費。”
這麽一個貴公子啊,落難到她這裏來了……想到這裏,她突然想起來那衝下大江的白色破舊桑塔納,價值不到六萬。
不,那不是他的車!
他與這輛破落的車子不匹配!
一大堆疑點正要浮上來.……
聽她還是想要送他送,他失望了,掙紮著發出最後一擊,:“可我感覺到有人要害我,我的受傷不是意外。我這樣出去可能會很危險!”
這句話正中她的疑慮,但她卻說:“那更應該報警,讓警察來保護你才對。”
他搖頭:“不,直覺告訴我很危險,我要藏起來,再謀定而後動。”
遊向晚皺眉:“你記不記得哪怕一點事情?關於那輛桑塔納,那條西江?”
他再次搖頭:“我完全不記得了。醒來後就在這裏了,隻看到你也隻認識你,你說你從江裏救的我.……我是感恩的,若有所求必不吝相報“
也許是不忍,也許是聽到了他的哀求,也許是認同他的猜測覺得他出去會有危險,她決定再理一次思路,而不是決然送他走。
兩人相對靜默。
“也許你的直覺是對的。那天你駕著一輛車,從江邊馬路上五六米高衝下來,就像要尋死一樣,完全沒有踩刹車。”
她將那晚的事情挑重點簡單再說了一次。
她說:“現在外麵風平浪靜的嚇人。”
今天一大早,她把追回來的兩萬塊給勇哥送去後,到附近的市場逛了一圈,還特意繞到江邊車子落水的地方。
西江清晰見底,車子不見了,江邊掉落的車後尾蓋子也不見了,連地都是平的,似乎那晚的車子是一個錯覺。
沒有議論紛紛,沒有官方追查,四下竟一片平靜安好,無聲無息的可怕。
一輛載人的車夜半衝進江中這麽大的新聞,無論是自殺還是他殺,竟然都沒有引起一絲一毫的追查,然後車子憑空消失,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沒事,就是最不合理的事!
聽完她說的,男人更加警覺地看著半掩起來的門,說:“請問,你這裏隱蔽的程度怎麽樣?”
遊向晚揮手:“鳥不拉屎。”
男人明顯不習慣她直白的語言,呆了一呆才開口:“再具體一點,我想知道這個屋子是你的嗎?隔壁家住什麽人?會有人經過嗎?這裏有沒有手機信號?……甚至有沒有城管會來巡查?”
這麽問著,他打量小屋。
白牆紅磚,小屋雖小,但一應用具都齊備,並擺放得井井有條。飯桌和椅子是同色係的樟木,造型簡單邊角圓潤,甚至屋種了一棵圓頂小梧桐樹,下方擺了一個粗糙質樸的石頭,用作乘涼。
最外麵還用簡單的木條插在地上圍成一圈,形成一方小院子,院子裏種著一繡球,月季,甚至還有一排小辣椒,在深秋的日子裏雖枯黃但有暖意。
他失憶,卻沒有失去基本的判斷能力:這是一個雖清貧,但極度精致,對生活非常有追求的女孩!
遊向晚不知道他暗中的評價,她隻知道情況極不對勁,於是把門重新關起來。
她並不打算隱瞞自己的情況:“小屋是我自己搭的,最近的隔壁家是老王,是一個破產的老頭子,自給自足在這裏等死所以幾乎不出門。”
“這裏有手機信號,沒有電視信號,住這附近的每人的家裏都有一口大“鍋”可以收信號,沒有城管,沒有攝像頭等等.……你可以當作這裏是沒人理的乞丐窩,三不管地帶,我住這麽久,從沒有人上門盤查。”
說完,她從屋裏不起眼的一個小木櫃裏拿出來一台炫麗的手提電腦。
華夏Nice係列-黑色,炫酷的流線型設計,具有極高級的美感,讓人的眼睛極度舒適。這個高科技產物與簡單原始的小屋格格不入。
“這是?”他摸了摸電腦冰涼清爽的外殼,一股熟悉感湧上心頭。
“這是從華夏集團內部搞出來的,還沒麵世的NiceX,功能很強大。”
這是檸檬家那位妒夫合作方的產品,經檸檬之手拿到的,是她最值錢的東西,也是她的工作生財工具。
她打開電腦,然後從一個角落的地下牽出來一條網線,插上。
電腦迅速地運行了,她纖長的手指在上麵極快地敲了兩個字的密碼:依歐,然後按入一串搜索的字符,再按Enter,然後轉給他看。
“看,全網都沒有西江邊的事故,即使是最敢說,反應最快的XX現場都沒有,新聞什麽的更是一個小花邊都沒有提到,那天那場事故就像是不存在一樣。”
男人看了隻是皺眉,此時的他並不害怕,他唯一害怕的是她說要送他離開這裏。因為此時此刻,全世界他隻信任她一人。
“我可以確定的是,我不是會自殺的人。”
那天,他確認是他殺。
男人繼續說他的猜測和直覺:“殺我的人勢力很強大,黑白兩道通吃。”
所以,汽車掉落江這一段被人為地全部抹去了。而且連夜撈江卻沒有人發現這一點,甚至於,早上起得很早的晨運的老人都沒有目擊?
這得需要多大的能耐才能瞞天過海啊。
這麽一個大事故卻讓這個勢力做到滴水不漏,手段是黑道的無疑,但白道同樣不動聲息,原因是什麽?
“帶我去出事的江邊看一看。”
遊向晚發現話題被他帶偏了。
“我想,我們剛剛正在說的是去警局,然後讓警察送你回家?”
他頓了頓,輕聲說:“我們別去了行嗎?”
話裏極盡哀求。
遊向晚歎氣,自從四年前發生的那件事後,她就很少歎氣了。今天竟然一連三歎!
“要喬妝嗎?”
她妥協了,暫時不送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