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奶奶捏得很是用力,不過一小會,白雲汐的右手腕就被她勒出了一條紅印。
白雲汐柳眉一緊,無限感傷的垂下頭,“端木磊已經死了。”
“可那個老東西還在。”老奶奶語氣強硬,若是毒醫慕容德就在這兒,隻怕她早已拎著大刀砍了上去。
老奶奶名蘇琴兒,是琴聖無裏子唯一的掌上明珠。一直以來,無裏子都想把他畢生的琴藝都傳授給蘇琴兒,可蘇琴兒卻在豆蔻年華時認識了慕容德,因慕容德善於用毒,她便潛心研製解藥,兩人一來二往,漸生愛意。
後來慕容德一心追尋更瘋狂的毒藥,有一次研製出了一種新的毒藥,卻忘記了關上密室的門,被無意間闖入密室的慕容旭打碎,毒藥沾染到慕容旭的身上,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慕容旭就死在密室裏。
那時慕容旭十歲,而慕容書隻有五歲。
從那之後,蘇琴兒便對慕容旭產生了極強的恨意,她曾多次在慕容德睡著之後,恨不得用刀殺了他,為她的兒子報仇,隻是最終都忍住了。
那是她的男人!她曾深愛著的男人,又怎麽能輕易下得去手?
可慕容旭是她的孩子,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成了她這一輩子的傷痛。
自那以後蘇琴兒再也無法忍受和那個害死她兒子的殺人凶手一起居住,她帶著慕容書離開了,去了一個慕容德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慕容德對此事十分內疚,縱使知道蘇琴兒和慕容書的下落,也沒臉去見他們母子。以至於這二十年來,蘇琴兒和慕容德都不曾再見過一麵。
後來慕容書十歲的時候,去了滄水城,蘇琴兒和無裏子相依為命,再後來,無裏子也死了,隻留下蘇琴兒孤獨一人。
一次偶然,蘇琴兒收養了父母雙亡的遺孤小魚兒,從此兩人相依為伴。
白雲汐並沒有被蘇琴兒的氣勢震懾住,反倒有些可憐這個女人,她在最美的年華失去了兒子,丈夫,如今唯一的小兒子也沒了,這種事無論落在哪一個女人身上,都無法接受。
“師父,師父他若還在,定然也不想看到我們再去為他尋仇。”她言辭真切,字字句句間,都能聽出她對這個師父的思念以及懷念之情。
蘇琴兒赫然瞪大了雙眸,“你就是不想為我兒報仇!”
“奶奶,不是我不想,而是因為我了解師父,我知道他,我懂他!”更因為蘇琴兒是慕容書的母親,他的母親要殺了他的父親,慕容書若是還在,定然也不會同意。
蘇琴兒猛地甩開了手,白雲汐的手腕被她捏得通紅。
蘇琴兒犀利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白雲汐,突然問道:“你喜歡書兒?”
白雲汐搖了搖頭,懇切的回答著,“他是我師父。”
蘇琴兒語氣更是淩厲了幾分,“這麽說來,是書兒喜歡你咯?”
白雲汐愣了愣,沒有反應,略一沉思後方才回道:“師父他,他待我極好,他看著我長大,悉心教導我彈琴,曾多次救過我性命,他不僅是我的師父,更是我的恩人。”
“你撒謊!”蘇琴兒繞著白雲汐走了一圈,充滿打量的目光將白雲汐渾身上下掃過一遍,“姿色倒也不錯,書兒若是看上你,尚在情理之中,隻是,你對書兒,真的沒有半點喜歡?”
蘇琴兒的問題對於白雲汐來說太過犀利,她堅定的回道:“我已經有了夫君。”
蘇琴兒眸光一暗,突然轉過身去,獨自一人在角落邊抱膝而坐,沉默著一言不發。
小魚兒很是乖巧,她挪移著碎步子緩緩到了蘇琴兒身側,什麽也不說,什麽也不問,隻是靜靜的守在蘇琴兒身側,陪著她。
柴火還在劈裏啪啦的燃燒著,白雲汐將手中的烤魚遞給了小魚兒,摸了摸小魚兒的臉蛋,淺笑道:“快吃吧。”
小魚兒眨巴著可愛的大眼睛,“姐姐,你不吃嗎?”
“姐姐不餓,你吃。”
話音落,白雲汐肚子突然咕嚕嚕的響了起來,氣氛頓時就尷尬了起來。
小魚兒乖巧的將烤魚還給了白雲汐,像個小大人似的有模有樣的說著,“姐姐,你受了傷,你快吃吧,我和奶奶吃這一條就好了,我們都好著呢。”
當白雲汐的目光轉向蘇琴兒時,蘇琴兒正在發呆,一言不發的盯著腳下,眼珠子一轉也不轉,就那麽木訥的看著。
白雲汐伸出手,頓在半空,遲疑了好一會才放在了蘇琴兒的手上。
她輕輕叫了一聲,“奶奶。”
蘇琴兒暮然抬起頭來,這些年來她因慪氣老得很快,是她研製各種藥才保養成如今這番模樣,再次聽到慕容書已死的消息,對於蘇琴兒來說,無疑就是晴天霹靂。
蘇琴兒那飽經滄桑的臉頰上寫滿了心酸二字,那空洞無神的雙眸已有求死之心。
白雲汐安慰道:“師父雖然不在了,可以後,你有小魚兒和我,我會代替師父照顧你一輩子,隻要你願意。”
白雲汐目光誠懇,這是她發自肺腑之言。隻要蘇琴兒點頭,她願意立即將蘇琴兒帶入皇宮,以太後的身份在皇宮裏生活。
蘇琴兒輕輕推開了白雲汐的手,隻冷冷的說了兩個字,“走開。”
夜色如墨熏染長空碧野,屋外月色稀薄,屋內燭光跳動,因時而拂過的晚風,發出撲哧撲哧的響聲。
白雲汐靠在牆邊,傷口漸漸不那麽疼,而她也終究扛不住睡意,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白雲汐仿佛聽到了小魚兒叫她的聲音,可她隻覺得眼皮很沉,讓她無法睜開眼睛。她仿佛聽到了小魚兒的哭喊聲,似乎有人靠近,又有人走遠。
安靜的破廟突然間變得異常嘈雜,許久之後,嘈雜聲散去,一切都歸於一片平靜。
當白雲汐再睜開眼時,是被屋外折射的刺眼的陽光弄醒的,她揉了揉刺痛的雙眼,身上的枯草窸窸窣窣的從身上滑落,她猛地站起身,不小心牽扯到肩上的傷口,痛得她齜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白雲汐環顧了一下四周,破廟裏,早已不見蘇琴兒和小魚兒的身影,隻有一堆早已燃盡的柴火和空氣中彌漫著的烤魚味。她有些疑惑,為何會用枯草將她遮蓋起來?
小魚兒呢?
蘇琴兒呢?
她們都去了哪裏?
她向前五步,俯下身,拾起地上的烤魚,兩串,也就是說昨夜小魚兒沒有吃烤魚。
她慌忙的跑了出去,對著空曠的四野大吼了幾聲,“奶奶,奶奶,小魚兒!小魚兒!”
四野闃然,空山狂野,沒有等到任何回答。
白雲汐心頭一緊,一口氣跑出去了一百米遠的地方,依然沒有看到半個人影。
蘇琴兒和小魚兒就這麽消失了,沒有留下半點蹤跡。
白雲汐重重的歎了一口氣,不得不說,蘇琴兒給她傷口上敷的藥果然有奇效,她的傷口早已止血,並迅速結疤,隻是這一刀,隻怕又要留下一條疤痕。
白雲汐垂頭喪氣的走在無人的小道上,突然被什麽東西咯了一下腳,唏噓了一聲,竟是一個蝴蝶發卡。
蝴蝶發卡,好似在哪裏見過。
她鳳眸半眯著,突然想起這蝴蝶發卡乃是小魚兒的東西,小魚兒看著一身灰布衣,這發卡看起來卻價值不匪,於她而言,想必意義重大。
如此重要的東西,又怎麽會遺落?
白雲汐越想越糊塗,後來將蝴蝶發卡踹入了兜裏,索性什麽都不去想。
倘若小魚兒發現她的發卡丟了,定會折回來尋找。而她,隻需要再次等候足矣。
白雲汐回到破屋裏,在門檻邊坐下,背靠著門,曬著陽光享受著美味,不過一炷香的功夫,昨夜那兩條烤魚已悉數下肚。
然而肚子依然餓得慌,她無奈的摸了摸肚子,在破廟附近走了走,發現了一條小河,就去河裏抓了兩條魚,這是她第一次下河抓魚,過程頗為曲折,然結果還算滿意。幾次跌進水中,好在此刻乃初秋,秋老虎發威,頭頂烈陽,暖烘烘的,倒也不覺得冷。
正當她帶著她的戰利品要折回破廟時,不遠處飄來一個白色的東西,上遊水流較快,白雲汐所在位置是一個凹型的淺灘。
她隻是瞄了一眼,並沒在意,便上了岸,走了幾步,總覺得有些奇怪,不由得回了頭,湍急的河水衝刷著那白色的東西越來越近。
當那白色的東西出現在眼前時,白雲汐徹底驚呆了。
死,死人!
她怎麽都沒想到水麵中漂浮著的竟是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這女子長發披散,臉上青青紫紫,臉上的血跡雖已被河水衝刷,然而依然看得出她生前被人虐待過。
白雲汐萬分驚恐,她並非第一次看到死人,可同為女子,又想起她此刻的境遇,心頭莫名有些慌張,雙腳竟猶如千斤之重,突然有些挪不開腳步。
她的手不自覺的鬆開,手中的魚已滑入水中,迅速潛入深水裏。
白雲汐陷入了糾結,此刻那具女屍已被河水衝到她的腳邊,她猶豫著,踟躕著,掙紮著,要不要將屍體打撈上岸。
最終抵不過良心的催促,她俯下身,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女屍從河裏拉到了岸邊,最後累得氣喘籲籲,躺在一邊的淺草上大口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