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書在屋簷上喝了一夜的酒,彈了一夜的琴,伴著長空,清風與醉意。
醒來時已是翌日正午時分,房間裏,床上那個麵色慘白的女子的手突然動了動,她柳眉緊縮,看起來很是痛苦。
離魂一直守在門邊,女子醒來時發出的響動驚動了離魂,離魂兀的站起身,連忙走了進去。
白雲汐緩緩睜開鳳眸,看到離魂時被嚇得不輕。
“是你?”她虛弱的問道,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見。
離魂一挑眉,“沒錯,是我。見到我不高興嗎?”
離魂語氣輕鬆,從他的口吻可以聽出他玩笑的語氣,而白雲汐卻不由得無奈的笑了。沒想到九死一生再次醒來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曾經的敵人。
她又問,“這是哪?是你救了我?”她本想問蕭墨初在哪,但轉念想到似有不妥,所以才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
離魂再次一挑眉,“你不信?”他勾魂一笑,一如既往的妖豔勾人。厲鬼勾魂,離魂索命。其實離魂才是真正勾人的那一個,他有一張看成妖魅的臉。
白雲汐歎息了一聲,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離魂阻止,“你的身體很虛弱。躺著別動,我去叫人。”
話音落,離魂已快步走出了房間,而白雲汐卻頗為緊張,離魂一向和慕容書形影不離,有離魂的地方,必定有慕容書。難道,是慕容書救了她?
她有些不信,甚至是懷疑,更多的則是心虛。
慕容書!慕容書!為何又是慕容書?
慕容書救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很慶幸,可這也代表著她欠慕容書的,這輩子再也無法還清。
忐忑的等待著,半柱香的功夫,終於有人來了。
白雲汐倉皇的看向門口的方向,隻見一襲白衣緩緩從屋外走來,他緩緩揭開了臉上的金色狐狸麵具,他的臉上略顯疲憊,看到白雲汐時卻流露出發自肺腑的笑。
他的笑如春風,如朗月,如旭日,能溫暖人一世的顛沛流離。
隻是他的臉……
在慕容書臉上,有一條疤,從眉梢到鼻梁,看起來頗為猙獰,這就是他之所以帶麵具的原因?
慕容書漸漸走近,白雲汐的心緊緊懸了起來,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再次見到慕容書,她的心都忍不住一陣澎湃。
她的師父,她的恩人,她曾經一心想要保護的人。她想改變他的結局,也是她的結局,兜兜轉轉,她也不知道,她做的這些究竟是對是錯。
她朱唇蠕動了一下,看到慕容書時臉上勾起一抹淺笑,掙紮著,費勁的叫了一聲,“師父!”
嘶啞的聲音裏帶著幾絲哭腔。
慕容書走上前,伸出那纖細白嫩的右手輕輕撫摸著白雲汐的臉頰。
他柔聲呼喚著白雲汐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汐兒,汐兒……”
兩人相視一笑,沒有多說什麽,要說的那些,他們彼此都知道。隻一個眼神,他們就能猜出彼此心中所想。
白雲汐那臃腫的小手輕輕撫摸著慕容書臉上的那一條疤,柔聲問道:“疼嗎?”
慕容書連連搖頭,溫文爾雅的笑了,“不疼。”
白雲汐嗔道:“你真是一個呆子。傻得讓人心疼的傻瓜。”
慕容書忍不住笑了,“為了你,我願意一輩子又笨又傻。”
一時之間,白雲汐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還能說些什麽?
她問,“是你救了我?”
看到虛弱的慕容書,她的話不過是多此一舉。
慕容書溫文爾雅的笑了,“為了你,讓我做什麽都願意。”
白雲汐掙紮的坐起身,慕容書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可她卻不能接受慕容書對她的好。
“我想,我該回去了。”她嘶啞著聲音,鳳眸一垂,避開了慕容書那灼熱而滾燙的目光。
當白雲汐從慕容書身旁走過時,慕容書抓住了白雲汐的手,萬般柔情的叫了一聲,“汐兒。”
白雲汐身子一頓,慕容書溫和的笑了,幾近於祈求的語氣哀求道:“留下來,好嗎?”
白雲汐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對於慕容書,她心中隻有無盡的虧欠。
“對不起。”她緩緩抽出手,緩慢的從慕容書身旁走過,她怕她多停留一秒,就會多一分不舍。
慕容書突然從身後擁住了白雲汐,下頜抵在她的脖子上,親昵的在白雲汐耳畔萬種柔情的說道:“我不需要你的對不起,這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白雲汐眼一閉,掰開了慕容書緊緊擁抱著她柳腰的手。
她勾唇一笑,“你對我的恩情,一個謝字已不足以表達,可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如果不是你,也不會有現在的我。我這條命都是你給我的,一次又一次,我虧欠你太多,如果可以,我希望,欠你的都能還你。”
她踏出了一步又道:“慕容,離開這裏,走得越遠越好,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可我想要的隻是跟你在一起。”
白雲汐的心猛地一抽,“可你知道,我們之間,絕無可能。”
白雲汐的語氣果斷而決絕,有些事情,必須快刀斬亂麻,若是一直藕斷絲連,隻會讓彼此受到更多傷害。
慕容書猶如被閃雷劈中了似的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他伸出去擁抱白雲汐的手還頓在半空。
他突然淒涼的笑了,笑得讓人極為心疼。
他對著白雲汐離去的背影說道:“倘若,倘若我執意要帶你離開,你還是要以死相逼?”
白雲汐在門口頓住腳步,她疼惜的撫摸著小腹位置,堅定的笑了,“你錯了,為了腹中的孩子,我不會死,我會好好的活下去,一直活下去。”
白雲汐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離魂濃眉一挑,兩手一攤,“你就這樣讓她離開?”
慕容書沒有回答。
離魂又道:“你若是舍不得,我就去幫你把她追回來。”
慕容書眸光一緊,“不必了。”
話音落,他身影一閃,已從房間衝出了屋外。
白雲汐感受到一股強風,她知道是慕容書,沒有過多警惕,以至於被慕容書點住了穴道。
“汐兒,我說了,我不會讓你走。”慕容書繞到白雲汐跟前,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
白雲汐臉上的肌肉抽了抽,“慕容,你這又是何必?”
離魂倚靠在門邊,沒有說話,他雙手抱於胸前,擺明了就是看看熱鬧。
慕容書讓離魂將玲瓏琴拿了過來。
白雲汐臉色微變,“慕容,你要做什麽?”那是她的玲瓏琴。
慕容書將玲瓏琴抱在懷中,小心翼翼的撫摸著琴聲,勾起一抹溫文爾雅的笑容,“這是我送你的玲瓏琴,是我送給你的及笄禮物。如今,我要收回玲瓏琴。”
“不行!”白雲汐一口拒絕了,沒有玲瓏琴,她想打敗端木磊就更是難上加難。
“慕容,這是你送給我的禮物,送出去的東西,豈有還回去的道理?潑出去的水也是如此。”
慕容書並不把白雲汐的話放在心上,隻道:“當初我將玲瓏琴送給你,是希望你能用玲瓏琴保平安,如今我將玲瓏琴收回,目的也是一樣。”
慕容書的餘光瞥向一側的離魂,冷冰冰的命令語氣說道:“我將她交給你,她若出了什麽意外,唯你是問!”
話音落,慕容書一個瀟灑的轉身,踏著夜色而去。
離魂起初並沒在意,然而慕容書離開的方向卻讓他生了疑,“你要去哪?”他在門邊大吼著。
看到慕容書那清冷而落寞的背影,白雲汐也忍不住追問道:“慕容,你要去哪?”
慕容書沒有回答,他抱著玲瓏琴走得更快了些。
白雲汐急了,連忙叫來一旁的離魂,“還愣著幹什麽?趕緊幫我解穴呀。”
離魂在白雲汐身旁猶豫了一番之後,方才伸出手為她解了穴。
白雲汐連忙朝著慕容書消失的方向走去,慕容書平白無故的收回玲瓏琴,隻怕他真正的目的是想用玲瓏琴對付端木磊。
端木磊的功夫白雲汐深有體會,她並不放心讓慕容書一人獨自麵對。
況且端木磊是她的敵人,與慕容書何幹?她不能讓慕容書為她冒險,若是慕容書因此喪命,她將一輩子良心不安。
離魂更是連連歎道:“剛喪失了大量的功力,又急著去送死,慕容啊慕容,我該說你什麽好!”他和慕容書早就是朋友關係,所以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慕容書一路朝著皇城外走去,白雲汐身份特殊,一走出雲府就撞上了月開。
看到白雲汐平安無事,月開那顆懸著的心總算舒坦了不少。
他正要說什麽,白雲汐卻道:“月開,我有急事,快讓開!”
月開並沒讓路,而是急切的問道:“娘娘,你要去哪?”白雲汐失蹤,蕭墨初瘋了似的四處尋找,如今終於找到她,他自然不能輕易放她走。
“去……”白雲汐柳眉一緊,沒有說下去,而是命令的口吻說道:“快讓開!”
“娘娘。”月開急了,“娘娘若是不說,月開不能讓!”
離魂是個急性子,受不了他們的婆婆媽媽,叱道:“救人要緊,你們在婆婆媽媽下去,就等著去給他收屍吧。”
月開一聽,似乎也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退到一旁,白雲汐飛身躍上馬背,月開和離魂分別騎上另外兩匹馬。
三人風風火火的離開了皇城。
然而端木磊早就沒了影蹤,白雲汐也不敢確定,端木磊是否真的已經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