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三節

  我始終不承認我對林琢韭動過心,即使在心底最隱秘的地方我也不願意承認。林琢韭是茹顏的男孩,而茹顏是我的姐姐。我與他的關係就到這份地步,無路可進也無路可退。盡管我知道在那個下雪天第一次看到他的一瞬之間,我曾被他完美的外貌深深震撼,並且至此以後多次在夢中見到他好看的笑容,可我還是不願承認我對他動過心。


  他不是我在等的那個男孩。我對我自己說。我要等的男孩必須沉默地讓人感覺張揚,可林琢韭不是,他的一言一語都太直白,他是個坦率的孩子。坦率的孩子並不適合我。更何況,林琢韭是茹顏那麽愛那麽愛的男孩,我時常看到茹顏坐在學校籃球場旁的小石凳上,拿著礦泉水,一臉的幸福樣地看林琢韭打球。她總是穿著雪白的外套,米色的長褲,幹淨得仿佛滲不進一絲灰塵。她的頭發已經長了許多,披在肩上,發梢可愛地向外翹起,微卷著,像燙過一般。


  那段時間裏茹顏曾無數次向我提起她的林琢韭。我們盤著腿坐在她的小房間裏。她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們就這樣靠著她的小床天南地北地亂侃。她會仰著頭望著粉色的天花板,眨巴她大大的眼睛,”菁菁。”她叫我,“我好象,好象真的很喜歡林琢韭。”


  我偏過頭看她,“喜歡他什麽?”我問。


  “一切!”她嘻嘻笑著說,伸手環住我的脖子,“菁菁,你也會有這種感覺的!不久的將來,你也會喜歡上一個男孩子的,喜歡他的一切一切!”


  我笑笑地搖搖頭。


  茹顏看著我,突然掰正我的肩膀,“菁菁!你會的!”她固執地說,她的眼神裏有一種堅定的信念,她以為她找到了自己的幸福,於是乎便執著地認為每個人都會遇到,可是她忘了她身邊就有活生生的例子——媽媽與茹濤華的愛情,他們原本愛得轟轟烈烈,自以為彼此互相依靠就是幸福,可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多的人與事介入他們的生活,終於有一天,他們熬不過歲月的考驗,輕易地選擇放棄,在彼此的生命裏畫下了句點,至此以後,不再有交集。


  歲月可以改變一切,包括愛。當曾經的甜言蜜語變成風吹往事的時候,還有誰會執著地相信真愛?

  我不信。


  縱使我沒有經曆過我也不信。


  我不信林琢韭會單單純純地愛茹顏,不信他們會長長久久地好下去。從林琢韭的眼神裏,我看不到他對茹顏的真心。他是個不安分的孩子，對感情更是如此。也許是習慣飄蕩,他不會屬於任何人,包括茹顏。


  我有些尷尬地掙脫她握著我肩膀的雙手,“現在考慮這個還太早啦。”我避開她的眼睛說。


  茹顏似乎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又笑了,“也是!”她說,“菁菁是乖孩子,應該好好學習的。”


  可我明顯感到了她的失望。她低低地垂著頭,雙手環著膝蓋,用牙齒死死地抵住下嘴唇。


  她的失望不僅僅是因為我莫名其妙的逃避,更因為作為她的妹妹的我,卻不能與她共同分享她的愛情。她的幸福抑或小小的悲傷。


  我的親愛的姐姐茹顏,我沒有辦法同她正常地談及林琢韭。我有種預感,林琢韭是我命運的轉折點。從我見到他的第一麵我就開始有這種預感,強烈地,直達我的內心。我不能告訴茹顏,我害怕令她失望，害怕她用那種渙散的眼神看我。


  於是,我伸出手環抱住她小小的身體,把頭微微靠在她的肩頭,我說,姐姐你知道不知道?從前的時候我一直和外婆相依為命,外婆很疼很疼我,不忍心讓我受一點兒委屈,有什麽好吃的總是留給我。我知道這是一中愛,遇到你之前,我隻擁有這樣一種愛。這種愛是最純粹的,沒有利益的關係。姐姐,現在我們重縫了,你給了我第二種愛,第二種純粹地近乎透明的愛,我滿足了,真的,這一輩子,隻有你和外婆是真正值得我愛的人,用心去愛的人!

  茹顏抬起頭,用手揉了揉我亂亂的短發。傻丫頭。她說,這輩子,總有一個男人值得你去等待,無論你如何逃避,時間總會把他送到你身邊的,總會有的。頓了頓,她又說,我一直在想,菁菁,我真的一直在想,我在想,林琢韭會不會就是我的那個男人,那個讓我用一輩子時間去守護的男人。


  她歎了口氣,又低低地垂下頭去。


  那個時候,茹顏15歲,我14歲。都是美好而又燦爛的年紀。因為生活,我過早地體驗了成熟。因為愛情,茹顏擁有了一顆與外表不相符合的脆弱而又敏感的心。


  我們都不屬於花季。花季不應該如此地傷感。


  “姐姐……”我輕輕地喚她,收緊了抱著她的雙手。


  “菁菁。”她說,“你也是我這輩子真正值得愛的人。”說完,她有些哽咽。


  這個最寒冷的冬季,我們用彼此的體溫溫暖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