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地球
那一抹微笑，出現的時機十分之巧，恰是埃爾法人的三大「守護者」攻擊將發未發之際！
這樣一尊本質已經接近上位亞聖的強者，在這種關鍵時刻露出這等表情！
瞬間，觀察到這一幕的觀察者、法神、人皇、乃至「守護者」，心中全都出現了某種微妙的感覺！
這就彷彿資深的獵手捕獵猛虎，明明已經將猛虎引入網中，這老虎卻不僅不躁怒，反而像是老僧入定的趺坐起來！
怪異！詭異！
更別說凌歧的笑容，本就充滿著某種智珠在握，彷彿人生贏家對碌碌無為之人的嘲諷！
「石破天驚！這個逆命之人的反擊，必然石破天驚！絕對不會讓我失望！！！」
不知默默觀察了無垠世界多久的觀察者，心中竟然罕見的出現了期待、迫切的情緒。
他期待著、迫切期待著凌歧乾脆利落的將殺局破解，讓命運的黑手無功而返！
接著——
轟然的聲音震動天地，震顫宇宙！那果真是石破天驚的一擊！
守護者發出的毀滅射線，洪流一般橫掃而過！
它們碰撞交融之後，直接把虛空都焚穿，餘波的光和熱，讓細密紅色光線組成的牢籠徹底粉碎！
而在那三道光柱交匯處……
等到連觀察者都無法直視的光芒散開，原地竟然什麼都沒有留下！
凌歧已經不知所蹤，彷彿在那誰都無法觀察到的一瞬，他直接灰飛煙滅！
面對致命的危機，他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擺好了爆種逆襲的造型，然後.……卒，驚爆一地眼球。
地球，中國，js省，nj市！
一家檔次中端的網吧包廂內，凌歧睜開眼睛，看到了眼前擺放整齊的滑鼠、鍵盤和顯示屏！
凌歧目光平靜，完全沒有為人該有的感情，甚至連情緒化模擬都沒有！
然而在看到這些的時候，他的表情還是稍微動了動，似乎是在傳達著一種生理本能的意外情緒。
「嗯？」
「這種程度的科技文明……」
眼前的畫面，和凌歧想象中的情況頗有出入。
他這次孤注一擲，尋找真相，已經有過許多種設想，但還真沒把這樣的一幕，優先進行考慮，因為太不符合實際！
凌歧知道一部叫做黑客帝國的電影，深刻的描述了現實和虛幻的交錯。
結合他所掌握的情報，若事實真如那樣，雖然很驚人，但也沒什麼不能接受。
可是如此平靜的登場，本身未免讓人覺得不平常！
這就是高維世界？那也未免太.……普通了一些！
凌歧微微抬起手臂，感受著這個世界對於自己的排斥、甚至是否定，並未有任何意外！
也是他本質已經達到了亞聖級別，而且早就從某隻蘿莉身上，提前對這個世界的相關規則進行了系統化的認知。否則換個金仙或者從未了解過該世界的聖人來，直接被抹殺意志，都已經算是好運，好歹還能留下全屍！
凌歧緩緩站起，這自然而然的動作，他做起來都似乎非常吃力。
他的身形有些搖晃，像是宿醉未醒，或者病入膏肓。
推開包廂門，迎面正好有一位少女走來，似乎也剛要拉門，見到從裡間邁出的凌歧，不禁就是一愣。
「不，不好意思，我，我以為裡面，裡面沒人！」
也不知是凌歧氣場太強，還是臉上帶著雀斑的少女本就是這個性子，她遇到這種情況，一時竟然連說話都開始結巴，其實這原本只是非常平常的一幕。
凌歧並不理會，瞥了瞥她，就朝著外間走去。
少女見狀，嘟了嘟嘴，也不知道是不滿凌歧的表現，還是嗔怪吧台的服務生，沒有把事情搞清楚，這包廂內明明已經有人！
凌歧面無表情的走在兩排長長的桌子中間，一個個黯淡的液晶屏上偶爾閃過他的影子，如此飄忽！
工作日的清晨時分，網吧中安安靜靜的，只有零星的噼噼啪啪聲，為這黑暗進行點綴。
少女好奇的看著凌歧，彷彿目送他走向某個未知的舞台。然而片刻后，她就震驚的睜大了眼睛，彷彿看到惡魔妖魔一般！她臉上的思索和仰慕，全都化為驚恐！
在她的視線中，那個威嚴卻極有魅力的男人，竟然、竟然一點點消失在了空氣里！
「啊！！！」
一聲尖叫劃破了寂靜，也為這個世界未來將要遭遇的大恐怖，揭開了序幕！
當凌歧眼前的畫面再次變得清晰，他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網吧，目前位於一家臨街的咖啡廳中，臨窗坐著，對面是一位年輕的都市麗人！
身體有血有肉的感覺，令他感到一陣陣陌生。
這具身體中血液循環過快，顯然正處於某種激動的情緒狀態之下。區區情緒化，又怎麼能撼動凌歧的本心！他臉上的表情，很快從方才的生動，變得麻木不仁。
「嗯？楚銘！你到底是幾個意思！」
「怎麼！我說說你，你就板起臉來不樂意了？」
凌歧的目光重新恢復焦距，這表示他對自己的新身體，已經有了萬全的把握，不需要再去審視。
這具身體也沒什麼特點，除了腦細胞比較發達，其他方面平常的甚至可以說是平庸。由於缺乏鍛煉，即使沒有任何煙酒之類的不良嗜好，也依然處於亞健康狀態。
他定睛看著眼前，透過鏡片，是一張原本十分平凡、但經過精心裝扮后還算好看的女性面孔。
凌歧什麼都沒說，因為他不知該怎麼回答！
和一般佔據旁人軀殼時的情況不同，他這時既無法獲得身體主人的記憶，也不能通過命運和因果的脈絡，利用特殊的視角，去捕捉宏觀世界中瀰漫著的個體信息。
他此時已經失去了大部分異能，和普通人區別也不大。
當然，區別不大，說明還是有區別的。比如他仍然擁有比機械化心智更加可怕的無念之心，比如他對一般規則的領悟，雖然已經完全無用，但是對於命運規則的認知，竟然還能起到一定的作用！
就像方才，在天書和命運之火全都不能動用的情況下，當他不得不被迫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卻由於本身對命運的認知，竟然又觸動了某根命運之弦，指引他抵達眼前的場景。
這說明他仍然具備著一定的異能，同時也說明了，眼前的一切顯然是和自己有關的，牽扯還很大！
「唔……」
雖然有感接下來的一舉一動，都可能會對未來造成很大的影響，然而凌歧卻唯有沉默，沉默是金。
「呵呵！哈！」
「楚銘！你倒是說話啊！」
「你這是默認，還是默許，還是在沉默中等待爆發？嗯？！」
「這樣吧，我直接點好了！你究竟是要你的破小說！還是要我！」
「如果你還念著我們之間好幾年的感情，就忘掉你那該死的小說，好好去找一份工作！」
「如果你還堅持寫你的小說，不務正業，連自己都養不活！」
「那麼，對不起，我們只能分手了！」
眼前的女子說到最後，連聲音都開始哽咽，當真是我見猶憐。
凌歧心中卻一片寧寂，只是身體已經自然做出了反應，緊促著眉頭。
他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彷彿在掩飾著心中的波瀾。
沉默，仍然是沉默。
那女子等了足足有好幾分鐘，直到凌歧沉默著拿起桌上的半杯咖啡小酌起來，她才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好！好！好！」
「果然，我早該想到你是這種固執的、天真的男人！」
「小說能當飯吃嗎？小說能跟你結婚，和你生孩子嗎？」
「呵呵，算了，我等了你足足五年，你一直說什麼堅持就會成功，說什麼堅持就是勝利，說什麼你以後一定會成為網路大神，會給我一個安穩的家，讓我過上富足的生活！」
「楚銘，我不想等了！」
「我們分手吧！你已經讓我傷透了心！」
女子悲戚欲絕的說著，已經不像一開始一樣，只是語氣激烈，還知道控制音量。
她這般聲嘶力竭，凌歧聽著沒有半點感觸，身體本能卻又是一陣陣揪心，彷彿當真心痛到了極點。
這桌這樣大的動靜，自然也引來了不少關注，許多顧客頻頻回頭，看著那一男一女的爭執！
就在這時，咖啡廳外有一名徘徊已久的男子，神色緊張的推開門走了進來，小跑到凌歧這桌旁，帶著三分警惕和七分敵意看著他！
「小慧！你怎麼哭了！是不是他還纏著你不放！」
那男子說完，用憤怒的眼神看著凌歧。
「楚銘！你這混蛋，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了，小慧怎麼對你，你清楚，我也清楚！」
「她為了你省吃儉用，一直陪了你這麼多年，默默支持你，鼓勵你，可是你呢，到今天還是一事無成，你對得起她嗎？」
「如果你本來就沒有能力，是個廢物，也就罷了！」
「可你好歹是從名牌大學畢業，能力也不差。都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你倒好，乾脆往樓下跳！」
「記得當年你是怎麼說我的？你現在自己看看，你又是一幅什麼樣子！」
「人不人，鬼不鬼，不修邊幅，活得像狗！」
「你這種人！根本就百無一用！有什麼資格纏著小慧不放！有什麼資格說要照顧她一輩子！」
「楚銘！放手吧！把小慧交給我，你自己去過你想要過的生活！」
「這對你我，對小慧，都是最好的結果！」
這男子情緒激動，看得出來，他這番話，倒也不並不是純粹惡意滿滿的侮辱。
奈何凌歧聽了，卻平靜的像塊石頭，彷彿這人說的根本就不是他。
「好了！林浩！你不要說了！」
「我已經對他徹底死心！」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哈哈哈，楚銘，你就是一個想出名想瘋了的混蛋！就你寫的那點破東西，永遠出不了名，根本不會有人去看！」
「說什麼每個讀者都是你最好的知己！每一本書都是你的心血結晶！說什麼你尊重你的每一本書！尊重每一個看你書的人！」
「你就活在你的世界里！好好享受你的顏如玉和黃金屋！好好和你的知己做朋友吧！」
女子說完，憤憤將她的名牌皮包砸在桌子上，豁然站起，在那名叫做林浩的男子陪同下毅然離去！
凌歧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曾經的故事，但是能感覺，女子離開的時候，比不舍更多的，反而是一种放下包袱的輕鬆。
可見這個楚銘，還真是失敗的可以。
凌歧低下頭來，看著被濺散的咖啡，感受著周圍人的鄙夷、同情、嘲諷，蹙眉沉思。
楚銘……小說……
凌歧想了片刻，正要站起來，尋找更多的線索，不料身體直接就是一陣眩暈。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到了，在最後的關頭，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些深邃，做出了一個或許未必符合利益最大化、但絕對發乎本心的決斷！
他一把扯下胸前掛著的吊墜，凝然的目光匯聚到那玉墜上，彷彿有股實質的精光被吸納了進去！
做完這些，他蒙頭倒在餐桌上，臉色一片蒼白，呼吸若有若無，唯獨手中緊緊握著那個玉墜，不肯放鬆！
半天后，醫院中，病床上的楚銘睜開眼睛，一把扯掉氧氣罩，急促了呼吸了幾下，然後才看向周圍雪白的牆壁。
他認出這裡是無需監護的全自動模擬人工服務病房，楚銘感受著空氣中回蕩著的寂靜，聽著各種儀器開始復甦運作的聲音，痛苦的閉上眼睛。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很好，只是因為情緒激動而老毛病發作。
這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但比起生理上的傷痛，他心中的痛，才是真正的徹入心扉！
五年的感情，仍舊抵不過現實的摧殘？
楚銘承認自己天真，也自私。
他為了自己的夢想，不顧實際，一頭埋了進去，撞破南牆不回頭！
他叫楚銘，可他寫書，真的不是為了出名，只是為了一個不切實際的夢！
每個人的生命中，都有感動，一些感動發乎心靈，甚至可以讓人為之不顧一切！
楚銘的生命中，也曾有過那樣的感動！
然而，楚銘不是傻子，他知道夢想和實際的差別。
所以剛入行的時候，在最大的平台和即期利益最好的平台間，他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後者！
後悔嗎？根本從未有過！
楚銘不算什麼特別傑出的人，雖然很多人覺得他很聰明，名校畢業，千里挑一。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身上最寶貴的不是什麼比一般人聰明的大腦，而是那份執著、固執！
可惜這往往是旁人所不認同，甚至不能理解的！因為當今社會，衡量一個人成功與否，標準太簡單、太直白！那就是你是否有錢有權有勢！
過程不重要，過程中的感動更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這並不可悲，也不可笑，因為這就是現實，生存才是現實最大的難題！
楚銘接受這個觀點，他不得不接受。
但他很固執，固執的認為自己是對的，固執的認為固執是一種優秀的品質！
楚銘固執的認為，有問題的是這個世界，而不是他！他固執的認為，自己對這份感情，即使遺憾，也並無任何愧疚！
在自己能做到的前提下，他已經做到了最好！
就算只有微薄的稿酬，在勉強維持生計之餘，他也已經將最好的都留給了自己唯一牽挂的女友！
她要穿好的、吃好的、用好的，他給不了別人眼中最好的，但已經把自己能給的最好的都給了對方！
比起那些成功人士能付出的九牛一毛，這根本不值一提，但它已經是楚銘的全部！這也許就是屌絲的悲哀！
對於少數人而言，他們為了一份感情，或許可以付出一切，不光是物質上的，還包括精神上的，包括承載精神的肉體。
楚銘不然，他只會付出自己能付出的，不會無腦的不顧一切！然而楚銘仍然認為自己付出的愛，比多數人更多，因為它很純粹！
對於大多數人而言，感情都要被分割成很多分，無論多麼一廂情願的認為給每個人的愛都一樣，都夠多，實際人心就那麼大，終究能斗量！每個人需要在乎的越多，那被在乎的分到的自然越少！
然而楚銘，除了他為之堅持的理想，他的感情真的很單純，他所需要在乎和牽挂的最重要的人，只有那唯一一個！
楚銘也有親人，他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但從未見過他們，也就無從去愛，更無端去恨。
楚銘沒有朋友，因為他喜歡安靜，性格甚至可以說是孤僻。
這在許多人看來，這是楚銘最大的不幸，無論是身世還是性格，楚銘卻從不自怨自艾。
他能活著，就認為是上天的恩賜。能遇到那麼好的女友，就是祖上積德。如此，還能求什麼呢？
直到連唯一的「親人」都離開了他，楚銘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麼失敗！
曾經的校園風雲人物，如今的落魄書生。除了自己的小說，他已經一無所有！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愛人！
也許，他真的錯了。也許他不該在這條路上越行越遠，越陷越深！
但他真的不想放棄、不能放棄！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過去的某個承諾，更因為，有始就要有終！
他能感覺，自己筆下的人物，全都是活生生的，是有血有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