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一章 天仙
凌歧的聲音響徹黑暗，也撕破了黑暗！
他曾得到一光明的本源奧義，然而始終不懂，只得了其中生死輪轉的奧妙，明白光是生命之源，也是毀滅伊始。
他曾以為，就算某天忽然醒悟，領悟的也必然是光明的毀滅之義！
直到今天，因為一個異變的神通，他驀然發現，面對部分真相，當有了殉道的心后，他竟然有了化身為光、開闢黑暗的覺悟！
這，何其諷刺！
奈何，現實從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
光可以有無數的意義，可以有無數複雜的出現方式！其中最簡單的，卻是燃燒！
燃自己，照亮世界！
犧牲，不問善惡對錯，不問賢愚，要的只是那顆殉道的心！有了此心，即使世上本來沒有光，也就有了希望，這就是太初的光！
巨人開始消融，帶著那份刻骨的平靜，彷彿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意外、插曲！
面對巨人的凌歧，表情同樣淡漠，一如水之上善，彷彿正在燃燒的不是自己，不是他的真靈。
假使沒有光和暗的對立，若是沒有五官線條的差別，兩者的表情，如出一轍！
凌歧睜開眼睛，見到猴子已經被他用奪來的金箍棒生生砸入地底，渾身筋骨盡碎！
什麼金剛不壞之身，什麼齊天大聖之名，抵不過那奄奄一息的現實！
它輸了，輸得很慘！
只是……離開意識世界后，現在又是什麼情況？
腳下是大片龜裂的土地，周圍一片狼藉，彷彿被野豬拱過的莊稼地，撕裂的大地宛如人身上一道道可怖的傷疤！
這裡明顯已經不是高老莊的地界，似乎是一片連綿的荒山。
大大的妖怪、妖王、妖聖的屍體，全都倒在周圍。有的掛在樹上，有的落在山頭，有的碎在雲巔，有的埋在地里。無數法寶神兵或是殘缺、或是破損，散亂一地。最誇張的，是一截巨大的刀頭，如同閘門似的插在◇◇◇◇，一座大山上，劈開了半座山。斷裂的刀身，仍然釋放著一陣陣恐怖的威壓，令人心驚膽顫，明顯是一件不遜色如意金箍棒的級神兵！
一些修士、武者的屍體，因為實在太渺，凌歧也沒怎麼關注！
就連妖怪，若是沒有妖王修為，若是死後沒有化成原形，旁人怕也不能第一時間發現！
這是一場慘烈的戰爭，戰爭的一方是前赴後繼的妖兵神將，另一方只有凌歧.……那個「凌歧」！
他是唯一的贏家，毫髮無傷的大贏家！
千軍萬馬與一個人的戰鬥，竟然輸了？還輸得很慘！
因為它們不明白，它們究竟在和誰戰鬥！
那不是修行時日短暫的凌歧，不是僅僅在日後有百分之一的機會能僥倖突破到聖境的凌歧！那是一個，真正不該存在與任何高等位面以下世界中的聖者！甚至……
只可惜已經沒人能告訴凌歧，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又是如何威猛！
除了奄奄一息的猴子這個活口，只有仰天躺在遠處一座山峰上，已經被打出原形的蠍子精，還有一息尚存，但也處於彌留之際！
看著周圍狼藉的場面，凌歧不得不感慨！真是好一場大戰，打的山河破碎，眾生凋零！換了他來，哪有這樣輕易！
那如同白金打造煥然一新的巨人，屹立在天地間，在這血染的戰場上，是如此刺眼，像是對這個世界土著們冰冷的諷刺！
「差距，真的那麼大嗎……」
「而且，已經天仙了呀！」
凌歧感慨著，不似得意，意味不明。他仰首木然看向天空，沉默了！
一道金色的佛手幻影忽然凌空壓下，和周圍無數坑坑窪窪的巨大掌印交映！
「魔頭！你殺戮無數！逆天行事！我乃.……今日必要你伏誅在此！」
不知哪個山坳，爬出一名衣衫襤褸的女仙，一邊咳嗽一邊含糊不清的大聲呵斥。
她是地仙，法力不弱，放到之前，凌歧恐怕都要多看兩眼，此刻竟然傷重垂死，情緒激動下怕是無需別人動手，分分鐘就要掛掉！
在這種情況下，這個將死之人，都毫不掩飾自己的對凌歧的厭惡、憎恨，以及……恐懼！
白金的巨人眨了眨眼睛，渾身金光一收，變回少年模樣，卻還有三百丈高，氣勢逼人！
「你的對！他該死！」
凌歧朝著女仙一瞪，女仙立刻驚恐的瞪大眼睛，整個人如同充氣氣球一般，快速膨脹起來，尤其腦袋，瞬間就和個車輪一樣，五官都被拉伸的扭曲變形。
嘭！她轟然炸成了飛灰！
天空中的佛掌又加快了幾分，彷彿連佛都抑不住某種怒火！
轟！！！
佛掌和凌歧轟出的雙拳碰撞在一起，凌歧身子一矮，生生被砸入地下幾十丈，那金色掌影卻也散開，片片成蝶，像是被撕碎的布片。
「如來！」
凌歧看著西方，天邊忽然出現的大片金光，有佛光繚繞，有誦經聲散布。
金色佛光之前，又有一對充滿威嚴的金眸，懸在當空，如同指引，如同預兆。
東方，無數仙人御劍殺來，這是第幾批？最低都是人仙！地仙按沓算！
北方，群妖奔騰、來勢洶洶，為首是一天仙級的九頭雌鳳，翼展三百里，仰首可吞日月，尾翼如流星！
南方，一座蓮台馱城，載著慈航普渡觀音大士，載著莫名憤怒的孟奇，載著斷了條胳膊沉默不語的唐長生，載著.……滿臉憨厚的前任天蓬元帥.……
凌歧掃視一圈，特別看了看頭的天空，這才和北方那對金眸對視，笑道：
「再見！」
卻見他手一揮，將垂死的猴子與蠍子精同時攝走，這袖裡乾坤使得極妙。
凌歧又把身子往前一縱，如龍入大海，虎進山林，如魚得水，遁破虛空！
他那巨大的身影隨風而去，開始變淡！
「哪裡走！！！」
東方仙人里，一馬當先的三眼神將額前天目大開，無盡神光亂射！
北方眾佛，起碼三十人同時出手，大片寶光砸來，盡顯輝煌奢侈，齊天大聖見了都要抱頭鼠竄。
西方、南方，但凡到來的，只要能趕得及，沒有不出手的！
虛空遁行，這是大神通，古往今來都無幾人掌握，但這並不表示無敵，更不表示惹了禍真箇拍拍屁股就能走人！
凌歧的身影卻仍舊緩慢而堅定的變淡，他的能力豈是遁空那麼簡單，這天賦在此世空前絕後，神光掃不到，佛光打不著！
西天的金眸卻並不焦躁，幾方高人除了九鳳，其餘甚至都沒有動手！
凌歧正上方，原本平靜的雲團忽然攪動起來，一道黑白交織的雷霆，在雲渦中醞釀！
凌歧變淡至無的身影像是回放的電影，竟然一被染上了色彩，一被從虛空中拉回！
眾仙大喜，唯獨觀世音菩薩嘆了口氣。
「何以至此？！」
「呵，如此而已！」
眼看就要被拖回這個世界，凌歧卻是淡淡一笑，了句這樣的話！
於此同時，他背後虛空，一截金色棍頭一閃而逝。凌歧感知到后，坦然一笑。若是之前，見棍子如此，他必要大喜。這明他猜得不錯，金箍棒就是他的保命符。可從他成為天仙開始，從他徹底覺醒真靈、甚至又有突破、掠奪了部分夙世之力開始，這金箍棒已經不是他必備的護駕！
凌歧的聲音，像是一個訊號，一把鑰匙！
它打開了某道枷鎖，敞開了某扇大門。
在那扇大門背後，無數重疊的聲音響起，那些聲音參差不齊，此起彼伏，卻都在表達同一種意思，有著眾志成城的渲染力——
「不過如此！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那黑白閃電像是受到影響，竟然開始扭曲、變形！
它開始變色，開始從黑白相間，變成了純黑，變成了奼紫，又變成嫣紅。
它變成橙黃，變成了墨綠，變成晶藍，最後變得和尋常雷霆一樣，白光一片！
這變化，看的眾仙目瞪口呆，看的如來沉默不語！
「再見！」
凌歧又著，這次眾仙甚至不敢再進行任何意義上的阻攔，盯著凌歧的目光，充滿了驚駭，還有慶幸，複雜的表情，除了驚愕，還是驚愕！
天罰都能一言而消？這是什麼法力？
眼睜睜看著凌歧徹底消失，眾仙才驚醒，不知此番興師動眾究竟為何，只為見證一場鬧劇，扮演一個丑？
南方天空蓮台之上，觀音菩薩面露悲戚之容，低宣佛號，轉身便走。
只有她身邊的孟奇聽到，這菩薩隱約著，像是質問，又像是嘆息——
何以至此！
「何以至此？」
東方眾仙中，被拱衛在中間的玉帝嘆息，看向王母。
王母表情高冷，容貌絕美，帶著寂寞如雪的孤獨。
「回宮！」
她沒有回答，直接命令眾仙撤退，玉帝見狀，只得緘默。
西天的佛潮已經提前退去，退的最快。
那對逐漸消散的金色眼眸中，始終沒有任何變化，像是無奈的沉默，又像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