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章 本我真靈
見猴子猶在頑抗，甚至有點要爆種逆襲的意思，化為赤金巨人的凌歧，眸子里閃過一絲冷意，而後變作刻骨的淡漠。
一點空寂開始從瞳孔中心擴散，最終將整個暗金色的眼瞳，都渲染成漠然的蒼白。空洞的蒼白，那般的恐怖，彷如一潭死水，偏偏給人一種天道無情的感覺。那死水很快被人攪動，像是瞬間就活了過來，圈圈漣漪泛射著銀白的光芒，絲絲皆如刀鋒，如此冷冽，又是如此高高在上，如那蒼天降下了最冰冷的光陰之刀。
「跳出三界外！」
赤金的巨人冷眼看著猴子，吐聲如雷！
天地間，瞬間響起無數聲音，開始重複他的話！
一瞬間，暴猿駭然發現，它和凌歧似乎已經來到了一個絕對空無的、陌生的世界。在這個「無」的世界中，除了它和凌歧，周圍什麼都沒有！
沒有光、沒有色彩，只有無數重複重疊的聲音！
暴猿驚怒，又加了把力氣，竟然生生將握緊金箍棒另一頭的巨人翹起來，高舉到半空！
「不在五行中！」
赤金巨人不驚不懼，平靜如故，漠然的表情，就彷彿並不是在和暴猿交戰，而是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話落，猴子如被潑冷水，渾身昂揚的鬥志，頃刻消退了七八分！
只見它手中天柱般的金箍棒，瞬間軟化，竟然變成一灘金色的液體，像是爛泥，啪嗒一聲落在地上！
猴子甚至沒來得及去想，為何到了虛無的世界，它仍然能踏足地面，仍然能感覺到重力，就被打的措手不及。
當然，猴子本身就不喜歡思考，往常遇到這種情況，不管是什麼詭異法術，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把施術者打死，便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可它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個照面、一句話，他的寶貝神鐵，都變成了一堆廢渣！
「悟空！！！」
暴猿還在糾結，進退兩難，無數不同的聲音，再次傳入他的耳中！
「還不降服！！！」
赤金的巨人轟隆開口，如天外魔音，又像是天道的雷聲，震得孫悟空元神都開始不穩，出現了碎裂的徵兆！
百丈暴猿法力潰散，猴子再維持不住法天象地的神通，變成了一隻不足六尺高的金毛野猴子！它落到地上開始哀嚎，就像是腦袋上箍著一圈看不見的金箍，正在不停收縮！
這種能為，已經是絕對等級上的差距，比凌歧最初表現出來的實力，差別何止天淵！
「悟空！降服！」
無數聲音同時在耳邊念叨，男女老少都有，輕重緩急不同。猴子本擬用大法力封閉五感，然而沒用，完全沒用，由於絕對等級的壓制，它就像是被魔音灌腦。那魔音聽不得，又不得不聽！
巨人冷冷望著痛的打滾的孫猴子，身後忽然出現了無數懸浮著大大小小的半透明人影！
這些人影中，老幼俱全，僧道皆齊，有背劍的武者，有捧卷的書生，有西方的傳奇史詩英雄，也有東方年邁的苦行僧人！
他們中有妓*女，有公主，有王子，有農夫，甚至還有神子，妖魔！
他們同時發出幾乎出自同一人口、語調卻完全不同的聲音——
「降服、降服、降服！」
無論他們音調如何、是高是低，張口閉口間、睜眼閉眼時，臉上表情、微妙的肢體動作，竟和聲音一樣，全都如出一轍！
他們，根本像是同一個人！同一個人的不同面！
無數讓人感到頭皮發麻、似虛似幻的人影中，唯有兩道與眾不同！
這兩道半透明的人影，同樣在蠕動嘴唇，做著和周圍人一模一樣的表情、動作，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仔細望去，依稀能分辨出，那是一個俊美到妖異的青年，一名陽光帥氣的少年！
「不！俺老孫不服！俺老孫不服！！！」
「我是齊天大聖孫悟空！我是齊天大聖孫悟空！！！」
漆黑的大地上，和金色巨人相比起來，渺小的讓人覺得可憐的猴子，已經痛到快要瘋掉，痛苦抽搐著跪倒，卻依舊狠狠咬牙，就是不屈、不服、不甘心！
孫悟空可以口服心不服，但不能被人逼得跪在地上拜服！
被人逼到這種程度，這潑猴心裡不服，嘴上更不服！
「降服！降服！降服！」
無數聲音仍然在漫天大唱，如那魔音灌耳，彷彿能念到地老天荒，彷彿只有猴子的降服、或者徹底死掉，才能讓他們停下！
「不服！不服！俺老孫不服！啊！！！」
「降服！降服！降服！」
兩股意志的碰撞也不知持續了多久，也許僅僅是幾息，也許幾息后就是地老天荒。
忽然，又有一道帶些平靜和淡漠的聲音插了進來！
「這猴子不服，其實，我也不服！」
這聲音一響，無盡魔音立刻消失，像是一曲大合唱中強行插入了某個不和諧的音符！
無數人影，包括金色巨人同時轉動目光，看向了藏在人影中的兩人！
一個青年，一個少年，虛幻的身形不知何時凝如實質，兩人皆是人中龍鳳，即使在無數重影里，也是最優秀、最傑出、最讓人過目難忘的！
「你……就是我.……你.……為何不服？」
金色巨人忽然開口，聲音乾澀，雖然是在詢問，語調卻平靜的讓人心寒。
青年笑了，少年也笑了，如同一個人般，同時開口，用兩種聲音說著一樣的話。
「因為不服！」
回答，如此簡單！因為不服，所以不服，這就是理由！
「不服！不服！不服！」
那聲音，起初只有兩道，而後就像是瘟疫一樣開始傳播！
周圍無數重疊的人影，竟然也開始發出一樣的聲音，一浪蓋過一浪，最終聲震無垠，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猴子，直接被震暈過去！
如果說，方才無數的人，就算有著昂揚的鬥志，就算髮出同一種宏大的魔音，仍然給人一種虛假、空洞、詭異的味道！
那麼現在，這無數聲音雖然不似方才整齊，一浪接著一浪，一簇跟著一簇，卻更像是眾志成城，每個人都發出了屬於自己的聲音！
「我不服！我們不服！你是你！我是我！」
「即使千世萬世，也沒有人能扭曲我的意志！何況，區區一段千世萬世前的殘留意志！」
「你是你！我們是我們！」
「你可以是凌歧，也只能是凌歧，而我可以不是！」
「你可以是林奇，也只能做林奇，我同樣可以不是！」
「我可以為了自由，無所畏懼的放棄一切，包括過去，包括將來，包括我所珍愛的，和珍愛我的！我心不變，我才唯一！即使這唯一只能持續一世、兩世、三世，在這一世、兩世、三世，我是自己！」
「你呢？」
「無窮世前，你是你！」
「百世輪迴，你依然是你！」
「千世、萬世、萬萬世后，你還是你？」
「不，你已經變成了他們！變成了我們！」
「這條不朽的路，你走錯了！」
青年凌歧說著，少年凌歧坦然注視著他，一步踏出，融入了青年凌歧的身體，兩人合二為一。
周圍無盡人影像是受到震動，也開始移動，卻沒有融入到誰的身體中，而是漸漸扎堆，漸漸挪動腳步，最後全都聚集到了凌歧背後，和那巨人對峙！
和方才一樣，這些人每一個都和猴子一樣渺小，甚至每一個都遠不如猴子強大，他們站在巨人面前，更像是群蟻之於泰山！
可是他們太多了！實在太多了！
數不清，算不盡，密密麻麻，層層疊疊，放眼望去，竟然像是鋪開來的一片浪潮！
青年凌歧張開雙臂，面對著巨人，就像是渺小的人類，率領無窮無盡的鐵騎，朝著高高在上的天神發出挑釁、發起衝鋒！
這註定是——
光！無量的光在這黑暗的世界里出現！宛若新時代的篇章！宛若奇迹的寫照！
那不是無數人影身上蒙蒙的白光，也不是爛泥般的金液灧灧的金光，更不是巨人那遍體的神光，而是純粹的光亮，以凌歧為中心，撕破了黑暗！
無數人影，只要被這光照到，立刻凝實，臉上麻木的表情，也變得生動起來！
無數的人，驚訝的看著自己的雙手，激動的望著那一點光明的源頭，複雜的看向光明背後那點彷如黑暗之源的巨人！
「聖魂？你竟然.……」
金色巨人終於流露出一絲絲意外，和一點點驚訝，就好像某天忽然發現，一隻小小的螞蟻騰空而起，變成了蝴蝶，變成白鴿！
它仍然弱小，弱小的一巴掌就能拍死！
但它終究蛻變了，開始展翅騰飛！
「你輸了！」
「塵歸塵，土歸土。」
「無論曾經多麼偉大，逝去的，都已經逝去！」
「你能以大法力禁錮無數世的靈性，卻不能禁錮未來未未來無窮的心！」
「人皆有前世，也有來生！」
「然而，今生只有一次！」
「所以，這一世花開爛漫，我只求朝夕之美。」
「我不是你，我是我自己！」
「縱如流星短暫，也要剎那芳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