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師徒
「我來自五百年後的未來。」
就在凌歧齣戲入戲的時候，方源忽然抬頭，來了這麼一句。
這話，連凌歧都微微驚訝，這樣的魄力——
他很快意識到，這是少年的自保之舉！
土著也有土著的智慧，是生存的智慧，叫識時務者為俊傑！
俊傑的土著，一不小心，也能吃人！
蠱師的世界有搜魂手段，但不靠譜，遠不如對方主動配合！
方源表現出了配合的意願，事實上凌歧也沒想過搜魂，因為他雖然有更完美的「搜魂」手段，但現在不具備相關條件。
至於這是否又是安排好的情況，凌歧不在乎。
方源看著面色平靜的凌歧，只道他仍然沒有被自己的故事打動，所以狡猾的老魔壓上了最後的籌碼。
「五百年前，我來自地球。」
方源心底隱隱有個猜測，這不能說明什麼，但這或許會給他帶來難以估量的利益！
方源不是賭徒，他其實謹小慎微的很，要不是凌歧實力太高，要不是實力那樣高的凌歧會對他用那種下三濫的手段，方源根本不會自曝秘密。
一隻春秋蟬，說明不了什麼！
但是，方源是魔頭，魔頭除了狡猾，還有敢把命豁出去玩兒的悍勇。
少年目光深邃，眼眸清幽，認真看著凌歧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變化。
可惜他失望了，凌歧在聽到地球后，仍然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
方源自是不知，不提戲外，戲里的凌歧，也早就聽說過地球，甚至還去過。
輻射位面就在「地球」之上，在輪迴空間中。
地球這詞兒出現的頻率實在太高，那或許的確是一顆很有趣的星球，可又怎樣？
別說凌歧根本不是來自另一顆、某一顆地球，就算他同樣來自方源前世的前世出生的那顆地球，也不會因此就對「老鄉」有什麼特殊的感情。弱者才需要認同和抱團，孤獨和寂寞都是困境，它們也都是強者最好的磨刀石。
被時間改變的，永遠不會是幾個人、某幾個人。
方源是魔，凌歧.……是什麼？
凌歧拍了拍方源的腦袋，這動作讓方老魔面色一僵。
他彷彿完全無視了方源的猛料，甚至忘掉了最開始威脅方源的話！
方源不理解，因為他不懂凌歧，想要的有多麼異想天開。這就如同別人不理解他，抱著永生那種對土著根本不可理喻的夢想一樣。
道不同不相為謀，燕雀安有凌雲之志，說的就是這個。
「古月方源，我知道你會成為一個很了不起的人。那麼，你現在願不願意成為我的弟子。」
「我不需要你做什麼，甚或簽訂什麼條例，用什麼毒誓蠱、奴隸蠱。」
「因為，我想要的，都會自己去取，哪怕它們本屬於你！」
凌歧的話，讓方源心頭十分複雜。
這種強者的霸道，本該是理所當然的。但是這樣理所當然說出來，真的沒關係？
可無論凌歧是瘋子，是魔頭，還是別的什麼，方源都必須多想，少做，不抵抗。
弱小者面對強大者時，需要考慮的總是更多，更要面面俱到。謀算艱難生存不易，世事常如此。
「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更沒有拒絕的權利，不是嗎？」
方源忽然霽顏，笑著說著。
最好的表演就是欺騙自己，方源做到了，所以無論他心中有多少惡意，至少態度是誠懇的。
凌歧點了點頭，非常滿意方源的態度。
心懷荒誕夢想的人，還會在意旁人的遮遮掩掩？
他朝著方源身上拍了只草蠱，那草蠱的形象，就是一株最普通的、從石縫裡長出來的雞毛草，完全沒有半點美觀。此蠱大概一指來高，瘦里吧唧，好像還蔫了！
方源一驚，之後立刻為空竅中翻天覆地的變化心馳神搖！
他那四成四的真元海，在那株草蠱融化分解后，在一點點綠色光粒滋潤空竅壁壘時，開始徐徐上漲，直到七成五才停止！
六七成元海，乙等資質！
「這是……通天草？！」
方源這回，是真的驚了。所謂師徒的名分，在他來看就是狗屁，隨時都能丟掉，隨時都能捅對方一刀。
雖然這一點，對於凌歧而言也一樣。但他此刻的氣魄，的確不是少年能有，這無關器量，僅僅是當時的實力帶來的魄力。
「方源我徒，這是為師給你的見面禮物。」
「當然還有你自己的仙蠱，還有你這條命，都是你欠為師的！」
「你現在欠為師的，可不少了啊！」
凌歧說話的時候，始終保持著一定的微笑，語氣聽起來也比較緩和，就像是說笑一樣。
方源嘴角抽了抽，心中卻是凜然！
他哪會真的聽過卻不當真！
「師尊放心，我將來一定會還給您的。」
方源一語雙關，像是看透了凌歧的性格，對於一些情緒竟也不再遮掩。
凌歧聽了他的話，卻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真的很欣慰。
「好孩子，若不是為師還沒找到你師娘，真想收你做個義子啊。」
凌歧難得對這少年起了戲娛之心。方源立刻開始快速思考，認爹之舉的可行性。
還沒等他用極為複雜的方式計算出個所以然來，凌歧像是已經對提議失去了興趣。
「好好修鍊，已經是對為師最好的報答，為師期待你重新成為蠱仙的那一天！」
方源忽然沉默，意識到自己的想法太雜，也不知是眼前之人詭異手段的干擾，還是對方帶給自己的壓力太大。
他強行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點了點頭，一時卻不知該怎麼回答。
在凌歧揮手讓他退下后，方源也沒多做糾纏，就帶著凌歧臨走時丟給他的幾隻青銅舍利蠱離開了。
沒有理試圖搭訕的路人，方源前世今生最擅長扮演的，始終是冷酷的一面，這也最接近真實的他，何況他現在的確沒什麼心思和人糾纏。
回到昨夜族長專門為他安排的新住處后，方源立刻對鎖緊門窗，對周圍又進行了一些簡單的警報布置，然後就盤腿坐到床上，一遍遍的開始觀察空竅！
他面色一片凝重，完全沒有因為突然而來的乙等資質感到任何驚喜，反而心中充滿了焦急，一遍遍的搜索空竅，企圖找出一些被人暗害的蛛絲馬跡！
通天草，的確是個好東西，四轉消耗型草蠱，有價無市，任何蠱師都能用，可以大幅提升資質，他前世五百年也僅僅稍有耳聞，沒有得到過。
但是，他可從沒聽說，這蠱還能這麼用的。完全沒有經過他的同意，瞬間見效，如此神奇！
正常情況下循序漸進的過程呢？強者對弱者該有的控制手段呢？
凌歧對凡蠱的運用造詣，大概連八轉蠱仙都要嗔目結舌，雖然他目前的戰鬥力比任何蠱仙都弱，也用不了任何一隻仙蠱。
至於方源企圖找出凌歧控制他的後手，更註定是無果，因為凌歧真沒留下什麼後手。
現在的方源，連被他算計的資格都沒有！
所以，凌歧直接收他為徒，坦言要培養他，希望他變強大！這不是諷刺，而是真的望徒成龍！
方源不是至尊寶，這等天生魔頭，當成肉豬來養，實在是浪費。
要壓榨普通人的價值，有壓榨普通人的辦法。要壓榨魔頭的價值，就該用高壓的手段。要壓榨真命天子的魔頭，又必須反其道而行之！
感化？以情動之？曉之以理？純粹做夢！
控制，奴役，打造鐐銬枷鎖？多半也是枉然！
只有讓他覺得自己還弱小，才能令他唯命是從。也只有真的在實力上始終保持優勢，才能讓他甘願的奉獻一切，走在通往成功和自由的道路上。
因為他是魔頭，所以他很狡詐。因為他是魔頭，所以他更識時務。
凌歧不是魔頭，但如果有需要，他可以比魔頭更魔頭，所以他敢利用一頭真魔！
第三天，當黎明灑下光輝，剛剛準備趕往學堂的古月方正，才跨出屋門，還沒來得及到主廳和舅父舅母道別，就看著翹家多日方源，施施然走進院門，朝他走去，頓時目瞪口呆！
「哥……哥哥……你怎麼回來了！！！」
「你不是說你住在……」
「你這幾天都去哪裡了！舅父舅母都很擔心你！！」
「還有.……你的氣息……你的氣息……」
甲等天才的古月方正，快步跑到方源面前，吞吞吐吐的大聲說著。他臉上的自信和自卑扭曲在一起，想要大聲說話的**和從小養成的懦弱性格，讓他口齒不清。
背著朝陽朝他走去的方源，面無表情，只帶來了一片濃重的陰影，就和過去的十幾年一樣！
古月方正忍不住朝著側面退了一大步，讓開路來。
這十數天才建立起來的信心，頃刻又蕩然無存！
方源有心事，哪裡愛理這個弟弟。
前世，他對這個弟弟並不是沒有感情。甚至就算今生重生后，他對古月方正也終究比對旁人多了那麼一絲絲的差別。可惜，方正數天前再次毀掉了這一切。
尤其現在，事關己身，千頭萬緒都沒理清。
什麼古月方正，親生弟弟，就算親生父母從棺材里爬出來，他也不會多看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