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戲

  「你的蠱……很有意思！能煉成此等仙蠱的你，又準備付出什麼，來留下你的仙蠱，和你這條命呢？」 

  凌歧的聲音，像是透過天堂之門傳出，那天堂之門的背後，卻有熔岩火山在熊熊燃燒，彷彿地獄的投影。 

  仙蠱唯一，其價值極大，就連蠱仙都無法忽視其誘惑。什麼正道蠱仙，為了仙蠱，絕對都會立刻化身魔鬼。 

  能無視仙蠱誘惑的，除非是聖人君子，否則，這世上一個都無，又或者本身有更大的圖謀。 

  凌歧的「仁慈」，顯然被方源屈解，倒也接近真相。 

  他心中更震驚的，卻並非對方莫測的態度，而是對方篤定的語氣，像是肯定春秋蟬就是他祭煉的一般！ 

  到底是猜測，還是…… 

  擁有仙蠱的，未必就是親自祭煉，或許多半不是！仙蠱若在凡人身上，更只有傻子才會咬定仙蠱是凡人自己祭煉的，縱然它是春秋蟬—— 

  重生是方源最大的秘密，即使明知保不住這個秘密，本能也會想著儘力去彌補、遮掩！ 

  只可惜方源遇上了凌歧，他雖然分析不出春秋蟬的規則法理，但也知道它的作用。宙之一道囊括萬象，凌歧已得百中一二。他更能探知春秋蟬的本源氣息！ 

  春秋蟬中除了關於時間規則的大道之痕，還有著面前少年一絲不可抹去的靈魂痕迹，顯然是對方的靈魂烙印！ 

  靈魂烙印，比所謂本命蠱的聯繫還要密切，極為少見，親自祭煉的東西都不見得能留下，更別說是奪來的。 

  少年大概也想不到，若是他失去這隻春秋蟬，對他的損失，絕不光是損失一隻本命仙蠱那麼簡單！ 

  一般蠱師失去本命蠱，就已經要命，輕則重傷，重則一命嗚呼，但也不是沒辦法規避。 

  若是這少年失去春秋蟬，他當時的損失可能比正常情況還要小。 

  但他真正失去的，將無可復得！ 

  他真實的命運，都會因此發生改變。這可不是什麼逆轉時間，打破所謂的宿命！ 

  命運之子，也並非天生就有無視氣運、打破命鎖如吃飯喝水的能力！ 

  他們，同樣需要一些觸發事件、關鍵物品，來讓他們顯得與眾不同，來彰顯他們的崛起。 

  這些事件，這些物品，有的很重要，是雪中送炭，有的很一般，只是錦上添花。方源的春秋蟬，對於他來說，就是黑暗裡唯一的明燈！ 

  五百年的經驗？按照正常來說，五百年的記憶和經驗，絕對比春秋蟬更重要！可一旦攸關命運之子，就沒有任何正不正常可言！ 

  命運之子，就像黑暗裡的螢火蟲，吸引麻煩的能力不要太強，沒有春秋蟬這種關鍵道具，有幾條命都得死。 

  它就像是一場戲里主角手中的重要道具，主角的戲份都是被安排好的，演繹下去會很精彩！可是關鍵道具丟了，一時又找不到替代品，戲還怎麼演？特別是演到必死情節，卻沒有救場的物什，該怎麼辦？鬼才導演或者演員還能逆轉劇情，有很大可能，胡亂糊弄過去。一般情況，大概就是導演大叫一聲——「咔」！ 

  這就像黑暗時代中某個普通黃牛命青年的破書，凌歧的神國，至尊寶的月光寶盒。沒有它們，主角也是主角，說不定也能有些成就，可未來肯定不同。他們遇到的危機不會變少，在未來的道路上，原本的九死一生將直接成為十死無生！ 

  春秋蟬，不只是一隻宙道的仙蠱，更是一塊基石，一個讓方源這個主角死中求活把握九死一生機遇的關鍵道具！ 

  命運，不是命數，凡人所謂的命數，只是一種小範圍既定的結果。 

  這種命數，大多數傳奇之上的強者，都能隱約感知到，會受到氣運極大程度的影響。 

  或許這方世界的土著，也有一些手段可以改變命理命數，甚至還有什麼察運蠱、借運蠱之類的東西，讓歹命也能化吉！甚或，預言類的蠱蟲，能直接給出一些結論！ 

  但是，這些能靠著運氣、常規手段改變的，絕對不是真實的命運！ 

  真實的命運，幾乎不可改變，因為改變命數本身，都是真實命運的一部分！ 

  就連小範圍既定的命數，能一力打破的，也不是每個都能做到。往往總能成功的，必然是借了更高層的「命勢」，而不是撞運氣！ 

  那種總能打破旁人眼中既定命數的個體，未必要氣運衝天，未必要驚才絕艷，他們只需要把握住關鍵，抓住了契機，走在自己的真實命運的道路上，就可以化不可能為可能，被稱為真命之子！ 

  那被烙印在春秋蟬上清晰的痕印，連凌歧都十分羨慕，不是有運氣就能得到。 

  它是真實命運的禮物，是真命之子的專屬，就像凌歧的神國！ 

  凌歧的神國，真的是他創造的嗎？或許，那同樣只是一件禮物！一個陷阱！是一場大戲某幾幕的關鍵道具，是幕後某個存在布局的一環！ 

  對於方源、凌歧這種身在局中的人來說。 

  這種關鍵道具的重要性，卻根本無可取代，無法丟棄。 

  弱小的時候，做聽話的牽線木偶，其實就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摔飯碗的演員，肯定不是一個好演員，一個不好，主角都沒得當，直接淪為龍套！ 

  打破命運？順應命運？ 

  如果這就是導演需要的，那麼，就去做吧！這才是演員的自我修養！ 

  世間有重重枷鎖，社會有枷鎖、道理是枷鎖、位面布滿枷鎖、規則本身亦是枷鎖。 

  凡人連一重枷鎖都打不破，命運之子能打破好幾重。 

  但在最終的最終，命運之子會走向哪裡，卻要看在他們身上押注的存在，願意讓他們走到哪一步！ 

  他們自身的覺悟，同樣會影響結局！ 

  凌歧自己都無法肯定，能不能達成那個比永生和無敵更荒誕的目標。 

  他只相信，只有一步步往前走去，做好自己該做的，不被提前扼殺，才有可能走到自己想要的那個終點。 

  至少，做個命運之子也不是沒好處。至少在他還被需要的時候，即便必死的環境，也總有那麼一線生機，會逢凶化吉！這就是福利，主角的福利！ 

  而這少年，正因如此，才能在一轉時，就擁有仙蠱，憑弱小的空竅，也能容納它！ 

  親自祭煉是理由，本命蠱是理由，靈魂之痕也是理由，仙蠱的虛弱同樣是理由！ 

  它們都是理由，只是理由！ 

  一切的理由，唯有當被需要時，才有意義！ 

  被主角踩倒的敵人，莫非個個是腦殘？個個該死？個個運氣不好？他們又該上哪裡說理？ 

  只要春秋蟬在身，方源就是當之無愧的命運之子，想死都不一定死得成，因為他還有最後一搏的手段，只是他自己不那麼認為罷了。 

  虛弱的春秋蟬如同一艘破船，度不過光陰之河？善水者，一塊舢板足矣過河！又有達摩，一葦渡江。還有運氣極好的，抱塊木頭漂水上都能生存！ 

  春秋蟬是宙道蠱蟲，按照正常情況，不懂宙道的，即使春秋蟬全盛，十個用八個死，這少年呢？ 

  有的時候，概率和運氣，都是用來諷刺那些配角和龍套的！ 

  什麼是主角，運氣糟糕透頂時，還能在關鍵時候，用一塊硬幣，一次性就把賭坊掃場，還不被人打死，那就是主角！ 

  「真是好命！再大的厄難，也只是讓鮮花開得更爛漫的淤泥。希望我這個不知真假的命運之子，不要淪為你這個命運之子崛起過程中的養分！」 

  「可惜，你還太弱小！這就是我的機會！」 

  凌歧自失一笑，方源猜不透他的心思，更覺得高深莫測，心中忌憚越深。 

  誠如凌歧所想，方源對春秋蟬的認知，留在表面，從未深想，自己前世五百年，為何偏偏就得到了它。 

  正常人，誰會整天想著，自己是不是某個存在手中的傀儡，是不是一場戲的主角？ 

  世界的舞台上，總有那麼許多戲子，翩翩起舞，翻滾跳躍，秀逗耍寶，自覺是風雲的弄潮兒，風頭一時無二，其實只是編劇安排下的一個個角色。 

  在那些可憐可笑的戲子里，總有那麼一兩個，某天忽然醒來，待看清了真相后，做出和劇本安排不同的選擇。 

  凌歧選擇冷眼旁觀，握緊手中的道具，表演的更加賣力……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方源矢口否認，等見到凌歧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底才生出一股莫名的反感和無奈。 

  理智很快壓下了主觀的好惡，他甚至立刻放棄了天真的偽裝。 

  限於覺悟，方源的眼界或許還不如一個普通的輪迴者。但放到同樣的環境中，他絕對比九成九的輪迴者更成功。因為他為了成功，可以付出比九成九的人更多的代價。 

  這不是真實命運的作用，是個人的覺悟。 

  就好像凌歧為了獲得成功，甚至連自身的成功、連自己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能去利用一樣。 

  在現實中，方源已經具備了獲得成功大部分的條件。 

  捨得捨得，先舍后得！ 

  方源變了臉色，在凌歧戲謔的目光下，沉聲道： 

  「你究竟是誰！又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凌歧看著表情變幻不定的方源，指了指天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 

  方源面露疑色，那顆冰冷的魔心忽然間快速的跳動起來，莫名有些灼熱。 

  「天上？天庭？不對？是未來？還是域外？！類似地球？！」 

  方源一連給出了好幾個猜測，凌歧全都不置可否。 

  少年的猜測，已經透露了夠多的情報，包括一些不該透露的情報，這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像是忽然中了邪一樣。 

  凌歧聽了，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瞭然的微笑，那微笑看起來這般可惡！ 

  方源說完這些話后，就直接愣在了那裡。 

  然後，他眯著眼睛低下頭，不去看凌歧表情的微妙變化，目光中閃爍著不加掩飾的寒光。 

  凌歧見此，更不以為意！ 

  再怎麼命運之子，和真實的命運比起來，也要好對付的多！ 

  命運之子只會真刀真*槍和你斗，而真實的命運，卻能讓你莫名其妙就經歷失敗，莫名其妙就死裡逃生，莫名其妙就來到一個未知的地方，莫名其妙就遇上另一個命運之子，還不得不對一個弱小的少年都有所忌諱。 

  凌歧為了讓戲更好看，甚至不肯去想那些，但這不代表他沒懷疑過。 

  為了讓戲更精彩，也為了讓手中籌碼和道具更多，他方才的確對方源用了一點小手段！ 

  小手段成功了，背後代表的意義，比成功本身更能說明問題！ 

  方源的一點小秘密，相較而言，凌歧倒真沒放在心上，因為早有了猜測。 

  只是重生罷了，只是地球來的異鄉客，莫非比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操於人手更讓人震驚？ 

  戲中，這少年賣力的演，自己不清楚自己的定位，為了生存而扮演著自己的角色，他的確是個好演員。 

  但他遇上了另一個來串戲的影帝。 

  無論這少年有多麼堅定的意志，帶著多少重面具，在戲里多麼能演，又哄騙了多少人！ 

  不論他曾經或未來在註定的命運下，有多麼強大、會多麼強大，在原來劇本故事之終，又會取得如何驚人的成就，聽起來多麼偉大。 

  在戲的最初，他只是一個小人物！ 

  這個小人物的舞台上，在天王巨星閃亮登場的那一刻，主角再非唯一！ 

  多數輪迴者的無往不利，不就是借著這般天時，憑著實力壓人？ 

  或許他們從沒遇到過「后*台」夠硬的土著真命天子，只是入侵了一些小劇場玩弄了一些小主角們。 

  大家都是籠子里的鳥，都是可憐人，相煎何太急？大鳥吃小鳥，大魚吃小魚，才能活得更好！ 

  至於說兩人原本-10的關係，會因此變成-20、-30或者更多，凌歧完全不在意，這便是強者的覺悟！ 

  對於他而言，為了掙脫枷鎖，只要是能利用的，就該利用。 

  若不是這場戲、這少年的確很有意思，凌歧或許會動用更直接一點的手段，而非那般溫柔！ 

  （ps：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章寫的很累，以後不那麼寫了。看懂最好，沒看懂也沒關係。另外，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