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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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即使是在呼嘯的暴風雪中依舊傳出去很遠,與此同時,我終於聽到風雪深處傳來整齊的“一二聲。
當我用軍用鋤鋤進一個背對著我的趟子手的後心時,凱撒的長刀隊終於從風雪深處走了出來,他們臉上、胸前、肩膀上全是白絨絨的雪花,臉都看不清了,但手中整齊起落的鋒利長刀依舊輕鬆地劃破了風雪,砍進倉皇逃避的趟子手身體裏,斷肢和頭顱滿地亂滾,把潔淨的雪地染得鮮紅。
很快,眼前的局麵就一邊倒了,在整齊起落的長刀麵前,那些幸存的趟子手放棄了抵抗,零零落落地跪在地上,雙手托起手中的武器舉過頭頂,沒過多久,在馬車逃竄的方向上,也傳來了同樣整齊的“一二聲,少頃,聲音消失,傑克他們把馬車牽了回來。
莫洛多夫湊過來問:“這些俘虜怎麽處置?
我看了他一眼,知道這個同村的欲言又止背後藏著斬草除根的冰冷打算。我沒有接話,隻是收走了趟子手們手裏的武器和腰間的錢袋,帶著兄弟們迅速撤離了現場。
這一戰本應很輕鬆,但我對與雪地作戰訓練的疏忽,導致隊伍裏還是出現了三人傷亡,看著朝夕相處的同伴就這麽永遠地離開人世,我們的心裏都沉甸甸的,一路上竟然沒有人開口說話。我們很快來到了之前選定的據點,那是一座小山的山坳裏,四麵都是山丘,隻有一個進來的入口,風雪比外麵要小很多。傑克把馬車趕了進來,立刻就有人上去接應,等到那十幾輛馬車一一停放妥當,傑克過來請我去開箱驗收。
我很好奇裏麵到底裝了什麽,也想排遣一下壓抑的心情,率先一軍用鋤鋤斷了一口箱子上沉甸甸的掛鎖,打開一看,裏麵裝了兩匹猩紅色的天鵝絨。
平日裏,一批天鵝絨的售價就至少在一千個第納爾以上,何況現在天寒地凍,大學封路,這一匹天鵝絨至少也要賣到一千二百個第納爾以上。我滿意地點點頭,讓弟兄們把其他的箱子統統打開。
這次的收獲果然很豐盛,一共十二輛馬車,前四輛馬車上並排裝著三口箱子,裝著上好的天鵝絨,中間四輛馬車裏裝滿了陳釀的黑荊棘酒,最後的四輛馬車裏,有兩輛裝著上好的毛皮。另外兩輛是客運馬車,其中一輛空無一人,乘客應該是早就見勢不妙逃走了,另一輛馬車裏睡著一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小女孩,裹在厚厚的雪白貂皮大衣裏。臉色白皙,瓜子臉,薄嘴唇,水靈靈的大眼睛,金色的頭發不含一絲雜質,結成兩條金色的小辮子擱在胸前。她看起來很瘦弱,整個人似乎沒有幾兩肉,在顛簸的車廂裏睡得很熟,外麵風雪的呼嘯和人聲的喧嘩都無法驚醒她。
看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閉上了嘴。她顯得那麽柔弱,似乎一點點的噪音都會傷害到她。甚至連一直呼嘯的大風雪都慢慢地減弱了,逐漸停了下來。我看著眼前這個小姑娘,心弦沒來由地撥動了一下。
我輕輕關上馬車門,也把外麵那個寒風呼嘯的世界關在了馬車外。
傑克尷尬地撓撓頭:“老大,我不知道車裏怎麽還會有個小姑娘,這可怎麽辦?
莫洛多夫壞笑道:“要不,老大你收了她做壓寨夫人?莫洛多夫的話一出口,自己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呸,叫你亂出主意。
是啊,麵對這樣一個純淨如同白雪一樣的姑娘,誰能起得了這樣的念頭?
凱撒忽然說:“這個姑娘,她睡在領主商隊的馬車裏,我估計是哪個領主的家屬,要不我們打聽一下,再讓那個領主隨便給個十來二十萬第納爾,就放她回去吧?
凱撒的話對我的胃口,我立刻點點頭:“那就這麽辦,要是那個領主聽話的話,我們的任務很輕鬆就完成了。
莫洛多夫忽然多了一句嘴:“要是那個領主不聽話呢?
是啊,我們這是綁票,萬一那個領主不聽話呢?難道我們還真的撕票不成?
我感覺我遇到了一個難題,撓撓頭,說:“先不管了,要領主真不聽話,說明不是那領主親生的,我們就放這個小姑娘自己回家好了,就當沒有這回事。
莫洛多夫尷尬地點點頭:“看起來也隻有這樣了,反正我們也隻是碰碰運氣。
這時候,一個聲音忽然從我背後響起來:“如果那個領主不聽話,我們可以把那個小姑娘的血衣送過去,估計他很快就會聽話了。
我立刻皺著眉毛轉過身來,眼前這個眉目清秀的小夥子正微笑著看著我,我記得他,是那個叫薩菲羅斯的家夥。
我說:“薩菲羅斯,這樣太殘忍了吧?
薩菲羅斯依舊微笑著,說:“沒有沒有,哪裏殘忍了。他們殺死我父親,坐視我母親燒死,再順便搶走我妹妹的時候,他們一點也不覺得殘忍,同樣,我也不覺得送一件血衣過去有多殘忍。
我立刻想起了薩菲羅斯的悲慘史,難怪剛才,這個小夥子瘋了一般,用一杆短柄槍一連挑死了三名趟子手,最後追上拚死逃竄的商隊頭領,把他從馬上拽了下來,用拳頭活生生打死。
我拍了拍薩菲羅斯的肩膀:“薩菲羅斯,你的仇,我一定會找機會幫你報。但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隻有好人和壞人兩種。一個人犯下的罪惡必然有對應的懲罰等著他,這沒錯的,但這懲罰卻不能延伸到他身邊無罪的人身上,那樣不公平,好人應該有好報。
薩菲羅斯笑了笑,似乎很輕鬆道:“那也要等到證明她自己確實無罪了才行。
我沒再接話,傳令大家就地休息,並卸下幾瓶黑荊棘酒給大家取暖,又讓凱撒帶幾個弟兄守在小女孩的馬車邊,一旦小女孩醒來,第一時間通知我。
風雪不知不覺間竟然停了,雖然天空還是陰沉沉的,但感覺卻好了很多。我有些困了,就裹在鬥篷裏,靠著馬車輪睡了過去。
當我醒來,正好看見凱撒站在我麵前,他推著我的肩膀說:“老大,埃蒙斯,那個小女孩,醒了。
我騰地跳了起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那麽衝動,立刻就來到馬車邊,剛好看見小女孩緩緩推開馬車門,貂皮大衣下麵露出來的那隻手是那麽的白皙而瘦弱,她一眼看見陌生的環境和陌生的人,明顯吃了一驚,再看到我身上的灰鬥篷時,一雙清澈的眼睛立刻睜得大大的,她甚至不等我開口,就立刻砰地一聲把馬車門關了起來,整個人躲在裏麵再不肯出來。我好聲好氣在馬車邊解釋,我們並不是強盜,我們是為了卡拉迪亞謀福祉的群體,我們有先進的理念和偉大的情懷,但是小姑娘還是不肯出來,隻是嚶嚶地哭。我們沒有辦法,隻有暫時聽之任之。
清點好這次的收貨之後,下一步自然就是銷贓。我們自然不敢在諾德境內銷贓,我於是決定向東南方向,繞過界山山脈,之後再看看風聲,如果沒什麽太大的動靜,就轉道去斯瓦迪亞帝國的蘇諾城,如果風聲挺緊,就轉戰羅多克王國的亞倫城,這兩處地方我都挺熟,在那裏分別度過了我青春時期的一段美好時光。一路往南。氣氛漸漸活泛了起來,大家都從失去戰友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黑荊棘酒的儲量也開始急劇下降。是的,這種往常隻有貴族和大款才有資格消費的美酒,現在一車一車地堆在身邊,即便是再不會喝酒的人也想來上一杯,體會一下短暫的當貴族的心情。
但是這一路上,那個小女孩依舊把自己鎖在馬車裏,對外麵的一切動靜不理不睬。不過,她也有出聲的時候,每天都有兩次,她會敲著車門,臉蛋憋得通紅,用蚊子般大小的聲音說:“我……我要尿尿……
之後,她就被允許從馬車上下來,所有的大老爺們都背過身去,等她噓噓完再把她關回馬車上。起初她以此為借口,逃跑過一回,結果還沒跑出去幾步,就一跤摔在雪地裏,被薩菲羅斯毫不留情地拽了回來,他凶神惡煞地對小女孩說:“你要是再敢跑,我就剝光你的衣服,把你丟在雪地裏!
薩菲羅斯凶神惡煞的威脅果然起到了作用,從那以後,小女孩乖乖地,不再起逃跑的念頭。我們問她話,她也漸漸地敢回答一些。
這段時間,我們對她的了解越來越深,或者說,我們對她講的故事聽得越來越多。誰也不知道她說的那些話是真是假,有時候說自己是斯瓦迪亞帝國哈勞斯國王的小公主,有時候說自己是東方隱修穀穀主的女兒(東方隱修穀是什麽?),有一次她甚至可憐兮兮地對我們說,她隻是一個雇傭兵的女兒,她的父親叫威利,是那個風頭很盛的老G的手下。
這些話我們當然不會信,我們唯一相信的一點,是她的名字,她叫莫妮卡。即便是這一條,我們其實也還是將信將疑。
馬車在路上顛簸了五天,諾德領主商隊被劫的消息始終都沒有傳出來,我們確定沒什麽風聲之後,把車隊趕進了蘇諾城。這是我第二次進入蘇諾城,上一次來到這裏,是跟著一隻販運獸皮的小商隊,我彈著我的魯拉琴,在蘇諾的大街小巷裏討生活。那時候天下還很太平,戰火也隻在遙遠的邊疆,蘇諾城裏隨處可見穿著嬌豔的太太小姐們,我便常彈一些兩隻蝴蝶之類的小情歌,收入一度很不錯,但後來蘇諾搞城市建設,整治市容,我作為影響城市治安和市容整潔的外來人口中的一員,被蘇諾城管毫不留情地清理出去,那段時間掙來的辛苦錢也被充作了罰款,一身幹淨。
此次再入蘇諾,卻是帶著一支價值不菲的商隊,不由得令人唏噓不已,感歎世事變遷。
我讓傑克把車隊趕往雜貨商人最多的商業街,自己找了所還算寬敞的傭兵旅館,為了不引人注目,我們都把標誌身份的灰鬥篷脫了下來,藏在包袱裏,露出了自己的本來裝束。隻是奇怪的是,當我們把灰鬥篷脫掉之後,莫妮卡的精神明顯興奮了很多,不再是之前那樣楚楚可憐的驚惶樣子,似乎她害怕的隻是那一身鬥篷。
傑克很快找到了買家,他常年走江湖,在蘇諾也有不少熟人,那些天鵝絨自然賣出了不菲的高價,連帶那些上好毛皮也順利出手,他本來甚至想把馬車也一起賣掉的,但買家看見馬車上烙印著的雪鷹徽章,就嚇得連連擺手,說什麽也不敢收。
不過,就這麽一樁買賣,我們就進賬將近兩萬五千個第納爾。我活了二十多年,到現在也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多錢。傑克一邊把沉甸甸的錢袋丟到馬車上,一邊驕傲地對我說:“老大,以後銷贓的活就交給我了,這些錢雖然不能用,但摸著也很爽啊……
我不得不鄙視地掃了他一眼,之前清貧的訓練生涯裏還真沒看出來,傑克居然是這樣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