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
省裏如果看好，自己對他一直也照顧有加，此時多給一些關心也算是在關鍵時加一把柴火。萬一今後劉瀟然真到省裏來，不說自己，就是市裏主要領導進省裏來辦事，都有可能要請劉瀟然幫忙。
到省裏後，辦公廳說明了是楊衝鋒找劉瀟然，具體什麽事情也不解說。張浩得知這情況後，從辦公廳出來，將劉瀟然拉住，讓他自己好好想一想。楊衝鋒副省長是抓經濟的，是不是領導真看中了劉瀟然那些天馬行空的文章？如果這樣，領導找來談工作，有可能是這方麵的事。
張浩說到這，劉瀟然也緊張起來，雖然在落後的懷才市但他度過楊衝鋒不少文章，這些經濟論文不一定是副省長親自寫出來的，但肯定是副省長的觀點、論點。對這些，喜歡鑽研這方麵的劉瀟然自然有淺淺的研究，對楊衝鋒也是非常敬佩。
當然，之前兩者之間相差太遠，心中的敬佩不能和現實裏的副省長重合起來。如今，真要見到心目中地位很高的大領導，劉瀟然平時的坦然完全收斂，變得緊張起來。特別是張浩提醒之後，他也覺得這種可能性不小，要不，副省長怎麽會專一讓自己從懷才市趕到省裏來？
張浩才到副省長的用意之後，覺得劉瀟然說不定真會給抽調到省裏來工作，今後自己不就有更好的機會？張浩如今不到四十雖，雖說已經是副處級了，在懷才市也算年輕。隻是在市政府辦副秘書長的位子上呆的時間不短，而自己抓的工作是服務性的，注定今後會比另外的副秘書長要少一些上升到機會和空間。但如果在省裏有人緣後，情況說不定會有所改變。
心裏有些激動也有些忐忑，不知自己見到領導後是福是禍。
見到秘書李成，李成對兩人的到來非常客氣。劉瀟然對此沒有太多的感受，因為沒接觸過這樣的高層，以為是領導身邊人的素質高。張浩卻是聽說過的，自己沒有親身體會過，也聽說過省裏領導身邊的秘書對下麵請見領導的幹部會有什麽樣姿態，除非是市裏主要領導，一般都是很工作化的淡然臉譜。
李成的熱情，讓張浩想到更多。領導的意思完全能夠從秘書的態度看出不少來。
楊衝鋒坐在辦公桌後，沒有站起來。李成報告了張浩兩人到後，轉身給兩人泡茶，楊衝鋒還在處理自己的工作，似乎沒有因為兩人的到來而有所改變工作節奏，也不交待什麽。
李成泡好茶，對張浩說，“張秘書長、劉秘書，兩位請到這邊坐，領導可能還要一會。”請兩人到沙發去坐，張浩和劉瀟然都是第一次見楊衝鋒這樣的高官，哪敢坐下？站在那裏等，隻是對李成表示感謝，說話聲音極低，怕驚擾了楊衝鋒的工作思路。
李成先出去，張浩和劉瀟然站在那裏，很緊張。時間慢慢地過去，楊衝鋒本來不想這樣子的，主要是有張浩隨行，讓他多少有些不滿，也想借此機會，讓懷才市那邊體會到自己的不滿。想必，這個張浩到省裏來，是受到市裏主要領導的指示，讓他站一會回去後懷才市那邊肯定知道自己的意思。
在官場裏，永遠不要低估那些在體製裏廝混多年的人，他們琢磨人意圖之精明，遠超普通人的想象。
大約十來分鍾，楊衝鋒見劉瀟然的緊張慢慢變得淡了，反而是張浩的緊張有些加重，這也是張浩有自己的位子和考慮了。有位子的人思路自然不能跟劉瀟然這種沒有官身的人相比，不過，劉瀟然也不是完全白身，幾年的副科級了。
走出辦公桌後，楊衝鋒臉上看不到什麽表情變化，顯得淡。張浩和劉瀟然察覺領導到來，楊衝鋒手裏端著茶盞，張浩想去接了，但又不敢造次。看著副省長一步步走近來，越加有些緊張而不知該怎麽自處。
楊衝鋒先坐下，對張浩兩人說，“坐吧，喝茶。”
張浩看一眼，看不出領導的心思，不敢隨意坐也不敢不坐，用小半邊屁股挨在沙發上，兩腿支撐住身子，顯得筆直。劉瀟然也好不到哪裏去，學張浩那樣坐下。張浩就在茶幾邊，將茶杯動了動，卻不敢喝。
劉瀟然位子離茶幾遠，伸手也夠不著茶杯，站起來拿又覺得唐突。便端坐著，等見到楊衝鋒茶盞裏的水不多，突然心裏一動，站起來將楊衝鋒茶盞拿起，說，“省長，我給您加一些水。”
“好。”楊衝鋒應一聲，很自然，沒有去看劉瀟然的表現。隻是將注意力放在張浩這邊，張浩感覺到自己心氣提起來，堵在心口，臉脹紅起來，不知要怎麽說話。
今天領導是要見劉瀟然的，他冒然過來求見，也是想一搏。能夠有機會在副省長麵前表現一下，今後自己說不定有機會。即使表現失常，副省長這樣的高位也不會跟自己計較，這般來說很好的一個盤算，誰想進到副省長辦公室後給冷在那裏，他哪還敢將之前的一番措辭說出來？
劉瀟然倒了水端點，人就平靜一些。在陌生環境裏，隻要有事情做後，總能夠將個人的注意力進行轉移。坐回自己的位子，眼觀鼻、鼻觀心，一副靜聽教誨的樣子。
見情況跟自己之前的預想有些變化，而張浩和劉瀟然之間的表現也看到了，楊衝鋒端起加了水的茶盞喝一口，說，“張浩秘書長，能不能說說懷才市的工作？”
張浩也是有準備的，之前想好了措辭，給楊衝鋒冷遇後不敢亂說話，但這時楊衝鋒要他說，回過神來，開始說關於懷才市的一些工作。他在抓懷才市政府辦文字工作，對懷才市的情況了解比較全麵，說起懷才市來也有自己的表現。
二十分鍾，張浩說了後，楊衝鋒不做什麽表示。請他先到外麵等，表示要跟劉瀟然單獨說幾句，了解一些情況。
張浩站起來，心裏有些沮喪，自己這番用心，可能起到反作用了。轉念又想，自己本來就沒有什麽機會，大不了依然沒有機會而已。
之前張浩在匯報懷才市的工作時，劉瀟然也在思考。副省長很嚴肅，將他們冷落了十來分鍾，其中肯定有問題的。聽副秘書長的匯報比較全麵，而副省長都沒有任何表情鬆動，可判斷領導要自己到省裏來，有一些意指。到底是什麽？
自己在市裏名氣不響，領導也不喜，不可能像副秘書長所說的那般，他們推薦自己到省裏。何況，副秘書長自己跟省裏都說不上話，哪有機會推薦自己？不過，副秘書長在市裏確實關心自己，要不是副秘書長肯用自己，目前的處境隻會更差，這一點，劉瀟然是明白的。
看著副秘書長盡力也不能得到副省長的認可，劉瀟然心中也慌亂難定，隻是先前給副省長加茶水時，雖沒有看副省長的表情，卻能夠感覺到一些輕鬆。說明自己這樣做雖莽撞，但可能是做對了。
省裏讓自己來見副省長，必然有用意，那麽自己是之前寫過的一些文章讓領導看到了？對江北省的情況，特別是經濟建設工作的大勢走向，劉瀟然覺得自己有心得的。近三年來，懷才市發展遲遲不動，但整個江北省的發展速度卻快，在國內的排名上升很快。這些工作即使不能完全歸功於麵前的副省長，卻因為副省長的努力推動，才有平通市眾多大項目引進來，有大江機械集團的成功。
江北省完全第一步建設後，接下來要將全省的經濟推上更高一層次，勢必要對懷才市、上江市和華英市等三地的經濟建設做出重大調整。至於怎麽調整、怎麽推動懷才市等地經濟建設工作，劉瀟然不知也琢磨不出來，畢竟他在懷才市即使肯鑽研探究，也難以從國內的一些事例中借鑒到辦法。
大致弄清楚領導的意思後，覺得這種可能性比較大，劉瀟然也在思考著要怎麽應對領導的問話。
聽著辦公室的門雖副秘書長離開而關上，聲音雖輕，在劉瀟然心裏卻很響。忙收斂心神，靜聽副省長的話。副省長卻沒有直接問話，而是在看著，劉瀟然感覺到領導的注視，不敢直接看領導，肅穆而坐。要說心中不慌那是假的，劉瀟然還能夠撐得住，自己沒有欲求的狀況下不會亂陣腳。
大約三分鍾，劉瀟然感覺到自己心裏越來越沒有譜了，偶爾抬眼卻不敢看到副省長臉上。感覺到自己背心、額頭都在出汗、手、腳、腰因為緊張而沒了力氣，情況很不妙。劉瀟然知道自己在副省長麵前一旦出醜，肯定會讓懷才市的領導，至少副秘書長會在省裏留下很差的印象，當下默念著話慢慢地做深呼吸，調整自己的心態。
“劉秘書，在懷才市政府辦工作多久了？”楊衝鋒說，三分鍾的靜靜觀察，進一步證明麵前這個人心性能夠穩住，這是楊衝鋒選用秘書的第一步。心性不穩，今後得知一些隱秘性的工作規劃，勢必有可能從他這裏給人探摸到情況。心性這個東西是各人的本然性的，是長時間積累沉澱變成性格的重要部分。
一個浮躁的人，到五十歲都還是浮躁的。
“六年。”劉瀟然聽副省長問題這樣一個問題，心裏輕鬆很多。“之前有兩年在縣裏。”到如今，工作八年，劉瀟然的工作履曆比較簡單，隻是，經曆卻不簡單。從縣裏到市裏，當時多少人羨慕，覺得他有最好的前景。可到懷才市後，隨即給冷遇，沉寂下去。憑自己寫出一筆文章，才不至於給領導們踢出市府辦。
“很不錯，在市府辦能夠靜下心來對經濟做出研究，這幾年來都有哪些心得？”
“省長，我是瞎子摸象，哪提得上心得。”
“很謙虛，說說吧。”楊衝鋒說著將兩篇文章遞給劉瀟然，這是一年前劉瀟然寫出來的，關於懷才市經濟建設發展的一些想法。這些想法在懷才市領導眼裏那是瞎弄，完全脫離懷才市的具體情況，自然不會受到領導重視。
劉瀟然接過文章，心裏明白了，領導找自己到省裏來，就是為這樣的文章的。由此可見，自己平時費心收集這些東西，還是有收獲了。當即站起來，說，“省長，我在懷才市最大的一個願望就想聽您將以將經濟建設工作，開拓思路、增強見識、開闊視野，即使很多東西不能理解，過後慢慢琢磨會讓自己有進步、也會讓自己人生過得充實……”
“現在是要你說說，可不能玩太極拳，將問題推到我這邊來。”楊衝鋒見劉瀟然這樣，抓住機會要往上靠，心裏也喜歡。身邊的秘書，除了心性穩定之外，看到有機會當然也要抓住，才是一個正常的體製裏的人。
“省長，那我將自己的一點點體會在您麵前獻醜，最主要的請省長批評指正。”劉瀟然知道自己的處境，大領導會不會指點自己，那要看自己的表現。如果匯報得好，今後會懷才市去會不會有一點實際的工作可做？在市政府辦確實能夠讓自己有更多的機會進行研究、琢磨，但終究要有實際的工作經驗，才能讓自己的見識和執行力結合起來轉變成為能力，偶聯工作的能力，今後才有可能得到任用。
在每一階層，都有一些人完全是靠自己的能力掙到的，因為沒有過階層的領導都需要這種人來支撐工作和場麵。領導身邊的三類人，劉瀟然是有深刻體會的。如果自己不是在寫材料上能夠讓領導看中，哪會留在市政府辦？
“平時在市府辦裏的工作雖不輕，但接觸到的資料不少，從這些資料可看到全市的經濟發展狀況。跟省裏其他發達市、省外發達地區、省外一些跟我們類似的地區，隻要平時少留意收集材料，對這些材料進行對比、分析，能夠找出一些基本的規律。當然，這些規律肯定跟客觀實際不一定吻合與準確，畢竟我們琢磨的這些東西收到我們自己身的眼界、修養限製，看不到客觀存在的真正的規律。
我將自己的一些感想、體會寫出來，就是想讓這些想法得到檢驗，自己說出來，肯定有專家、裏手看到後會給我做指正，也是我增長自己見識到一個途徑。”劉瀟然說，這些話說出來，心裏的壓抑漸漸放開了些，在懷才市工作期間不少時間和精力都花在這些上麵，此時，有機會給副省長這樣的大領導訴說，人生難求，自會珍惜。
楊衝鋒沒有插話，他也是從基層上來的，知道劉瀟然這樣的人在市政府辦裏的艱難，也不會受領導多待見。不過，能寫一筆好材料，也是領導所需要的，才會有他留在市政府辦裏的機會。
“懷才市在全省經濟工作排名倒數第二，跟其他市相比，差距不小。但懷才市的落後根本點我個人認為是因為兩個方麵導致的，其一是地域限製，懷才市地處丘陵，山多地少。山多，耕地少，農業發展缺少基礎；山多，交通發展的成本比起其他地區的成本會大為提高，這種情況對經濟落後的懷才市而言製約裏手致命的。
沒有四通八達的交通，要談發展確實是一種空談。在這一的前提下，懷才市長時間的自身製約，使得懷才市的幹部的思維也局限在這樣的製約中，沒有幾個人突破這種客觀條件的製約來看待懷才市的發展。而思維的限製，慢慢讓人生出一種默認在現有的環境裏做工作思維習慣。而在這樣的就模式裏，即使有人想改變目前的經濟工作方式，也找不到更有效的途徑……”
“不錯，環境因素、曆史因素都是現實不可回避的存在，但更主要是人的思維，如果沒有跳出原有的模式，即使有探索、試點也不會收到更好的效果。人有多大膽、地有多大產，固然脫離客觀的說不可取的，但如果都沒有跳出之前的思維模式，舊人穿舊裝，那是不能作出有效探索，更找不到發展的途徑。”楊衝鋒對這樣的情況很有感觸，不論是在柳市地區還是到西部省、後來在平通市，所遇到的大多數人，都是同類的思維模式。
這種思維的基礎上尊重客觀、服從現實，做出的工作就是按部就班。同樣，楊衝鋒對完全不尊重客觀和現實，以為追求形式、追求宣傳效應，更加反對，這種做法的危害性更大，甚至說是破壞性的存在。兩種極端思維都是有害的，隻是，怎麽樣既要尊重客觀，又要在客觀的基礎上放開自己的思維、進行創新，不是簡單的理論能夠做到的。
“在你兩篇文章裏，能夠看到你對懷才市麵臨的客觀製約下的一些思考，能不能說說現在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