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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四章

  凹凸最新章節

  離婚後的第二天早上沈渭南從床上爬起來,c城的夏天天亮的早,他起床的時候已經天色大亮了,這個老住宅區裏,綠樹蔭蔭,從開著的窗戶裏傳來幾聲鳥叫,晨光從窗戶裏照射進來,占據了半個客廳。


  衛生間裏沈渭南立在鏡子前,鏡子裏的男人高挑、精壯,麵色蒼白五官立體精致,唯一不完美的就是眼窩下有兩個不太明顯的黑眼圈,沈渭南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精神憂鬱而頹廢。他接起一捧水潑在鏡子上,鏡子裏的人瞬間隻剩下一個輪廓。


  現在的沈渭南自己有一種深重的自我厭棄感,但是時間是不會為著某個人的情緒而停留的,哪怕是世界末日了,它還是會一點不差的往前走著,既然時間不會停止那麽他也必須還要生活下去。


  彎腰開始時刷牙洗臉,洗漱完換好衣服鏡子裏又是一個精英,周身帶著冰冷堅硬的外殼,看起來是那麽強悍無敵。


  沒有人給他準備早餐,一杯咖啡解決問題,穿戴整齊拿起公文包,出門上班,身後房門合上的聲音帶著一種金屬的冰冷,牽引著著他腦子裏的某跟神經在“哢哢”作響。


  沈渭南每日裝的再正常不過的過著日子,但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在揪心挖肺的思念著一個人,沈渭南一直覺得他這個人腦子的神經要比別人冰冷,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想念過誰,包括他剛到國外的那段時間他連他媽都沒有認真的想念過。


  可是蘇然這個名字成了折磨他的一個念想,無論在何時,有時候是辦公間隙的偶爾一次抬頭,有時候是別人談話時偶爾鑽進耳朵裏的一個片段,甚至是在和人進行重要談判的時候也會在瞬間跑神。


  沈渭南覺得自己既愚蠢也窩囊,在還在一起的時候,他沒弄明白自己的心思,被莫言的幾句話就弄得鑽進了牛角尖,等到慢慢有點明白自己心思的時候,又自認為大方的放了手,直到現在他其實還繞不出自己的圈子,要是換了別的女人,也或者要是那個男人不是莫言,他早就去把蘇然追回來了。


  但那是蘇然,他對蘇然的感情其實挺複雜,男人愛一個女人往往包含著很多占有欲,但他對蘇然除了有占有欲,還有一種對待妹妹的疼惜,他希望她好,他希望她能一生歡笑沒有憂愁。莫言是什麽男人,他專情,隱忍,包容,溫柔,具備了所有好男人的優秀品格,而且社會生存能力強悍,而自己是什麽人,冷漠,虛偽除了憑著聰明賺了一些錢以外,他還有什麽,他能憑什麽去跟莫言搶。


  沈渭南現在唯一有點安慰的就是,至少到最後他沒有那麽自私,給了蘇然過更好生活的機會,但是在他這麽想的時候他又覺得自己簡直是窩囊透了。


  日日頂著冰冷強悍的麵具在都市裏行走著,是的對一個強悍的男人來說愛情絕不是他生命的全部,但是當他懂得愛情心裏開始住下一個女人的時候,那個被他親手放棄的女人也會讓他傷筋動骨。沈渭南這個人,平時冷漠慣了,沒有什麽朋友,他沒有人可以交流,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其實在漸漸的坍塌。


  沈渭南離婚後一個多月都沒有回過家,他媽每個周末打電話來問,他不是說自己忙就是說蘇然在忙,顧女士想著正是蘇然要畢業的時候,所以也沒追問,直到八月中旬的時候,沈渭南接到他媽的一個電話,那天正好是周末,顧女士在電話裏幹淨利索就說了一句話:“你趕緊給我回家。”


  沈渭南當下就知道他們離婚的事情終於還是被家裏知道了。他到沒有多緊張,從他一開始決定走這一步的時候就預料到了他離婚他們家的人是絕對不會給他善了的。


  那天下午沈渭南回家的時候,家裏寂靜無聲,客廳裏一個人都沒有,沈渭南在廚房找到他媽,顧女士當時正背對著廚房門口在水槽裏洗著東西,沈渭南走到她身後叫了一聲:“媽。”


  顧女士頭都沒回,她手裏洗著一個碩大的果盤挺平靜的問了一句:“你和然然怎麽回事?”


  沈渭南在後麵半天沒出聲,顧女士也不說話,水龍頭裏的水“嘩嘩”的流著,她手裏的那個盤子好像永遠也洗不幹淨,她可著勁的使勁擦著,良久的沉默後,沈渭南終於閉上眼睛輕輕的說出:“我們離婚了。”


  短暫的沉寂,伴隨著水流聲忽然響起一聲巨大的破裂聲,沈渭南睜眼看去,他媽背著身,身體僵立不懂,水槽四周散落著一堆淩亂的瓷片,他很快反應過來,剛才他媽是直接把手裏的果盤砸在她麵前的牆上了。


  沈渭南衝上前去想看看他媽有沒有受傷,還沒等他碰到他媽,顧女士卻忽然轉過身,一把推開他,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走出廚房上樓了,從那以後顧女士一直到沈渭南出車禍幾個月的時間都再沒跟自己的兒子說過一句話。


  顧女士用了很大的力氣推沈渭南,沈渭南被推得踉蹌了一下,扶著旁邊的櫥櫃才算穩住了身體,他看著他媽走出去的背影,什麽也說不出來,空曠的空間裏也沒有人能聽他說什麽。


  對於沈渭南的離婚,沈家的人表麵上反應的不是很激烈,他們一致對沈渭南采取的是冷暴力,從那一天起沈家就再也沒有人理過沈渭南。


  在沈家顧女士確定了這個消息後,氣的兩天沒吃飯,結果病了一場,沈家是沈渭南他爸沈參謀長最先知從親家蘇軍長那裏知道這個消息的,兩個怎麽說起來都是威震一方的男人鎖在一個辦公室裏說著自家不懂事的兒女,當時沈參謀長羞愧的都無地自容,他家自己的兒子他是了解的,這孩子從小有病,家裏都慣著,性子看著還不錯,其實是個任性的主。蘇然他看著長大,那是個沒心眼的傻丫頭,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蘇然有多喜歡自己那兒子,他們能鬧到離婚,不用問就知道是自己兒子的問題。


  沈參謀長這一輩子都是四平八穩的人,這會紅著老臉給蘇軍長賠不是,蘇軍長也是心情不好,兩人一輩子的生死摯交,他也不知道說啥好,唯有看著老友,兩上歲數的男人對著歎氣。


  沈家老太太知道沈渭南離婚後,直搖頭歎氣說:“渭南就是個傻貨。”“傻貨”那是老太太老家罵人的極不好聽的話,老太太一輩子溫柔賢淑的這會連髒話都罵出來了,估計是對著自家孫子失望的很了。


  倒是沈家的老爺子知道消息後,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挺豁達的對兒子說:“這事啊,他們還有的折騰的,這姻緣的事情哪能說散就散的了的。”


  聽了老爺子的話,沈參謀長好像也琢磨出點道理,他本來想收拾一頓沈渭南的,就是現在打不動了,也要教育一番,但想到後來也算了。


  後來的時間裏,沈渭南也回去過幾次,但家裏沒一個人理他,跟誰說話人都把他當空氣,所以他也一直不知道蘇然去支教了,後來他聽說莫言回美國了就以為蘇然跟著莫言走了。


  沈家沒有人理沈渭南,他回去幾次後就懶得回去了,他在外麵每天把自己武裝的挺好,日子就那麽看似平靜的過著,可是他心裏難受,沈渭南這人其實挺死心眼,他心裏有事也不會主動找人說,就那麽自己憋著,認準一條路就會執著的走到底,他和蘇然最後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裏,其實他一直挺混亂,在他的想法裏,他自己不能給蘇然一個好的生活,那他願意放手讓莫言把蘇然帶走,他們之間其實到最後不是沒有可以挽回的餘地,但他這人太固執,有些事情一旦做出來,後麵的發展也不是他能控製的了。


  沈渭南想念蘇然,就一個人鑽牛角尖的琢磨,在那段日子裏他老是想自己是從什麽時候喜歡上蘇然的呐?他想了很久想不出個所以然,他現在腦子裏一想到蘇然就會有和她的各種生活場景,到後來他終於明白不是在某一時刻,而是在平時的一點一滴的,蘇然就悄悄的走到了他的心裏。


  沈渭南有時候想蘇然這丫頭哪裏傻了,最是狡猾的就是她,慢工出細活似的悄悄滲透,等他猛然發現的時候已經深陷其中。


  沈渭南想蘇然想的多了就老做夢,夢裏從來沒有什麽內容,就是蘇然各種各樣的表情在他麵前晃,夢到蘇然笑了,他也會跟著笑,然後笑著笑著就笑醒了,要是夢見蘇然哭了,他也會難受的要哭,等忽然從夢裏驚醒的時候,一摸臉上果然是一片水跡。在某一個深夜又一次從夢中驚醒後,他望著床前灑落的一地清冷月光,舉頭是單調的天花板,四周是冷硬的家具,連喊一嗓子都不見的有回聲,他心裏空蕩蕩的,這沒依沒靠不知道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盡頭。


  那一段時間沈渭南的睡眠質量奇差,後來他在晚上實在無處可去的時候,就叫上杜遠山出來喝酒,杜遠山最近過的也不好,他這人平時的德行說的好聽點叫風流,說的難聽點叫浪蕩,他長這麽大見得經曆的女人多了去了,這人見得多了經曆的多了,對什麽事情也就麻木了。女人之餘他來說就是要漂亮,吸引他的眼球,就夠了,反正最終的結果就是一場激烈的,完成征服的過程就完了。


  那天在沈渭南的婚禮上他見到了賀妙瑩,賀妙瑩漂亮,他當時在心裏就給她打了一個極高的分數,在婚禮上伴郎和伴娘接觸的機會可多,幾句話下來杜遠山就發現了,賀妙瑩這姑娘看著精明,其實還沒真正的接觸過社會,在他眼裏還嫩的很。他裝出一幅成熟,有風度又幽默的社會熟男的架勢主動和她接觸,賀妙瑩是個豪爽的,三來兩去兩人就熟了。


  婚禮後杜遠山主動和賀妙瑩接觸,兩人沒事就約著出去打個球啊,喝個酒什麽的,可是一段時間接觸下來,杜遠山鬱悶了,他發現事情根本沒按著他的安排發展,在他的想法裏,賀妙瑩這樣的姑娘,這麽容易就接受他,那肯定是對他有一定好感的,有好感往下就好發展了,可誰知賀妙瑩是確實對他有好感的,但也隻是止步在有好感上,他發現這丫頭,沒一點現代男女之間那種不需言說但誰都懂的那種精明,這丫頭從頭到尾真是把他當朋友了,每次出去玩,沒一點曖昧的,喝起酒來比他還豪爽。


  賀妙瑩把杜遠山當朋友,可杜遠山可不想隻和她做朋友,男人這種生物有時候一旦牽扯到性,往往會很齷齪,杜遠山是個多精明的人,他的最終目的就是想和賀妙瑩上床,經過一段時間的偽裝和試探沒有結果,他終於失去了耐心,選在一個挺合適的晚上灌醉了賀妙瑩,滿足了自己齷齪的。


  杜遠山上了賀妙瑩,在這之前他做好了充分的心裏準備,以他對賀妙瑩的了解,他想過第二天人醒以後他會麵對一個嚎哭的或者是歇斯底裏的女人,他也不怕賀妙瑩會告他,畢竟這種醉酒的事情誰說的清,他們一個男未婚女未嫁,發生事情前還有證人見過他們交往過,所以第二天早上杜遠山醒來的時候,挺冷靜,他甚至坐在那裏,想著等這個女人嚎哭發泄完了,他還要趕去上班,今天的事不少,他還有的忙。


  可他冷靜,他沒想到賀妙瑩比他更冷靜,杜遠山就見賀妙瑩木著一張臉從床上坐起來,既沒尖叫,也沒哭,她什麽也沒說,穿上衣服,看都沒看他一眼就那麽走了出去。


  杜遠山覺得不舒服了,他長這麽大還從來沒被人這麽漠視過,他光著身子坐在床頭有點想不明白了:這女人這是有個性嗎?可這個性也太特別,昨天晚上可是她的第一次啊,難道說現在中國的女人已經把□□看的這麽淡了?不是說女人都對她的第一個男人都懷著終身難了的情節嗎?

  段遠山糾結著想不明白,從那以後他就開始犯賤的招惹賀妙瑩,也就是在那以後他才真正見識到一個女人的彪悍,他招惹賀妙瑩,可賀妙瑩根本不鳥他,是真的不鳥他,從她眼神裏都可以看得出她對他真真鄙視,賀妙瑩不待見起一個人來,那真是楚河漢界的分的很清楚,她在大庭廣眾之下沒少讓杜遠山出醜,她心情好的時候也就罵罵杜遠山,句句話頂著杜遠山說,罵他半個小時不帶有一個髒字的,趕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那就直接上巴掌,越是人多的地方她越是“啪啪”的扇的特別響。


  杜遠山是真的犯賤,一開始他也就是有點不甘心,以往都是他把人甩了,哪有人這麽不待見他啊,到後來糾纏的多了,他不知道怎麽就看出來來了,賀妙瑩這人在凶悍的外表其實有著一個挺溫柔的內在,他就是犯了邪了,這回他不再對賀妙瑩的身體感興趣了,他就是想拔下賀妙瑩凶悍的外衣,他直覺得到賀妙瑩的溫柔將是他這輩子得到的最好的東西,杜遠山也是個擰巴的人,他就這麽跟賀妙瑩耗上了。


  可賀妙瑩不願跟他耗,她被杜遠山糾纏的煩了,直接跑到青海高原去支教了,賀妙瑩跑了,杜遠山不是沒想過去追,可他這陣子跟賀妙瑩糾纏的也疲了,這人老受打擊也有心灰的時候,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當初那麽草率的把賀妙瑩弄上了床,他無數次的想過要是當初他不那樣,現在他們的結果說不定要好很多。


  沈渭南和杜遠山這會都在為情所傷,這兩人碰在一起也不多話,坐那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喝的還是烈酒,喝醉了,就各自回家睡覺,別說這倆人這樣雖然傷身,但各自喝醉了都還能回家睡個好覺。


  兩人結伴買醉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有一天杜遠山打了一個電話,然後就狂喜著跑了,從那以後就神秘的消失了一段時間。


  杜遠山消失後,沈渭南沒有了酒伴,日子越發的空虛起來,他平時的應酬就不太多,他自己也不想借著應酬來打發空虛的時間,他這人活得優雅而節製,就算自己心裏再苦悶也不想把自己的外在弄得太狼狽,他就是和杜遠山喝酒也有個底線,喝的差不多了,在還能自己走的時候就會回家。


  時間進入十一月的時候,c城的天氣已經有了冷的感覺,人在外出的時候都要穿上一件厚一些的外衣了,這日沈渭南在下班後開著車在路上閑逛,最近這兩天他經常這樣,下了班無處可去,就在城市的主幹道上穿梭,最後直到車子沒油了,他才回家。


  這天他在無意中走的遠了一些,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車子已經在二環線上了,隨著車流從高架橋上下來,他依著往日熟悉的路線直走拐彎,然後開進一扇黑色的鏤空鐵藝大門,直直的開過去,終於在一棟小樓前停下。


  這房子裏黑漆漆的,院子裏的空地上落了很多落葉,一看就是很久沒有住人了。


  沈渭南把車開進院子裏,下車,拿出鑰匙開門,門鎖應開,走進門裏打開屋內的大燈,耀眼的燈光鋪灑了一屋,裏麵寂靜,沒有人聲,裏麵的家具還是老樣子,什麽都沒有變,什麽也沒有動過。


  沈渭南站在門口忽然升起一種巨大的傷感,他隱隱感覺有眼淚就要落下來,他很想說一句話,但是卻說不出來,就是說出來也沒有人會聽了,他在心裏默念:“然然,我回來了。”


  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都落上了一層灰,沈渭南慢慢的走著,每一個房間都轉著,他發現這裏和他離開的時候一樣,就連傳真機的旁邊都還放著他上次沒有看完的傳真,臥室的衣櫃裏,他的衣服還是整整齊齊的掛在那裏,隻是原來另外一邊屬於這個家女主人的那排衣服不見了,留下半個空蕩蕩的衣櫃,浴室裏他的牙刷,毛巾,刮胡水,剃須刀都還在原來的位置,好像他從不曾離開,隨時等著住人來取用它們。


  沈渭南站在浴室裏無聲的笑了:蘇然就是這麽善良,要是換成別的女人,這些東西怕是早就扔了吧。


  這一夜,沈渭南睡在了這間房子裏的臥室裏的床上,難得的睡了一個好覺,被子裏有一點點蘇然留下的味道,他聞這這一點淡淡的氣味一夜無夢。


  第二日清晨醒來,沈渭南像很久以前一樣穿著睡袍下樓,走下樓梯的時候好像聽見廚房的方向有細細簌簌的聲音傳來,走到樓梯口的時候眼角的的餘光裏廚房裏似乎有個人影在晃動,他清楚的知道那是錯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不敢往廚房看,眼光投向前方。


  昨晚c城忽然降溫,客廳的落地窗上結了一層水霧,沈渭南慢慢走過去,他站在落地窗前有一會,忽然伸手在玻璃上畫了起來,修長的食指在玻璃上走走停停一會就出現一個女人的頭像,那女人有著長長的頭發,圓滾滾的很有喜感的胖臉,咧著大嘴笑的傻乎乎的,一點都不好看。


  沈渭南看著這張臉,凝固不動,隨著時間漸漸過去,一條條細小的水柱滑下來,模糊了這張臉,就在她快要消失不見了的時候,沈渭南傾身把額頭抵在那個位置輕輕地說:“然然,你現在好嗎?我很想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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