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古來巾幗猶少時(6600)
“穆家侄女……”
這個慈和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山洞之中,聽起來十分洪亮,但卻像是被什麽東西約束包裹著,局限於這個夾縫山洞的範圍。
穆桂英踏出山洞的時候,隻是一步之間,就察覺這個聲音驟然衰落了數十倍,山洞內外一線之隔,卻從聲若洪鍾,變得像是普通老人家的絮語。
站在洞外的這個人,五綹長須,頭發結成道髻,桃木簪橫穿其中,一身雲紋鬆鶴八卦圖道袍,背後負著一把紅漆木柄的寶劍,杏黃劍穗垂下,端的是仙風道骨,慈眉善目。
他看穆桂英應聲而出,笑容更加慈祥,上下打量了幾眼之後,道:“好,好,好,穆家侄女還安然無恙,看來我來的還不算是太晚。”
這洞口本來狹窄,穆桂英站在入口前,便幾乎堵住了整個入口,隻有身體兩邊的縫隙,隱約可以窺見裏麵三個人的動作。
李嫣然扶著暈倒的阿紫,虛竹緊張地注視著這邊。
“你是?”穆桂英問道。
“閑雲野鶴,俗名不足掛齒,不過你還小的時候,我曾與你父親有一番交情,這回聽說穆柯寨的慘事,也甚是痛心。”
長須道人笑容斂去,沉痛說道,“但我既然來了,必定護住你們穆家傳家的那一根降龍木,也好告慰老友在天之靈。”
聽到他直接叫出包裹裏那件寶物的名字,似乎真是對穆柯寨有一番了解,穆桂英卻不為所動。
她抱拳說道:“前輩,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這次的事情實在是凶險,前輩既然是閑雲野鶴,俗名都已經忘卻,更不該再涉入俗事。”
“遠道而來的恩情我會銘記,日後祭拜父親時,也必會提及,但還是請回吧。”
長須道人雖被拒絕,不以為忤,撫須說道:“看來穆家侄女,還是不信任我,也罷,你我若要敘舊的話,也得先把這些窺伺之輩驅散了再說。”
他話音一落,背後寶劍無風自動,驟然出鞘,化作一道昏紅烏光,快逾奔雷,耀若電閃,如同長虹破霧,直貫山崖之上。
劍光已經沒入山崖上方的青翠之間,一聲撕裂長空的鳴嘯,才從長須道人背後傳開。
一道淡淡的軌跡浮現,如同空氣的傷痕,初時隻有一線,漸漸擴張,翻卷如煙。
從長須道人的劍鞘,延伸到山崖上方。
噗!
崖壁上方落下一道人影,摔在狹窄的洞口右前方,離穆桂英隻有幾步之遙。
那人是仰麵摔下,可以看得出,是一個穿著粉紅衣衫的年輕人,手裏扣著幾隻形如藥瓶,又有尖錐鋒芒的奇門暗器。
他應該是躲在山崖上試圖偷襲,隻不過還沒來得及出手,已經被一劍貫穿心口。
那一道撕裂胸膛的傷痕,粗達半尺,傷口邊緣外,都被一股力量封住,甚至沒有血液流出,十分可怖,完全看不出來是一柄薄薄的利劍所致。
而那把劍,現在已經回到長須道人身邊,懸停不動,劍尖朝下,沒有沾上一滴血。
原來此劍不是隻有木柄紅漆,劍身也是一種同調的暗紅,透發出類似於塗了紅漆之後,又被盤玩過許多年月的溫潤光澤。
乍一看起來,仿佛整柄劍都是木製的,隻是劍身開刃的地方,那薄而通透的冷光,還具備一份獨屬於金屬的冷冽。
穆桂英看著那具屍體。
“這人卻並非是星宿派的。”長須道人又道,“其實如今湧來終南山的人馬,可以分作三類,一類自然是追殺而至的星宿派門人,第二類是如我這般古道熱腸,特來相助。”
“還有一類則是膽大包天,要從星宿派麵前,虎口奪食,搶走降龍木,投往他方,用作晉身之階。”
長須道人的視線往山洞內瞟了一下,“你身邊似乎有一位小姑娘對星宿派的追蹤手段,極為了解,一時可以甩開他們,然而對這第三類人來說,卻不怎麽管用。”
“入了終南山之後,你們已經露了蹤跡,光靠逃亡,是幾乎不可能甩脫這類人了。”
說話間,他猛然一甩袖。
那把懸停的寶劍,又化作一道烏紅光華,電射而去。
這把飛劍,所向披靡,沒入叢林之間,轉折如意,一眨眼之間,已經數次閃爍,橫貫南北,從普通人接近地麵的高度,突然拔升,射穿樹冠,又異常靈動的折射向地。
一棵棵數人合抱的參天大樹,也不能對劍光造成任何阻礙,反而是隱藏在那些樹蔭、樹梢的人,兵器揮舞間,有那麽幾個能捕捉到劍光去向的。
但他們的兵器有的被飛劍削斷,有的擋出了火花,卻還是立足不穩,不得不驚險閃避。
嗡嗡!
片刻之間,長須道人背後,兩百米有餘的半徑以內。
一個占據了深穀大半麵積的扇形區域,已經被這把飛劍來回穿梭數次,徹底掃蕩了一遍。
叢林之間傳出一片片“哢拉拉”的斷裂聲響,幾多古樹主幹上多了臉盆大小的洞口,斷折傾倒,樹枝刺入濕潤的泥土之間。
十幾道身影從隱蔽的地方躍出,分布於四麵八方,凝望著那把飛回長須道人身邊的寶劍,個個心驚膽戰。
他們身上都有傷損,但卻還算是幸運的,另有二十餘人的屍體,已經在古樹傾倒之前,砸落在林中落葉之上。
“噓呼——”
長須道人徐徐吐氣,頭頂蒸發出幾縷白煙。
他憑一氣馭劍而去,變化百轉,更是斬殺二十餘人,與人兵器碰撞十多次,這麽長時間都不曾落地,也不曾回他身邊重新補充真氣,著實已經不像凡俗劍法。
林中幸存的十幾人,不乏有劍術名家,手中配劍也是削鐵如泥的名氣。
隻是跟長須道人展露出來的手段一比,回想往日那些斬首剖心、近身廝拚的劍招,就覺得從前研究的招式變化再精妙,也屬土雞瓦狗,不堪一擊。
一個黃發老者顫聲道:“這樣的手段,莫非已是古劍俠、劍仙一流?!”
“嗬嗬嗬嗬!”
叢林更深處,一道如豺如梟的聲音,尖利嘶啞,難聽之極,遙遙傳來,音波衝裂碩大的葉片。
“天外逍遙,馭劍神通,原來是明教四方尊使之一的混元道師包道乙。”
“難怪一現身就肆無忌憚,大殺四方,明教的威風煞氣,本來就還在星宿派之上,又有什麽好顧及的?”
“其實不敢勞您動劍,混元道師一報上名號,咱們這些敢跟星宿派爭寶的亡命徒,也隻好屁滾尿流,落荒而逃了。”
在幾個月之前,大宋境內的人們,還有一個共識。
——星宿派這樣的邪魔外道,縱然行事囂張,凶名在外,也隻是因為惡毒的人更容易揚名,殘酷的手段更令人心驚。
若是論到真正的實力,則,星宿派最多隻能在大宋江湖,排到第五。
神秘莫測、馭下有術的靈鷲宮,雄踞東南、勢若吞天的明教,千年傳承的少林,創立三十載卻已達到鼎盛的全真。
此四者,真實底蘊還在星宿派之上。
當然,隨著數月前的少林覆滅一戰,眾多江湖人都知道他們看走了眼。
星宿派的威名,已經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但,明教明尊方臘以下,有四方尊使,二十八將,都曾是顯赫一時的頂尖高手。
而丁春秋破門滅派,吞並所得的各方分舵舵主,大多都不是原本的掌門,威名、實力自然都要遜色幾分。
二者相比,星宿派就顯得根底有些不夠紮實。
隱藏林中的這個人說的幾句話,本來是有道理的,可是,他挑在這個時候,出言挑明了包道乙的身份,口稱不敢,卻又不急著離開。
恭維之中,其實就暗藏了一股挑釁的意味。
長須道人慈祥麵目上,又自勾勒笑意,溫聲和氣的說道:“是神手大聖鄧車吧,我聽說你投奔了襄陽王,早該去享清福了,怎麽也到這終南山苦寒之地來行走?”
“王爺門客,當然也要為王爺分憂。”
神手大聖鄧車的聲音,好像是從一種非常潮濕蠻荒的地方傳出來,把蠻野的潮氣也帶給所有聽到他聲音的人。
“襄陽王殿下,聽說降龍木與宋遼戰場有關,結果保有降龍木的大宋百姓,居然被江湖邪道追迫,不由得憂從中來,食不下咽,即刻要我們啟程,來確保降龍木的安全。”
這個神手大聖,自己也是在開封府留了不知多少案底的人物,若說是江湖邪道的話,他必有一份,現在竟然也能說出這番冠冕堂皇的話來,看來是在王府呆久了,學到了幾分虛偽。
長須道人心中暗自譏笑,不無嘲諷的說道:“襄陽王居然有這樣赤誠忠心,真是感動上蒼啊。”
“何止於此。王爺聽說楊六郎連失六城,憂疾如焚,數個月前就已經向朝廷上書,自請為監軍,不惜以千金之軀犯險,天潢貴胄之身,親臨前線,鼓舞士氣,為大宋盡忠。”
鄧車聲聲震亂枝葉,內力如波,層層從叢林深處催生霧氣,湧動而來,話鋒一轉,“降龍木若不能送到王爺手上,在場的都是大宋的罪人。”
“包道乙你身為明教尊使,在江湖上作威作福也就罷了,來壞朝廷大事,莫不是明教真有大逆不道、造反的念頭?”
他們兩個幾句對談之間,儼然已經完全不把其他人放在眼裏,仿佛降龍木的歸屬,隻取決於他二人的意思了。
林中那十幾個人雖然臉色難看,卻也已經認清事實,有這兩個人在,他們今天不可能成功。
眾人相隔甚遠,眼神互換之間,已不約而同,展開身法,動身逃逸。
包道乙清喝一聲,劍指與懸空劍柄,差之毫厘的一擦而過。
那把寶劍被他這一擦一引,劍身顫抖之間,分化出一重重遊離的影像,零零碎碎的散射出去。
他的馭劍神通,可不僅僅是飛劍刺擊那麽簡單,剛才連續轉折的劍光穿刺,隻是最直白的一種運用。
這時候,十成功力的馭劍神通展開,念動劍出,奪命斷魂,瞻之在前,忽焉在後,噬東投西,厲戰八方。
瞬息之間,滿空都是劍影紛飛,更可怕的是,這些分光化影的劍芒,每一道殘影,都具備真實的殺傷力。
成百上千的劍影羅織,組成十幾條朦朧不清的飛龍,繞樹斷樹,遇石斷石,飛空破霧。
攪得如雲茂盛的枝葉破裂,天光乍泄。
劍影一放即收。
陽光照射下,十幾個人在不同的方位,保持著不同的奔逃姿勢。
“我明教中人做事,什麽時候理會過江湖風評,不過,降龍木這樣的至寶,來曆成謎,去向,也不妨做一個謎團。”
包道乙人還在原地,直視著穆桂英,背對那眾多逃竄者。
“諸位果然有幸,你們的性命,可以為這個注定牽動天下的謎,獻上一份助力了。”
嗤嗤嗤嗤嗤……
那些人忽然七竅溢出血氣,渾身浮現出了無數劍痕,死的像是一陣冰雹,落在濕葉之間。
人死無聲,血色寂然。
慈眉善目的包道乙,這個時候正是一身威嚴殺氣,達到頂點的時刻。
叢林深處,就是在這個時刻,崩出一顆金彈丸來。
這一顆小巧精致的彈丸,表麵鏤空雕刻了複雜到極點的花紋,在飛射出來的時候,這些圖案上的每一點孔竅,都像是牽扯著一大片的空氣。
彈丸發出的那一刻,正對著那個方向的穆桂英,好像看到那個地方周圍數十米的空氣,都被磅礴大力拉扯出了一道道慘白的褶皺。
蛛網狀的褶皺一震,空氣,隨之暴動。
江湖上的暗器,無論是哪一種形製,追求的都是隱秘,刁鑽和速度。
速度是暗器殺伐的重中之重,頭等大事,應該說所有暗器九成九的威力都是靠著速度來實現的。
但是偏偏鄧車的暗器,並不看重速度,而是專長於力量。
他不是暗打,是明打、暴擊、轟打!
拇指大小的一顆彈丸,居然打出來一股橫掃山林的罡風。
狂飆氣浪,凝聚成一片滾滾蕩蕩的白柱,旋轉碾壓衝撞過來。
神手大聖身上的二十二顆神彈子,從十幾年前,就已經名動天下,那據說是東漢年間流傳下來的神兵,融入了漢光武帝麾下雲台神將的兵器碎片精魄,不是凡物。
不過也就在狂飆成型,隔斷穆桂英視線的時候,那神手大聖所在的方位,好像突然爆起一股黑色光暈。
遠處的情況很難判斷,但近處的六七棵大樹,本來就被包道乙的飛劍斬的倒塌,這時候更是直接被卷成碎片。
一片茫茫的狂風殺雨,叫人避無可避!
此情此景,包道乙居然還不轉身,隻是發一聲喊,雙掌張開,《天外逍遙篇》的功力,凝聚成白霧似的種種卦象,一卦一卦相連,如同飄帶,向他背後交織成八卦羅盤。
他那把寶劍的分光化影,也一分為八八六十四之數,每一個卦象的邊緣,都向外延伸出一條劍影,有若一座劍輪。
劍輪旋轉,將那一股狂飆完全拒之於外。
一顆金色的彈丸撞在劍輪正中,八卦羅盤頓時布滿裂紋。
穆桂英的手指勾了一下刀柄,目光之中蘊出了一股刀意,落在包道乙的咽喉。
但隻是一眨眼,這股意誌已然深藏,刀刃還在刀鞘之中。
包道乙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他背後八卦羅盤已經瀕臨極限,在金色彈丸旋轉消磨數十圈之後,終於抵受不住。
那顆彈珠穿過羅盤,打向他後腦所在的位置,被他一偏頭,探手捉住。
這彈丸本來已經是強弩之末,在包道乙的手指之間,發出滾燙的一縷青煙,就不再動了。
“好個神彈子!”
包道乙讚歎一聲,背後卦象崩解,左手捏著彈丸,右手一抄,接住了自己的寶劍。
他劍柄上有一點細小的白痕,正是那一顆金色彈丸留下的磨損。
“二十二顆神彈子用盡之前,隻怕就算是丁春秋麵對鄧車,也要打起十二萬分的小心啊。”
包道乙吹散彈丸上的青煙,笑著說道,“還好,還好,好在我隻需要擋住一顆。”
剛才若有第二顆的話,這個長須道人就算不受傷,也定要狼狽一些。
然而鄧車確實隻發出了一顆神彈子,就沒了動靜。
白茫茫的氣浪已經散盡,木屑碎葉紛紛落下,少頃,一個倒提禪杖的和尚,拖著個人從林子裏走來。
走到近前,和尚把那人往前一扔。
那是個壯年漢子,衣著幹練,但臉上沾著一大片血跡,肋骨深深的凹陷下去,落地之後痛哼了幾聲,音色有些熟悉。
正是之前,自叢林深處傳出來的那種音調。
他就是鄧車。
剛才還用一顆彈丸,打的包道乙也驚心讚歎的鄧車,居然已經重傷不能再起。
他在地上掙紮了一下,目光偏向那個和尚,又看向包道乙,慘然說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還有獵戶瞄黃雀,想不到我一個玩彈子的,居然成了黃雀。”
“咳咳……”
鄧車咳出兩口血來,血水之中有絮狀物,像是內髒都被擊碎了,“但這非戰之過,你們明教不久之前與靈鷲宮發生衝突,方臘都親臨彼處,想不到居然敢在這種時候派出兩位尊使上終南。”
一個是混元道師包道乙,另一個,號稱寶光如來,鄧元覺。
那和尚穿一領猩紅直裰,腰間係緊一條佩玉圓絛,胸前掛著一串七寶瓔珞數珠,既有江湖氣,又有富貴氣,但實是沒什麽禪意佛韻。
他聲如悶雷一張口,道:“若不是小僧使得這條錚光渾鐵禪杖,用得了《菩提證法神功》,怎麽能瞞得過你的耳目,換了二十八將等人,怕還不是你的對手。”
鄧車麵色猙獰:“少了兩大尊使,你們就不怕靈鷲宮趁虛而入?”
“靈鷲宮主人巫行雲,號稱天山童姥,隻知道奢靡享受,攬鏡自照,沉醉宮中,麾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人馬,死氣沉沉,塚中枯骨罷了。尚有明尊坐鎮那處,漫說是少了我們兩個,就算四大尊使皆出,也大可以高枕無憂。”
包道乙一派自得神色,笑道,“況且,前段時間的所謂衝突,根本是你們襄陽王門下興風作浪,栽贓嫁禍,以為能逃得過明尊法眼嗎?”
鄧元覺嘿聲道:“我們兩個一同出行,本是打算實在事有不諧,也要跟丁春秋碰上一碰,想不到先叫你這廝嚐到個中滋味。”
這寶光如來扭頭去看穆桂英,“也是沒想到這穆家小娘如此爭氣,到現在還沒讓丁春秋那個老東西得手。”
“穆家侄女兒確實是個人才。”
包道乙做長輩姿態,審視著穆桂英,說道,“剛才這一番混鬥之中,我賣給你十七次破綻,你都能忍住衝動,既沒有向我動手,也沒有想著逃跑,是個真正的人才。”
“事已至此,明人不說暗話。降龍木你是保不住了,但,你們的性命還可以保住。”
穆桂英接口說道:“加入明教?”
“哈哈,果然聰明。不過你聰明的還是晚了些,少林被滅之後。你就不該再想著往全真來,想要為你父親報仇,唯一的選擇就是明教。”
包道乙貌似欣然,循循善誘的說道,“即使你九死一生,把降龍木交給開封府,換得朝廷一時的庇護,但朝廷現在兩麵開戰,也分不出多少人手來針對星宿派。”
“而江湖之中,星宿派如此張狂,勢力擴張猶如暴風過境,我明教中人已必然要與之一戰。”
不同於一開始的虛言偽飾,包道乙這個時候,已經可以說是全盤盡在掌握之中,說起話來沒有半分虛假。
他是真正愛惜穆桂英這個人才,心知隻有實話才能打動得了她。
“以你這一路上展露出來的智謀,資質,入我明教,必受看重,你的朋友也各有長處,都可以保全性命,得到栽培,日後明尊動手滅星宿派時,少林、穆柯寨、親友護衛、多年壓迫的前仇,都能乘勢雪恨。”
長須道人言談之間,透露出對這四人底細的了解,看來明教雖然隻現身兩位尊使,來的人,卻絕不止這兩個。
即使能夠僥幸從他們手上脫身,也必定會被暗伏的明教門徒牽住腳步。
穆桂英垂眸,看著已是一副束手無策的模樣,但她沒有歎氣,依舊很有定氣的說道:“看來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了。”
“不止沒有其他選擇,你們也沒有太多時間。”
包道乙神色微冷,鬆開五指,寶劍再度懸浮起來,手搭長須,沉如鐵線,道,“我的耐心雖然不錯,但穀中一戰必然引來注意,若是再有人來,我的劍隻怕就不那麽分得清誰是該死的,誰是可用的了。”
威逼利誘,手段盡出,暗紅的劍身冷光映照麵目。
穆桂英展顏一笑。
她從穆柯寨奔逃至少林,又一路輾轉流落到終南山,這一路上風塵仆仆,身經百戰,披星戴月也是嚐試,即使身體可以休息,精神上也早已經疲憊不堪。
可是她這一笑,身上沾染的塵埃血跡,就都成了映襯。
清豔絕倫的煥然銳氣,威不能屈,利不能誘,就算“道”“義”,也束縛不住。
“你若不答應,身邊的人都會死,降龍木也終究保不住,真是最最愚蠢的選擇。”
她笑說,“當初丁春秋上山的時候,也是這麽跟我父親說的。”
包道乙已有預感,眼放殺氣,眼神如同尖錐一樣,迫在穆桂英臉上,好像要用這種壓力讓她不敢再說下去,使她改變主意。
可笑他這般作態,對方還說得更暢快。
“然後我父親說,老子占山是土匪,一條絕情漢,刀砍不皺眉,難道是個軟心腸嗎?”
大家都會死?
當然會,很可能會,但人還沒死,就絕沒有妥協。
這世上有一種人,可以為朋友付出性命,可不能是自屈了尊嚴。
包道乙冷歎:“可惜了。”
烏紅光華一閃。
雁翅刀出鞘,披一泓秋水寒徹骨。
揚刀齊秀眉。
刀斬飛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