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路旁死屍
劉蘇兒搖了搖頭,表示難以相信“令尊和單勤王交好那為何令尊在府穀率領義軍作反時,單勤王不去投靠令尊,反而另起爐灶”
路小千說道“具體的我也說不清楚,我父親帶我拜師學藝之前,我還去過單勤王的家,那是陝西還沒有鬧出災情,父親讓我喊單勤王為叔叔,兩人談笑風生,一點不合的跡象也沒有,我學藝幾年,難道他們就能反目成仇了即使反目成仇,單叔叔也絕無要我性命之理。”路小千沒有說的是,當時單勤王見到路小千後,曾摸著他的頭說道“這孩子好一副機靈相,達遠,你要是舍得,就將這孩子過繼給我吧。”
路達遠當時笑罵了單勤王幾句癡心妄想,兩人還在一起喝得酩酊大醉,若說單勤王會派人來救他還有可能,若說殺他,絕無是理。
劉蘇兒疑惑了,可是明明有一批人假裝東廠的人,還故意叫嚷著自己是秦王派來的人,那麽首先就能排除他們是東廠或者秦王的人,如果不是單勤王的人,而沙忠利又沒有這麽大的本事找來這麽多高手,還會有誰呢想到這裏,劉蘇兒問道“當年沙忠利反叛,不會是他一個人吧,總會有一隊人馬跟著他吧”
路小千點了點頭“當然,就算是再壞的人,也會有自己的心腹,隻不過沙忠利的那些手下並無什麽高手,說白了,都是窮得吃不上飯的泥腿子,怎會這麽大膽冒充東廠的人在京城犯案借給他們一個膽子他們也不敢。”
劉蘇兒回想那日從尚書府出來遭受襲擊,這批人訓練有素,絕非是沒受過訓練的百姓,一時想不通,便暫時放在一邊。
此時已到了四更,京城西北到宣化的路上大都是山道,三人為了防止追兵,連官道也沒走,而是在山林中穿梭,盡管走得慢些,可安全上還是不成問題。
莫穀兒忽然問道“師弟原來出身高貴,難道師弟就沒有一點回去做王爺的意思麽”
路小千倏然止步,劉蘇兒和莫穀兒不知他為何停下,也都跟著止步,樹林中十分黑暗,也看不出路小千的表情,隻聽他緩緩地說道“我若是貪圖富貴,剛才那十萬兩銀票就不會給災民,你們說是也不是”
莫穀兒尷尬地笑了一下,然後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師弟的為人我當然十分清楚,我是說”
路小千打斷他的話“畢竟他們和我還有血脈親情,若我生父未逝,我自然會去找他,做不做王爺還在其次,可是我知道,他們都不在了,我再回去的話,定會讓他們認為我是想爭奪王位,所以,這件事就過去了。”言下不勝唏噓,因為無論是他生父還是養父,都已經離他而去,一種孤零零的感覺油然而生,當然,他還有外公這個親人,隻可惜外公在京城,而京城對他來說又是虎狼之地。
劉蘇兒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實你心中既然已經認定了這件事,為何還非要去找你師父證實這一點呢”
路小千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就為了心中能夠放下吧,除了師父那裏,我實在想不出我能去哪,父親的部屬對我期望甚深,可是我卻對領兵作反毫無興趣,也沒有這方麵的才能,勉強為之,恐怕還會害了他們。”
劉蘇兒歎了口氣,感到勸無可勸,他忽然想起一事,問路小千“你可知道你父親路達遠和當年的剿匪都督周帷幄之間有什麽關係”
路小千搖了搖頭“父親舉旗造反時並沒有讓我參與,很多事情都是我後來慢慢打聽到的,他和周帷幄之間有什麽關係,我就不知道了。”
劉蘇兒想起李覓蹤跟他說的刑部關侍郎的事,關侍郎和譚豹都和教坊司的一名姑娘夏靈兒有關,而譚豹又是周帷幄的副將,聽說當時若非是譚豹在,周帷幄未必會對路達遠下絕手,而譚豹為何忽然到周帷幄手下辦事,乃是有原因的,為了查明這個因由,李覓蹤才不斷調查,可至今也沒什麽結果。
路小千長長地籲了口氣說道“我從小跟著父親,家境貧寒,原本應是貪財才是,可是父親卻不在乎這些,他教會了我如何獨立生活,教會了我如何通過自己的雙手去創造一切,在他的耳濡目染下,我也變得不需要再依賴別人,而後來跟著師父學藝,更是讓我明白了舍棄的境界,明白了人生的意義,莫穀兒,你讓劉大俠看看你的劍。”
莫穀兒頗為扭捏“我的劍有什麽好看的”
劉蘇兒見他越是不肯給自己看,越是感到好奇,在路小千的要求下,莫穀兒還是將自己的那把劍拿了出來,劉蘇兒接過一看,忍不住愕然,這根生鏽的鐵片,也能被稱作為劍
路小千說道“師父跟我們說過,少即是多,一把劍如果過於鋒利,過於裝飾華麗,便容易失掉劍本身的意義,便容易分散習練劍法時的專注,一雙筷子是用來吃飯的,就讓他用來吃飯,而不是還用來作別的,用來炫耀,劍也是如此,我們學的是殺人的劍法,劍隻要能殺人便可以,否則再華麗又有什麽用呢”
劉蘇兒當然不同意這種觀點,一把鋒利的劍,自然可以讓人攻擊力大增,一把生鏽的鐵片,償若和別人的兵器相撞,忽然斷了,難道不會影響劍法的施展麽他剛要反駁,心中忽然想被人撞了一下,他想起了慕容寒山,慕容寒山所用的劍就是一把平凡的劍,可是慕容寒山的武功劍法已是當時第一,那些擁有鋒利至極的寶劍的人,又有幾個能被人記得呢
可見路小千的師父在劍道上有著極高的見解,他說道“一個人的境界到了一定的程度,就不容易為常人所理解,我認識一個人,他若是知道令師的想法,定然會引為知己。”
路小千問道“是誰”
劉蘇兒將這把不算是劍的劍還給莫穀兒,然後對他說道“我想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否則令師若是惹起此人的興趣,非要找你師父比試一番不可。”
路小千恍然道“你說的定然是萬劍山莊的慕容寒山了。”
劉蘇兒訝然“想不到你知道他。”
路小千點了點頭“我師父跟我們提過此人,師父說多年前,慕容寒山還隻有十八歲的時候,四處找人比試,曾找過我師父比劍,我師父雖然輸了,可是卻受到慕容寒山劍意的啟發,此後劍法才有了長足的進步,他說他和慕容寒山不同,慕容寒山生而為劍,而我師父卻還要為了生活,為了他身邊的一切。”
劉蘇兒不予置評“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罷了,對了,我倒想起來,既然令尊路達遠和單勤王交情不錯,你又不願意再領兵作反,何不帶著那些陝西好漢以及你父親的舊部,前去歸順單勤王,然後你自己再脫身出來”
路小千愣了一會,才緩緩地點了點頭“這倒是個好辦法,等我見過師父後,我便試試看。”
至此,劉蘇兒不知再說什麽放好,路小千從紛亂的思緒中抽身而出,對劉蘇兒說道“我們小心前行,當不會再有什麽危險,劉大俠的救命之恩,我路小千不知何時才能報答,此後之事不敢再勞煩大俠費心,就此別過。”
劉蘇兒搖了搖頭“我怎都要將你送到安全之地才能放心,為了救你出來,死了多少人,費了多少功夫,我可不敢再有任何大意。”
路小千再三拒絕,劉蘇兒最後說道“這樣吧,我送你到宣化,償若遇到了你父親的舊部,你和他們一同西去,我便回去如何”
路小千無奈,隻能答應下來。
三人腳程都快,暗夜中在山林間飛馳,從黑夜到白天,從清晨到晌午,三人終於來到宣化。
路小千原本想在進宣化的路口分別,可劉蘇兒非要見到那些陝西豪傑才行,晌午時三人找了家飯館飽餐一頓,飯後他們便開始打聽陝西人的下落。
有不少店鋪的掌櫃都說見過他們,不過根據沿途的打聽,他們應該已經離開宣化走了,路小千推測他們定然是回府穀去了,劉蘇兒陪著他和莫穀兒從宣化向西行去,希望能夠趕上他們。
從宣化往西,沿途的百姓越來越窮,劉蘇兒的思緒飛到了自己年幼之際,隨著父母逃難的時候,那時就是這番景象,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此處因為離開京城沒多遠,並沒有見到滿地餓殍,不過再往西行,接近陝西的地方,恐怕就能看到餓死在路旁的屍體,聽說西北一帶已經出現了人吃人的慘狀。
果然不出他們的所料,再走了數十裏後,他們見到了倒斃在路旁的人,身上落著幾隻禿鷲,想來這些禿鷲都是食屍鷲,以死屍為食,幾人本沒有在意,莫穀兒則說道“難道這裏也遇到了旱災怎麽這麽快就遇到餓死的人了”
劉蘇兒看著遠處大片的麥田,雖在冬天,可是依然能夠看到綠油油的麥苗,劉蘇兒心中猛地一動,轉身向這些死屍衝來,食屍鷲不吃活人,見到劉蘇兒隻是發出鳴叫,它們以為劉蘇兒是來跟它們搶食物的,因此鳴叫中帶著威嚇之意,劉蘇兒隨手虛點,拈花指使出,幾隻禿鷲驀地翻身倒斃,其他禿鷲見狀不妙,連忙振翅飛走,食屍鷲離去,屍體的相貌展露出來。
看到這些屍體,路小千忍不住喝道“是章百川他們”
劉蘇兒也認出了這些陝西人,他點了點頭,心頭沉重地說道“不錯,是章百川他們。”
不過章百川等人也算得上會些武功,何況又是一群人結伴而行,怎麽會無緣無故地死在這裏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