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深113米 高超的謊言
衡陽城……
白君傾的目光眯了眯,看來無論是出於什麽,她當真是有必要,去這衡陽城走上一遭了。
“所以,安仁廣便帶著你重回了長安城?”
“大人所料不錯,小人自作孽不可活,弄得家破人亡後,天天被人上門追債,小人無意苟活於世,卻有幸遇到了我家老爺,得老爺相救,又替小人還清了債務。”
“哦?如此,你二人可是早就相識?有什麽恩情?”
安伯搖了搖頭,從始至終都垂著雙眸,“小人與老爺,並不相識。”
“這麽說,安仁廣還是個如此有善心之人?”
“老爺的確是個難得一見的好人。”
“是嘛……?”
但是白君傾可並不這麽認為,商人商人,商人講究的都是有利可圖,有句話說的好,無奸不商,安仁廣是個商人,是個從階級底層,市井小民爬上來的商人,他是個有野心有欲望的,他不是白蓮花,要沒有什麽信仰,更沒有聖母情懷。
對於一個不認識且從來沒有任何交集與恩情的陌生人,竟然會施舍如此多的錢財,不僅幫著償還了賭債,還將其帶回了自己的府上當管家?用一個有著不良過往,且曾嗜賭成性的人,做管家?
莫說站在理論的分析的角來看,便是白君傾從安伯的微表情中就可以看出,這其中是有隱情的,安伯在說謊。
“瑣事聊完了,我們來談一些正經事吧。”
安伯抬頭偷偷看了看白君傾,嘴角不自覺的抽了抽,實在不敢相信,這位鎮撫司的大人,問了這麽半天,竟然都是廢話,這剛剛才說到正經事!
“大人有什麽話,小人必定知無不言。”
“安仁廣去衡陽城,是為了什麽?”
“是去衡陽城談生意的。”
“聽說這許多生意,都是由賬房先生,或者是你這個管家去談的,如今又是什麽重要的生意,需要安仁廣親自前去?”
“衡陽城是出了名的瓷都,衡陽城季家,亦是出了名的官窯,供皇家使用瓷器。老爺此次前去,便是為了談這瓷器的生意。”
這季家,白君傾的確是有所聽聞的,不僅僅聽聞,白君傾還知道,這季家有位姑奶奶,是這華淵王朝,首位休了丈夫的女子!而且事發,就在這半月之前。
這位姑奶奶,至今已是年過四十,性子雷厲風行,是個做生意的好手!真正的巾幗不讓須眉,休了夫家,與哥哥一同做生意,是商場人人人稱讚的女商人!
安仁廣一個錢莊米糧皇商,在這個時候去衡陽城談瓷器生意?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這位季家姑奶奶吧。
“安仁廣臨去長安城,可有什麽異樣?”
安伯垂著眼眸,讓人看不真切他的神色,但是白君傾卻是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氣息,在那麽瞬間發生了細微的變化,顯得有些淩亂而急促,這真切的反應出他內心的波動,許是想到了什麽讓他緊張,或者讓他感到恐懼的事情。
但是安伯畢竟是老江湖,作為一個常年在商場混當的老油條,已經能做到完好的掌控自己的情緒,喜怒不形於色,是最基本的素養。
“老爺與往常一般,並沒有什麽異樣。”
安伯在說謊,這是白君傾的第一直覺。
“安仁廣回來後,事發當天,可發生過什麽?有過什麽異常的行為舉動?”
“並沒有,事發當天,老爺如同往日一般,先去了賬房,因為當天車馬勞頓,便沒有向往常一般去書房,而是早早的回了臥房休息。在用晚膳的時候,二夫人去請老爺用膳,一推開書房的門,便發現老爺已經……”
安伯還在說謊!今日距離事發當日,已經過了幾天了,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即便是印象在深刻的事情,也是需要回憶的,而回憶,便是需要一個過程。可是安伯回到的太快了!快的根本沒有一絲回憶的時間,所以,也就是說,安伯所說的話,如同草稿一般,讓他背的滾瓜爛熟,隻要別人問題,根本不需要去回想,而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說出這樣的說辭。
可是除此能讓白君傾覺得他是在說謊以外,安伯無論是神情目光還是語氣,都處理的仿佛他說的就是真話!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綻!
說謊的最高境界,就是七分真話,帶著三分假話。所以安伯摻和了假的話語,足以混淆視聽。若是常人,根本無法看出他在說謊,可是他很不湊巧,偏偏遇到了白君傾,心理學以及微表情的權威!
“事發當天,安仁廣都見過什麽人?”
“那日老爺是中午從外麵回來的,回來的時候,因為車馬勞頓很是疲憊,去了一次賬房,便去了臥房休息,吩咐了任何人不準去打擾他。”
“幾位姨娘,都沒有在案發之前,見過安仁廣?”
安伯搖了搖頭,“沒有。”
“你知道的這麽清楚詳細,這期間,可是你在旁邊伺候的?”
“正是,我將老爺迎回府,跟著老爺去了賬房,又伺候了老爺洗漱,便伺候著老爺去休息,隨後便離開忙這府中的事務去了。”
“也就是說,你是最後一個見過安仁廣的?”
“正是。”
白君傾的手指在桌案上敲了敲,這與安伯給大理寺的供詞是相符的。“你自從離開,都沒有發現安仁廣與往常,有什麽異常的情緒嗎?比如說,驚恐,焦慮,害怕?”
白君傾的審訊語氣,是極為有技巧性的,她的話,仿佛循循善誘,又仿佛直擊人心一般,讓人心在極具防備之下,而暴露最基本的情緒。
“沒有,老爺一切如常。”
一切如常,嗬,如白君傾所料,從安伯那裏聽到的,又是一切如常這四個字,這四個字,就仿佛安伯給自己下的催眠一般,隻要別人問題這樣的問題,他就條件反射的張口而出這四個字。
但是安伯所表現出來的氣息,可並不是如常的樣子。
白君傾沒有聽到自己想聽到的話,卻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安仁廣就沒有與你說什麽嗎?比如說,在衡陽城,見到了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
白君傾這話一說出口,饒是安伯再會隱藏情緒,也因為這句話而變了神色。瞬間抬頭看向白君傾,在看到白君傾似笑非笑的桃花眼時,又刹那間的低下了頭。
這兩個瞬間,白君傾把自己個瞬間,形容為驚慌。
那一刻的安伯是驚慌的,他瞬間抬頭看向自己的眼神,充滿著不可置信,再質疑白君傾是否知道了什麽不為人知的真相!
那仿佛在質問白君傾是如何知道一般的眼神,那真相,是什麽?是安仁廣真的在衡陽城見到了什麽人?還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那第二次刹那間低下了頭,是安伯在看到白君傾含笑的眸子時,刹那間想明白了,白君傾可能知道此事,一切隻是在詐他說出真相罷了,那皺著的眉頭,著實是懊悔自己著了白君傾的道。
“沒有,老爺回來的時候很疲憊,什麽都沒有說,就回房休息了。”
“很疲憊,卻還能先去賬房?”
“老爺畢竟是個商人,凡事自然以生意為主。”
白君傾笑意妍妍的看著安伯,最後點了點頭,“安伯說的沒錯,的確,安仁廣是個商人。”
利字當先的商人……白君傾腦子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麽一般。
“本官最後一個問題,安伯可知道,在衡陽城被害的四人,與你家老爺有著相同的狀態。”
“小人知道。”
“如此便好,安仁廣可曾與你說過,或者你可曾知曉,安仁廣與這四人,是否相識?”
“小人……不知!”
白君傾敲著桌麵的手,突然停了,端起已經溫了的茶飲了兩口,“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安伯雖然麵上沒有顯現,但是白君傾卻是從他的氣息當中覺察出來,安伯明顯的鬆了一口氣,白君傾看著安伯的背影眯了眯眼,道,“安伯,安仁廣對你如何?”
安伯的身子一僵,轉過頭來看向白君傾,“老爺是個好人,待下人極好。”
這話看似回答了,但是卻回答的極其模糊,對待下人極好,可是對待他呢?他可不是一般的下人,所以對他,就極其的不好嗎?
據白君傾所知,安仁廣修煉的是烈焰掌,玄氣位於玄階玄靈之境,也是個高手!所以想要殺了安仁廣,又再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進行,其實是極其不易的。
而安伯隱藏在領口之下的傷口,雖然隻有隱約的指甲蓋大小的痕跡漏出來,但是以白君傾的眼力,根本不會看錯,那是被烈焰掌所傷。安伯的玄氣不高,隻有年過半百,卻也隻有黃階玄師的等級,但是能用最為安府的管家,能用烈焰掌傷了他的,也隻有安仁廣了。
且白君傾從這傷口可以看出,這傷,就在四天之前,也就是安仁廣遇害的那天!一葉而知秋,用烈焰掌傷人,顯然,安伯在安仁廣手底下的日子,過得其實並沒有表麵那般風光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