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張青陽剛剛離去,幾乎是前腳離開,市法院院長周克後腳就到了,周克差不多踩著點到市政府,來了就急匆匆的奔陳興辦公室而來。
“市長,您找我?”在陳興的辦公室,周克這個市法院院長也問得直接。
“嗯,周院長來了,請坐,請坐。”陳興笑著起身,比起對張青陽的態度,陳興對周克就熱情多了,也更為尊重。
周克點了點頭,在陳興招呼下坐了下來,陳興見周克問得直接,同樣是開門見山,笑道,“周院長,找你來是想了解一下周燕的案子,聽說近日就要在市法院開庭了,我想了解一下周燕案子的情況,證據都充足嗎?”
“周燕?”周克被陳興問得一愣,還真別說,他不知道周燕是誰,市法院要審判的案子何其之多,除非特重大案子,否則他這個院長根本不可能過問,下麵都有相關人在負責,此刻聽陳興咋一問起這事,周克一時摸不著頭腦。
“看來周院長是不知道周燕的案子了。”陳興見周克的表情,微微有些驚訝,旋即釋然,要麽是周克故作不知,要麽是這個案子並未擺到周克這個院長的案頭上,嘴上繼續道,“周院長,有人反應到我這裏來,說是周燕這個案子存在著一些冤情,目前的調查結果有待商榷,周院長覺得是不是該審慎對待這種存在爭議的案子?”
陳興邊說邊看著周克的反應,他說這話的時候,很明顯,周克眉頭微微皺眉了一下,陳興不知道周克是如何想的,但周克本人很不喜歡領導幹部插手案子的判決,最後影響到案子的公正性,他曾經有到美國進修過一段時間,對美國的三權獨立十分推崇。
陳興猜不透周克是作何想的,但還是笑道,“當然,我並不是想幹涉法院審案,司法獨立還是要支持的嘛,我的意思是既然有人提出了質疑,咱們的司法機關就更應讓人信服,千萬不要有什麽冤假錯案,那可就給我們黨和政府抹黑了,同樣會讓人質疑司法的公信力。”
周克沒插話,靜靜聽著陳興的話,周燕的案子他不清楚,甚至是沒聽過,陳興如此說,他不好發表什麽評論,眼下陳興這番話說的合情合理,周克也隻能道,“陳市長,這個案子我不了解,還真沒法跟您說什麽,要不這樣,我回去之後了解一下,真要是有像陳市長您說的那種情況存在,我們法院會以證據不足駁回的,絕對不會造成任何冤假錯案。”
“周院長,不是我說的情況,而是有人反應,我這個市長也不是當個中間的傳話人罷了,我主要還是希望我們的司法機關能夠公正公平,審案的時候不受到任何外力因素的幹擾,不要讓司法獨立成為一句空話。”陳興笑著擺了擺手。
周克點了點頭,陳興的一番話讓其驚訝,聽眼前這位年輕市長的口氣是有大力支持司法獨立的意思,但是否是嘴上的虛偽之詞就不好說了,作為一名在司法戰線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司法幹部,周克其實比誰都希望能看到國家能有真正司法獨立的那一天,但他自己也比誰都清楚,這其中的難度,不亞於萬裏長征,即便這些年來國家的法律製度越來越完善,在依法治國上有不小的進步,但以權代法的現象根本未曾減少,作為體製內的一員,周克再清楚不過,國家要是不從根本是進行政治體製改革,為依法治國掃清製度上的障礙,所謂的依法治國永遠將隻停留在口號上。
盡管國家一直在提升法院和檢察院獨立自主的權力,就比如說法院和檢察院的一把手都是高配,副廳級,這就是其他部門所沒有的,但不管是作何努力,無非都是停留在表明上,所謂的一府兩院,指的是政府和法院、檢察院,名義上來說,政府、法院、檢查院是平行關係,各司其職、各負其責,都由同級人大產生,對人大負責,受人大監督,所以理論上法院和檢察院是不受政府領導的,法院之間更是獨立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省高級法院和市中級法院之間是沒有領導關係的,隻有業務指導和監督關係。
上下級檢察院之間才有管轄關係,但不管是法院和檢查都是屬於司法係統,而政府是行政係統,行政係統和司法係統之間是互相獨立的,政府沒有領導法院和檢察院的權力,但事實真相呢?法院和檢察院其實還是受製於政府,因為法院和檢察院沒有財政獨立權,要由政府撥款,銀根子捏在別人手上,談何獨立?何況法院和檢察院領導的任免從根本上來講還是由政府任命,種種這些因素,法院和檢查院同政府之間不可能真正做到獨立。
現在各級領導幹部嘴上都在喊著司法獨立,保持司法的公平、公正、獨立,杜絕任何以權代法的現象,但嘴上喊的冠冕堂皇的人,私底下的態度卻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若司法真正獨立,權威最先受到挑戰的其實就是領導幹部這個群體,沒有人願意讓自己的利益受損。
周克深深的看了陳興一眼,如果這位年輕的市長真的能做到起嘴上所說,支持司法獨立,那他一定會第一個跳出來支持。
“陳市長,如果沒別的事,我就先回去了解一下這個案子的情況。”周克站起來道。
“也好。”陳興點頭笑了笑,看了下時間,他待會還要去視察保障房的建設,也沒時間留周克下來,將周克送到門口,陳興大有深意的看了周克一眼,笑道,“周院長,那咱們隨時聯係?”
“案子的情況,我會和陳市長您隨時聯絡的。”周克鄭重道。
送走了周克,陳興馬不停蹄的離開了辦公室,上午十時左右,陳興帶領市財政局,市建委,市住房保障和房產管理局等相關部門來到了位於中心市區邊緣的南遠麗景項目的建設工地,這裏是市本級承建的廉租住房建設項目。
目前工地已經暫時停止了施工,陳興聽著住房局局長薑朝陽的介紹,因為財政資金緊張,已經拖欠了工人幾個月的工資,工人們不幹了,已經罷工,要求工資全發後才肯繼續施工,所以工地隻能暫時停了下來。
“市本級承建的廉租住房是多少套?”陳興眉頭微皺,看向了薑朝陽。
“今年省裏給我們下達的廉租房任務指標是921套,市本級承建700套,下麵七個縣(市)共承建201套。”薑朝陽對這些數字早就倒背如流。
“總共呢?各類保障性住房是多少套?”陳興邊往工地裏走著,邊問道。
“省裏給我們的任務指標是要建設各類保障性住房33521套,其中新增廉租住房剛才已經說了,921套,新建經濟適用房1100套,新建公共租賃住房11000套,新建限價房20500套,目前為止,全市已經完成的保障房建設項目是廉租住房530套,經濟適用房900套,公共租賃住房9500套,限價房18000套。”薑朝陽猜到陳興待會還會問項目完成了多少套,索性一塊說了出來,能將具體數字說得這麽清楚,並非是薑朝陽知道今天上午陳興要視察保障房項目特意在昨晚下了苦功去記,而是薑朝陽自個無時不刻不在關心著保障房建設的進度,對這些枯燥的數字早已經爛熟於心。
陳興忍不住多看了薑朝陽兩眼,對方精煉的回答給其留下了不錯的印象。
在已經停止施工的工地上走著,陳興走到一棟已經建到十層的樓房下停了下來,抬頭望著,陳興的擰緊的眉頭就沒有鬆開過,轉頭望了望財政局局長周方宇,陳興皺眉道,“周局長,市裏的財政就沒辦法擠出資金來嗎?”
“陳市長,現在是擠不出錢來,葛書記和李副市長重點盯的幾個項目馬上就要上馬,到時候都要上百億的資金,實在是騰不出錢來。”周方宇朝陳興訴苦道,他這個財政局長也是沒辦法,沒錢他也生不出錢來,領導暗示將保障房建設暫時停一停,下個月資金要是充裕再繼續,周方宇卻是隻能苦笑,財政永遠都不會有充裕的時候。
“是嗎,周局長的意思是我的話畢李副市長的話還不管用了。”陳興盯著周方宇。
“陳市長,我不是這個意思,主要是那些大項目的資金都是提前預算好的,所以不好動。”周方宇心裏一緊,見陳興不快,趕忙解釋,明著頂撞陳興這個代市長可不是明智之舉。
“今年度保障房建設的任務是省裏去年底下達的,難道用於建設保障房的資金就不是提前預算好的嗎?”陳興咄咄逼人的盯著周方宇。
被問到點上的周方宇這會隻能尷尬的笑笑,陳興問到這份上,他再拿什麽借口來搪塞,就真把陳興得罪死了。
陳興沒再理會對方,站在工地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保障房建設怎麽能停呢,這是關乎民生的大事。”突的,陳興無奈的歎了口氣,他說這句話時低聲自語的,旁邊的人並未聽清,陳興心裏無法理解葛建明為何會想要先犧牲保障房的建設來保證大項目的上馬,或許這就是每個人從政理念的不同吧,陳興隻能如此想著。
在工地上轉了一圈,陳興眉頭就沒鬆開來過,心裏頭更多是無奈,說到底,還是手頭權力不夠,他需要的僅僅隻是權力!若他現在是處在葛建明的位置上,要讓這些還未完成的保障房項目繼續開工,隻是一句話的事情而已。
追求權力,追求頭頂上的官帽子,有時不應該僅僅被說是為了享受權力帶來的好處和利益,其實,同樣可以更好的服務於老百姓。
權力,本身就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造福人民,用偏了,走入歧途。
陳興心裏的想法隻有他自己知道,一路在工地上走著,陳興的臉色都很嚴肅,其他人見陳興繃著一張臉,也都靜悄悄的,財政局局長周方宇不時的東張西望著,他對這保障房的建設倒是不怎麽關心,反正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他的家人朋友親戚子侄甚至包括七大姑八大姨來著,都不需要住這種保障房,他也懶得去關心,市裏現在其實還有錢,但都有用處,可悲的是陳興這個代市長使不動那些資金,葛建明就不說了,在周方宇這裏,李浩成批的條子都比陳興批的好使,陳興這個代市長現在還弱勢的很。
“陳興,黃明有沒有跟你聯係過?”在工地上的時候,陳興接到了何麗的電話,一整個上午,何麗都打不通黃明的電話,這下子連何麗都覺得奇怪了,因為黃明也住在南州大酒店,跟她們就隔了一層樓,她還上去敲黃明的房門來著,結果裏麵壓根沒人。
“沒,什麽事?”陳興疑惑的問道。
“倒沒什麽事,就是跟他聯係不上,這小子電話一直關機,我去敲他的房門,房間裏也沒人,奇怪了,也不知道他昨晚回來了沒有。”
“你去問問酒店的前台,調下監控就知道了。”陳興笑道,“不過應該不會出什麽事,這小子說不定到哪瀟灑去了,他一個大男人還能丟了不成。”
“也是。”何麗笑著點頭,“那就沒啥事了,我就打電話問你一聲,那就先這樣了,我到酒店樓下問問。”
陳興掛掉電話,再次把財政局長周方宇叫到跟前,“周局長,你要多想想辦法,盡量擠出資金來,先把拖欠工人的工資發了,這是很要緊的事,這是最苦的一個群體,咱們哪怕是我們自己發不出工資,也不能拖欠工人的工資。”
“陳市長,我盡量,工人們的確是很苦。”周方宇點了點頭,心裏卻是嗤之以鼻,心說這年輕的代市長還挺會作秀。
陳興帶著一行人連走了幾個保障房建設工地,都是因為資金緊張而暫時停了下來,陳興心情沉重,在這一點上,葛建明跟他持不同意見,沒有葛建明支持,陳興的話在這件事起不了多大作用,除非葛建明點頭,否則財政局這邊怕是不會放款到保障房的建設項目上。
想到周方宇剛才的話,陳興心裏很不痛快,他才是市政府的一把手,說的話沒有李浩成好使,市財政的錢,他這個代市長竟然還使不動,這是何其悲哀的事。
“財權必須要抓到手上。”陳興心裏暗暗念了一句。
中午的時候,陳興和楚蓉、何麗一塊吃飯,三人都有再給黃明打過電話,但黃明的手機仍然是一直關機,再加上何麗詢問過酒店前台,專門去調酒店監控看過,黃明昨晚壓根就沒回來,這下連陳興都覺得有些不正常了,黃明一晚上沒回來,又消失了一上午,但也不至於一直關機才對,莫非是出事了?但一想到黃明是個大男人,又沒什麽仇家啥的,也不可能是出事,三人都有些納悶。
陳興又給張若明打了電話,問黃明昨晚去找他了沒有,張若明的回答也是否定的,他就昨天中午和黃明一起吃飯,昨晚就沒見過黃明了,張若明還反問陳興發生啥事了,陳興也隻能苦笑著說沒事,隨即掛了電話。
“黃明昨晚是接了盧小姐的電話離開的,昨晚最後見他的應該是盧小姐才會,要不給那盧小姐打個電話問一下,陳興,你應該有她電話吧?”何麗看著陳興。
“我有她的電話。”陳興點了點頭,何麗說的沒錯,黃明昨晚最後見的是盧家的人,應該打電話問問盧家人才是,他都忘了這事。
很快,陳興又接通了盧小菁的電話,“盧小姐,昨晚黃明去你那了沒有?”
“黃明?”接到陳興電話的盧小菁正驚喜市長竟會主動給她打電話,猛一聽黃明這個名字,一時沒反應過來,好一會才驚叫道,“陳市長,你說的是黃先生?”
“對,就會黃先生,要注資你們酒店的。”陳興知道自己這個電話打得突然。
“來了,那黃先生來我家了 ,九點左右離開的,怎麽,陳市長跟那黃先生是?”盧小菁此時已經徹底反應了過來,她能聽出陳興叫黃明的名字叫得很是自然親切。
“九點多就離開了?”陳興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嗯,他是差不多九點離開的。”盧小菁肯定道。
“那好,沒啥事了,多謝你了,盧小姐。”陳興說完就準備掛電話。
“陳市長,不知道能否冒昧的問一下,那位黃先生跟您是?”
“是我的一位朋友,昨晚他從接了你電話去你家後,到現在就一直沒有消息,手機關機,人也沒回酒店,沒法聯係上。”陳興並沒隱瞞什麽,這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怎麽會?”盧小菁驚道,“他昨晚九點左右真的離開了。”
“我相信盧小姐的話,沒事了,盧小姐先忙吧,我待會再打他電話試試,應該不會出啥事。”陳興笑道。
“黃明昨晚確實去盧家了,但他九點的時候就離開了,也就是說黃明昨晚9點就徹底失去了聯係。”陳興無奈朝楚蓉和何麗聳了聳肩,自我安慰道,“這小子一向是福大命大的,應該不會出事才對,可能是上哪裏找樂子去了,掉進歡樂窩了。”
陳興說完,楚蓉和何麗麵麵相覷,都沒說什麽,三人很是沉默了一陣,但心裏都覺得不正常。
“陳興,你們這南州市太亂了,我和楚姐剛來兩天就差點被綁架了,誰也不知道黃明會不會出事,我看你還是讓公安局那邊找一下人才是,畢竟是個大活人,而且黃明平常做事也挺靠譜的,不可能突然就關機了,還沒跟我們說一聲。”何麗說道,見楚蓉和陳興盯著她,何麗急道,“都這麽看我幹嘛,我這次可不是烏鴉嘴,隻是這事畢竟不尋常,以防萬一嘛。”
“我讚同小麗的話,黃明有時候嘻嘻哈哈的,但做事一直很穩重的,再怎麽樣,他也會跟陳興你打個電話才是。”楚蓉點頭讚成何麗的話。
“也好,何麗這次說的對,不怕萬一,就怕一萬。”陳興難得的沒說何麗什麽,黃明是他最好的哥們,陳興也生怕對方會出事。
陳興琢磨了一下,拿起手機就要給張青陽打電話,還沒打,盧小菁的電話卻是又先打過來了,想著盧小菁是不是有什麽消息,陳興趕緊接起來。
“陳市長,剛剛我打電話回去問我爸,想讓他去看下小區門口的監控錄像來著,結果他說他上午聽說小區門口不遠處的路段好像發生了綁架案,他也沒往心裏去,剛才聽我那麽一說,他才著急,說會不會被綁的那人就是黃明,他現在已經準備到小區的值班室去問問情況了,一有消息就打電話通知我。”
“你家住在哪裏,我現在過去。”陳興豁然站了起來。
“我家在樊龍別墅區。”盧小菁道。
“走,去盧家的別墅一趟。”陳興招呼了楚蓉和何麗,二話不說就站了起來。
風風火火的趕到了盧家所在的樊龍別墅區,陳興一臉著急,他有預感,出事的八九不離十就是黃明了,不然不可能到現在還跟黃明聯係不上。”
“這位就是陳市長了吧。”盧成龍看到陳興,有些激動,礙於雙腿不便,沒法站起來,隻能坐著向陳興致意。
陳興此時也沒心思跟對方客套,急道,“盧先生,弄清楚了嗎?”
“陳市長,你先看看著監控錄像。”盧成龍沒急著回答。
陳興盯著監控錄像看,錄像上可以清楚的看到黃明步行離開別墅小區,在離開小區後,能看到一輛小麵包車一直跟在黃明後邊,直至裏小區有段距離了,小麵包車突然停了下來,上麵有人下來將黃明給襲擊倒,而後就抬上了車子,因為離小區門口的距離有點遠了,後麵的那一小段有點模糊,但大致還是能看到黃明是被人襲擊的。
“報警了沒有?”陳興臉色鐵青。
“還沒,要不是我過來說要看這監控,這保安都沒去查看。”盧成龍苦笑,“上午我隔壁那個鄰居過來找我喝茶,說是昨晚開車回來的時候,快到小區時看到一個人被人襲擊了抬上車子,不知道是不是綁架,他也不認得是誰,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 就沒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