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鈺,我早該發現你這麽不要臉了。”南雎抬眸看向他。
荀鈺的嘴角牽出一個弧度,笑道,“自第一次見麵,雎兒不就知道了嗎?”
風拂過,將帳中的卷簾吹起,今夜全軍將士燃了篝火,一齊用晚飯。
月色襯著篝火,將這軍中照拂出絲絲暖意,南雎才收好東西,從遠處看去,一眼便能看到那個將玄色鎧甲和紅色披風穿的恣意飛揚的男子,此刻正坐在團團篝火前,在火上烤著新獵的肉。
南雎走上前,坐到了他身邊。此時,阿茵和白術也從軍醫處走了過來,斂身朝荀鈺和莫懷胤行了個禮,便被南雎叫著也一同坐了下來。
其中一個將士說道,“此番大戰勝利,還要感謝我們世子殿下和莫將軍啊!”
“誒,還有南雎姑娘,若不是她的毒,我們怕是要費上百倍的力氣才能拿下南豐城呢!”
如今的局勢,東陵國土已盡數收複,南疆軍隊退回,若是一月內沒有收到回京的旨意,便要大舉南下,進攻南疆。
南雎仰頭一笑,“諸位真是過譽,要是沒有你們,我們也不會有如此大的力量。”
夜色將她的臉頰襯得愈發清晰,不知是誰歎了口氣,“若是如今便可趕回京城多好,我娘子給我來了家書,她生了,還是個兒子。”
氣氛頓時凝固下來,隻聽其中一人又道,“是啊,我老母親前兩日的八十大壽我也沒陪她。”
此時此刻,想必每個人手中的家書都已被反反複複看了許多遍,家書抵萬金,在如此寒冷的邊關,怕是隻有家書才是將士們浴血殺敵活下去的動力。
荀鈺見狀,心中亦是感慨萬千,他清冽的聲音在這夜色之下顯得愈發清晰,“我們定會大勝而歸!一定!”
眾將士聽著這萬分鏗鏘有力的聲音,心中也燃起了某個信念,靠著它,他們相信,總有一日他們會重返故土,見到自己的家人,這多日來的相思之苦,是唯一支撐著他們戰下去的動力。
南雎微微一怔,隨即笑著朝營帳前的將士們說道,“不如我給大家唱個曲。”
“好!”
“好!”
軍營中的氣氛再一次被點燃,一聲又一聲的應和聲響起。
南雎清了清嗓子,瞧了一眼身旁的荀鈺,隨即開口唱道:
“遠山微暮,田寂園嬉。
炊煙嫋嫋,犬鳴幼啼。
其室雖陋,其樂悠悠。
此去經年,此生難尋。
鄉音淒淒,入我夢兮。
斷燭弋弋,亂我魂兮。
琴聲瑟瑟,孤影和吟。
渺渺歸途,雖死猶去。
……”
一曲罷,南雎站起身,將手中的劍高高的朝上舉起,“諸位將士,感謝你們為東陵國的百姓所付出的一切,你們的家人一定會為你們而驕傲!相信我,你們定會、大勝而歸!”
霎那間的寂靜之後,隻聽得一陣陣雄渾有力的喊聲響起。
“大勝而歸——”
“大勝而歸——”
……
四月十日,敵人主動進攻南豐城,未過邊境,便被赤北軍打得連連敗退。
四月十四日,敵人遭伏擊,大潰而歸。
戰事剛剛結束,南雎和阿茵便又在軍醫處忙了起來。
正忙著,誰知阿茵從外頭拖回來一個滿身是傷的男子,才把他放到擔架上,這才有功夫細看他。
定睛一看,她忙把南雎從遠處叫了過來,“姐姐,你快看,他是不是那日調戲你的人?”
南雎仔細一瞧,心覺眼熟,這才想起來那人的樣貌,果真是他。
“他怎麽會在這裏?”阿茵又問。
南雎掃了一眼他全身的傷口,急忙說道,“先別管這個了,趕快替他處理一下傷口。”
半個時辰過後,他還陷在昏迷之中,南雎囑咐阿茵看好他,便又去查看荀鈺和莫懷胤的傷勢,還好他們二人的傷都不重,南雎替荀鈺包紮的時候,隨口提了一句,“荀鈺,剛剛我們救了一名男子,就是我那日同你說的,將我認錯的人。”
包紮好後,南雎將繃帶收回了藥箱。
荀鈺略微湊過來,使得南雎不得不將身子向後仰,他沉聲道,“雎兒先將他救了,再說。”
南雎一怔,隨後輕笑著拉了拉他的衣袖,“你不會又吃醋了吧?”
荀鈺正了正身子,唇角微勾,看向她,“雎兒要這麽想,那便想個辦法取悅本世子可好?”
南雎一拱鼻子,“傷還沒好就這樣,好了還得了。”
嘴上雖這麽說,心裏卻依舊擔心萬分。每一次雙方交戰,南雎這顆心便永遠提在嗓子眼兒上,生怕荀鈺當真出什麽事,或者是受什麽太重的傷。
他看到了南雎的擔憂神色,伸手將她的手握在手心,“我答應過你,定會平安歸來。”
南雎輕輕頷首,朝他微微一笑,“嗯,生死相隨。”
生死相隨。這大概是在戰場上,荀鈺聽到過最弄人心弦的話。
傍晚時分,南雎回到軍醫處問了問阿茵,隻聽阿茵說那人已經醒了,南雎便跟著阿茵去看了看他。
此時,恭譽正靠在榻邊,一見南雎進來,便直起了身子,“原來是你啊。”
南雎深吸一口氣,走近查看了一番他的傷勢,緩緩道,“這話應該是我對你說罷。你是怎麽受傷的?”
“我倒黴唄。”恭譽撇了撇嘴,看向她,“途徑洛水,誰知你們正在打仗。不過我本是想來尋你的,如今正好。”
“我跟你隻有一麵之緣,尋我做什麽?”南雎詫異道。
“現在不是第二麵了嗎?明日還會有第三麵,後日還有第四麵,慢慢來。我尋你當然是要與你結識。”恭譽抬起頭,眸中似閃著光亮。
她這眸子除了那份銳利,當真是與昔日的秦洛衣一模一樣。
“我可不願與你結識。”說著,南雎便要起身。
“你一個女子跟著軍隊,不嫌苦啊?”
南雎本不欲理他,誰知他竟喋喋不休問個沒完,她不耐煩的瞥了恭譽一眼,冷冷道,“我看你是個讀書人的模樣,怎麽說話如此放肆。還有,跟著軍隊的不止有我,不是還有阿茵和白術嗎?”
“現在道上這麽不太平,小生可真是敬佩姑娘的勇氣。”
南雎輕笑一聲,“眼光真好。”不等他回話,南雎便站起身來,朝一旁的阿茵說,“阿茵,這裏就交給你了,我先去看看外麵的將士。”
“好。”阿茵應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