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打開，南雎立刻扶著荀鈺走了進去。
此時赤北軍傷員慘重，南雎去了趟軍醫營，隻見阿茵正在那裏跑來跑去，一刻也未曾閑下來。
“先去給殿下看病吧……”幾個赤北將士硬撐著氣，抬起頭緩緩道來。
南雎的心裏有些絞痛，這些傷員，哪一個不是為保家國不破，粉身碎骨亦是在所不辭。她笑了一笑，道：“無礙的，我去給殿下瞧傷。”隨即眯了眯眼眸，拿了藥箱便離開了這裏。
外麵的光透過帳子照了進去，荀鈺微微靠在椅子邊，被血染紅的衣物還未換下，眼神如星，微微眯起看向麵前的女子。
“雎兒……”
南雎急忙跑過去，將藥箱放在他身邊：“你別說話。”
她將荀鈺微微扶起，先替他的手包紮好，又將他側過身去，隻見那箭矢還牢牢的紮在他的身上。
“雎兒，幫我拔出來……”荀鈺的聲音有些沙啞微弱。
南雎皺皺眉，“你忍著點。”
荀鈺輕笑，“放心吧，我怎會這麽容易就死了。”
南雎點點頭，將手中的刀放在一旁的燭台上烤了烤。她的手有些顫抖，她從未像現在這般緊張過。
南雎小心翼翼的將多餘的箭把割了下來，動作極其緩慢，生怕出了一絲的差錯。
時間過的很漫長，南雎將箭拔出來後，替荀鈺做了簡單的處理，阿茵才終於趕了過來。
荀鈺的額上全是細小的汗珠，他靠在南雎肩頭，她為他輕輕拭去額邊的汗珠。
“荀鈺哥哥！”帳外的簾子突然被掀開，是東方綰和莫懷胤。
東方綰拉著莫懷胤的手緩緩向裏走來，莫懷胤的腿部受了些輕傷，除了腿腳不便，已無大礙：“我說了不讓胤哥哥來，他偏要來看看，說放心不下你。”東方綰皺了皺眉，朝荀鈺說道。
帳中來往的人影影影綽綽，荀鈺一皺眉，沉聲道：“阿茵留下即可，剩下的人去看其他將士！”
帳中幾人一駐足，有些猶豫，“快去！”話音才落，人便全都出了帳子。
屋裏的火盆劈裏啪啦的發出聲響，荀鈺一手撐著身體，緩緩道：“懷胤，南疆軍隊有無退守？”
莫懷胤點頭，“南雎姑娘的毒發揮了作用，將他們擊的節節敗退，亦是傷亡慘重，估計一日半會是不會再進攻了。”
南雎將收起的藥瓶盡數拿出，“我會讓阿茵同我一起盡快將這些藥研製出來。到時候讓所有人全都附在兵刃之上，絕不會有問題的。”
莫懷胤的眉頭這才微微舒展，“多虧了南雎姑娘，如此一來，收複南豐城指日可待。”
荀鈺忽然握住了南雎的手，沉聲道：“你要多注意些。”
東方綰向前兩步，問道：“荀鈺哥哥這話是何意，你是說南雎會有危險？”此話一出，眾人皆看向荀鈺。
他歎了口氣，劍眉一橫，緩緩道：“今日雎兒用毒，敵軍皆心知肚明。這對他們是很大的威脅，若沒有萬分把握，他們絕不會再次進攻新川城。你說，這把握從何而來？”
此話一出，東方綰恍然大悟，“荀鈺哥哥你是說，他們會打南雎的主意？”
荀鈺點點頭，眸色有些低沉。
南雎抿了抿嘴唇，“無礙，我自己多注意些。憑我現在的功夫，若是待在軍營，他們還劫不走我。”
深冬的風愈發的凜冽，將士們的傷口也不好愈合。
傍晚的時候，南雎去軍醫營拿藥。
正巧碰上阿茵在給蒙瀚上藥，南雎走上前，有些擔憂：“蒙將軍可好？”
蒙瀚還未說話，隻聽阿茵邊替他纏著繃帶邊說，“蒙將軍身中三箭，還好不是在要害，否則真的棘手了。”
隻見他擺了擺手，粗著嗓子說道：“這算什麽，男兒戰於沙場，誰還沒有幾個傷。跟五年前北疆雄關那次比起來，這次可算不得驚險。”
“雄關？”南雎從沒聽說過北疆和東陵國還有過大戰。
蒙瀚點點頭，“那次，朝廷派兵將北疆雄關的赤北軍皆換成朝廷之人。可我們當時並未收到任何旨意，隻以為是犯我北疆邊境者。殿下的兄長帶兵對抗，不慎戰死沙場。隻可惜這偌大的東陵國，竟捏造他是叛軍，這才斬了他。若不是那一次，皇上又何至於頻頻懷疑北疆謀反。哼，我赤北將士絕不會忘記，這一生的恥辱！”說罷，他的麵色漸漸沉了下來，眸中燃燒了怒火，久久未熄。
南雎一愣，她終於知道荀鈺為何不讓她上戰場。記憶中，他似乎提到過一次他的兄長，他說，他喜歡同他大哥去狩獵。可……
凜冽的風吹起了塵埃，在冰冷的空氣裏穿梭而過。她曾經以為養尊處優的世子殿下，竟同東陵國有著如此的仇恨。
“那皇上把殿下詔入京城，其意便是作為質子，怕北疆王反？”南雎緩緩道。
蒙瀚輕歎了口氣，天上的寒雪又飄了起來，迷茫一大片，將這片荒蕪的土地覆蓋，這樣的東陵國，毫無一絲生氣。
沉寂的帳中，隻有燭火搖曳。她站在門口，衣角被風吹起，眉心微蹙，久久未言。
“荀鈺，我不會有事的，我會一直陪著你，一定。”
她看著荀鈺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屏風上的那副策馬圖，她終於知道，他是在看北疆，那裏連綿著無數的高原，一望無際的草地。他們荀家幾百年來守護著這裏，他們曾在這片土地上策馬揚鞭，曾在這片土地上放聲大笑，曾在這片土地上望著天上的星。
她緩步至前，坐到了荀鈺的旁邊。少女手指如玉，輕輕撫上他的臉頰，“他回去了，相信我荀鈺。”
她看著那雙透著無盡落寞的眸子，她知道他在想什麽。
或許每一次的沙場征戰，他都會想起戰死沙場的兄長。
她微聲道：“荀鈺，他的魂魄一定回到了北疆的高原，一定再次踏在了那片土地上。”
外麵的星不斷閃爍，燭火將這帳中映的通明，猶如白晝。
荀鈺側過頭，唇角牽起一抹笑容，他伸出手，緊緊的覆在了南雎的手上：“你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