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直到傍晚,天色漸黑,不過這世子府卻是懸燈萬盞,猶如白晝。
南雎百無聊賴的在房間裏不停踱步,哪怕罰她幹些重活,也比現在幹呆著強。
“唉!”
“唉!”
身後忽然響起梁騫的聲音:“幹嘛呢!”
他伸手狠狠的拍了拍南雎的肩膀,南雎轉頭,硬聲道:“沒看見我在受罰嗎?”
“聽你這一陣陣的歎氣聲,還以為小美人兒不開心了呢。”梁騫笑道。
南雎努了努嘴:“不開心倒沒有,隻是被困著什麽都幹不了才叫人心煩。”
“喏,給你的。”隻見梁騫從懷中掏出兩本兵書,扔到南雎手中。
南雎翻開一看,微微皺眉:“你讓我看什麽兵書啊?”
梁騫順了順他額邊散落的發絲,笑道:“讓你看你就看。”
南雎這才意識到,梁騫進的是荀鈺的臥房,她立即把他往外麵推:“我這才想起來,你膽子可真夠大的,若是讓殿下發現可就慘了。”
梁騫握住南雎的手腕,眉梢一挑:“他能奈我何?”
良久,南雎竟不知如何回他,於是,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氣聲。
“唉!”
囑咐兩句後,梁騫就離開了。
沒多久,外頭的熱鬧聲漸漸散了,後院的家奴們也多了起來,南雎這才意識到估摸著這生日宴也已經結束了。
她立刻直起身子,將自己的站姿端正了一番。
下一刻,荀鈺便踏進了屋子,嗅了嗅周圍,似乎發現了什麽,卻未曾作聲。
隨後見她在那裏不情願的站著,笑道:“站多久了?”
南雎笑著,“奴才不敢偷懶,一直站著呢。”
荀鈺聽罷,隻輕哼了一聲,隨即緩緩走上前,微微俯下身,二人鼻息以對,他那清冽的聲音響起:“本世子的賀禮呢?”
南雎心想,他果真還記得這茬。
忙從懷中將那對包的整整齊齊的賀聯拿了出來交到荀鈺手上,低頭回道:“就是這個。”
荀鈺沒說話,眉眼卻皆是笑意,見他將它拆開,又將折起來的對聯展開,看了好一會兒,隻聽他說:“醜。”過了半晌,似乎是沒說完,便又道:“寫的醜。”
南雎一聽,那精致的小臉一下耷拉了下來,撅著嘴,不情願的說道:“奴才比不上殿下您,知識淵博。”
荀鈺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一下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南雎一臉驚異,可還來不及反應,便被荀鈺一下扔在了床上。
她想起身,荀鈺卻一個轉身躺在了她身側,一隻手緊緊的抓著她的腕子。
榻上的帳子散發出好聞的香味,空氣異常的安靜,隻餘下爐子裏燒炭的聲音,以及二人的呼吸聲。
南雎坐在床上,就這樣和荀鈺僵持著。
“躺下。”他命令道。
“奴才……”
“躺下!”
最後,南雎隻得乖乖躺在他身邊。
那日的荀鈺喝的有些微醉,他一隻手撐在腦後,半眯著眼,跟南雎講了好多事情。
外頭飄起了零零散散,潔白的雪花,他的聲音縹緲而悠遠,淡淡回蕩在耳邊:“雎兒,我不知還要在這京城待多久。或許一年、兩年,也或許更長的時間。北疆的風總是讓人神往,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有奔馳的駿馬,小的時候,我和父親母親還有大哥總是出去狩獵。大哥小時候總是搶走父皇拿來的最好的弓箭,結果每次都是他獵到的獵物最多……”
南雎也慢慢閉上了眼,她靜靜的聽著荀鈺的訴說,夜深了,隻剩下那清冽如甘泉的聲音低低的響起,月光透過雕花窗子,將他的麵龐勾勒的異常清晰,很久很久之後,朦朧中,南雎低聲呢喃:“你會回去的。”
生辰宴之後,沒過幾日,東方靈和東方綰的婚事便在大街小巷中傳的沸沸揚揚。
早晨同巽兒一起收拾荀鈺的衣物,巽兒便說道:“姐姐,你聽說了嗎?”
“是榮王和五公主的婚事?”
巽兒點點頭:“可不是嗎?聽聞皇上一直有意將五公主嫁於東方家,好歹是皇上的世侄,再者說,表兄妹結為一對,傳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話啊。可聽聞這五公主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意嫁給靈公子,硬是找皇上哭鬧了好幾日,聽說此事還驚動了太後娘娘。不過我聽聞這靈公子同寧德郡主關係較好,接了娶五公主的聖旨,竟也樂的不行,姐姐,你說這些主子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
南雎嘴上沒說什麽,可心裏卻是極其明白的。
自古女子多卷入朝堂政治,尤其是嫁入帝王家的女子。饒是皇上再怎麽寵愛五公主,一牽扯到東陵江山,政治權勢,她竟還是要淪為犧牲品。
荀鈺這兩日總是不見人影,除了早晨和晚上侍奉外,連南雎都很少見到他。
據說他近日常常進宮。
近半月後一早,東陵國京城的早鍾早早的敲響,厚重雄渾,將人們從朦朧的睡意中叫醒。
窗外的天才蒙蒙亮,南雎去荀鈺房裏侍奉他穿衣,隻見旁邊放著一身厚重的鎧甲,上麵摞著一件鮮紅色的披風。
“殿下,您今日……”
“今日迎北疆王妃入城。”他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隻冷冷的說。
北疆王妃,南雎心下暗暗想了想,北疆王妃不就是……
她忽然有些驚訝,那不是意味著荀鈺的母親也即將入京了嗎?
她曾聽荀鈺說過,他來這京城看似是錦衣玉食,其實不然。
皇上早就想控製北疆王的勢力,他如今的境況便和那些年少的質子沒什麽區別。
而如今北疆王妃入京,定是意味著有更大的事情要發生了。
她替他穿上了鎧甲,披上鮮紅的披風,將頭發用金冠盡數束起。
荀鈺眉目英挺,秀眸明澈,一身鎧甲更是把他襯得少年英姿勃發。
他低下頭去,伸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掃過她白嫩的臉頰,卻什麽也沒說。
出了世子府,荀鈺駕上了一匹棕色的戰馬,更顯威武。
這次是大禮,不容一絲懈怠。可荀鈺卻吩咐莫眠將上次為她挑的馬牽來,一個女奴駕在馬上跟在主子之後,那也是前所未見。
東陵城的街道兩側,兵甲齊立,將在四周看熱鬧的百姓全都圍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