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雲開見月
時出雲驚喜得衝過去想要握住她的手以訴相思,可是當她淡淡的看過來,時出雲卻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阻力,將他阻止在原地,不敢再靠近分毫:「錦兒.……是我啊,時出雲!」
蕭錦華看著面前臉頰發紅緊張又靦腆的少年,伸手指了指旁邊的位置:「先坐下!」
她的聲音聽在時出雲耳朵里似乎有魔力一般,當真乖乖坐下:「錦兒我……」
「噓!」蕭錦華的手輕輕在嘴上一點:「你要說的我都知道,現在我不想說這些,陪我坐一會兒吧!」
蕭錦華從身旁拿出一支玉笛:「想聽什麼曲子?溲」
時出雲茫然:「我……」
蕭錦華看他神色,不等他說完就將笛子放在唇邊吹響:
君別時,布衣青衫少年恧郎
淚沾襟,妾心如割笑別送
經年轉,白髮新添舊紅顏
問年月,往昔情思飛何處
錦衣行,天子門前一品候
兩相望,滄海不復……桑田!
笛音落下,時出雲望著蕭錦華怔怔落淚:「錦兒!你是擔心我會負你么?」
說著激動的起身,三指對天,無比赤誠:「我時出雲對天發誓,今生今世,生生世世,我都不會辜負錦兒,不會愛上別的女子,若能相守,不論高官富貴,絕不納妾,絕不動搖!若違此言,不得好死!」
蕭錦華沒有阻止,就這麼看著他,認真的看著他,聽著他一字一字說完,看著他的赤誠和激動,等他說完了,蕭錦華才欣慰的笑笑:「如果她還能聽見,一定會很幸福的!」
時出雲睜大眼睛,愣了一會兒才問道:「錦兒.……你說什麼?我有點聽不明白!」
蕭錦華站起身:「那你可聽好了,這是我最深最深的秘密,這個世上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蕭錦華走到他面前看著他:「在你面前得就是曾經與你相愛的錦兒,她得名字叫做蕭錦華,當今一代大儒蕭鶴鳴蕭丞相的嫡孫女!」
「你大概也聽說了吧,當今第一貴女,最可能入宮為後的蕭家嫡女,宮宴之上落入武成候懷中,被他非禮,最終名節盡毀,皇上不恥,下旨賜婚給身殘的淳王!」
時出雲眼淚不斷落下,不敢相信的搖頭:「不會的,怎麼會這樣,不會的……」
蕭錦華冷漠的看著他:「這就接受不了了么?」
「既然你知道前面,那後面的大概也知道,蕭家嫡女不願嫁給淳王為妃,大婚之日不堪受辱撞柱而亡,她……死了!」
時出雲睜大眼睛.……
「你沒聽錯,她死了!大婚之日帶著對你的愛和絕望無助,一頭撞在了紅漆柱上,而現在站在你面前得這個人擁有著她的全部記憶,但是卻已經不是她了!」
「怎麼會.……怎麼會.……」
「今日我來赴約,只是全了你和她之間的感情,給你一個答案,剛剛聽到你的那番話,我想她死也該明目了,所以以後這世上再無你的錦兒,只有淳王妃!」
「錦兒!是我對不起你,都是我,都是我的錯……」
蕭錦華看著這個少年郎在人生最得意得這一天哭得傷心絕望,想來曾經的蕭錦華也是這般的絕望吧,兩個相愛的人,兩顆赤子之心,蒼天就是喜歡這般玩弄人。
「登高易跌重,以後官場大起大落是是非非,那些都是你從未遇見過的困難和打擊,有的人扛過來,成為朝廷棟樑,有的人抗不過,最後碌碌無為,或者同流合污,今日就當是我送你的一份大禮,日後的路,都靠你自己走了!」
蕭錦華掀開帘子:「告辭!」
「錦兒!」時出雲猛然伸手握住蕭錦華的裙角,仰頭祈求的看著她:「求你,不要拋下我!」
蕭錦華微微彎腰:「你該知道,我已經是淳王妃,我們之間沒有可能了!」
「我……知道!」時出雲心痛如絞,可是卻毅然堅持說完剩下的話:「我知道我們再無可能,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當做以往的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就算不能在一起,情分還在,不要當做不認識我,可好?」
蕭錦華看著他的眼眸,那傷心和脆弱都那麼得明顯,大起大落來得太兇猛,如果刺激太大,這份脆弱一擊必碎,怕是連他的靈魂也會擊碎了,伸手扶住他的手將他扶起來:「我答應你,我一直期待著這一天,同樣的也期待著日後,等待你在官場上一展身手,叱吒風雲,屆時我不介意告訴全天下人,蕭錦華曾經深深的愛過時出雲,甚至願意為他而死!」
時出雲恍惚中看到畫舫的帘子打開,白色的日光照進來那般的刺眼,那個白色的身影逆光而行,最終被吞沒在了光芒之中,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他的世界:「錦兒!」
馬車上蕭錦華看著欲言又止的紅劍,心中瞭然:「怎麼?沒用想到我還有這樣的過去對么?」
紅劍搖搖頭:「才子佳人千古佳話,時公子年紀輕輕金榜題名也值得曾經的蕭家小姐垂青,奴婢只是沒用想到王妃會這般的決絕,不過王妃既然這般乾脆斷絕了,為何最後又給他希望?」
蕭錦華執杯淺啄:「他太年輕了,縱然過得清苦,但是對於這個世界的殘酷還是沒有能力應對,他考科舉之時一心念著我,這才更加得發憤圖強,一靠擊中,如今我把他心中得念想擊得粉碎,我怕他會一蹶不振!」
「那也不算是希望,只當是給他一份念想,我也不希望日後見面兩人尷尬,做不成夫妻,日後做朋友也好啊!」
紅劍一嘆:「還是王妃考慮得周到!」
蕭錦華放下茶杯,袖子微微露出一截,手上還有淡淡的傷痕沒用消去,心中一顫斂下眸子:「他還沒醒么?」
「今日我們出門的時候還沒醒!」
蕭錦華心抽疼,喉嚨酸澀,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馬車在王府停下,蕭錦華已經患上了和紅劍一樣的丫鬟衣服,兩人挽著手就走進了王府,畢竟她還是傻子王妃,被人看見了可不好。
一路走進去,經過紫竹苑的時候蕭錦華頓了一下腳步,走回木棉苑,又看了眼紫竹苑,依舊安靜如初,第一次嘗到這種忐忑不安度日如年的滋味。
沐浴更衣,換了身淺色的衣服,現在已入冬季,不得不穿上一件厚厚的披風保暖,躺在躺椅上讓夏芙給她擦拭濕漉漉的頭髮,伸手摸了本書拿起來看,這是毒經,她這大半個月已經看了好幾本,有些都已經能倒背如流了,以往她覺得醫術生澀難懂,哪怕是背下來了也一知半解,也沒有興趣學,卻沒想到如今她當真深深的去鑽研了!
夏芙將蕭錦華的頭髮擦乾,上面部分挽起插一根簪子,蕭錦華看了眼:「用柜子里那根桃木簪吧!」
夏芙也知道那是王爺送的,立刻解下蕭錦華頭上的簪子,打開柜子將那桃木簪拿出來重新給蕭錦華盤發:「好了!」
蕭錦華再次看向鏡子,目光落在那支桃木簪上,他將這個簪子送給她的時候她依舊記得,她當時並無感覺,如今想來,心卻有些酸澀。
「晚膳已經送過來了,王妃該用膳了!」
蕭錦華斂下眸子:「走吧!」
緩緩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攏了攏披風往外走,剛剛準備繞過屏風的時候,蕭錦華若有所覺,腳步停在原地,頓了好一會兒才邁步出去。
餐桌前,一如往昔一般,百里夙早已入座等著她,紅劍和白珍退得遠遠的,門口三個腦袋晃來晃去,一群人的目光都注視著她,彷彿在等待什麼好戲一般!
蕭錦華自然的走過去坐下:「你醒了?好點兒沒?」
百里夙點頭:「嗯!」
眾人:「.……」
所有人都知道蕭錦華性子冷漠淡然,對什麼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有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得性子,所以所有人都希望看到她驚喜過度失態的樣子,結果大失所望。
兩人如同平常一樣吃飯,並沒有什麼不對勁,不過也只有兩人才知道,吃到嘴裡的飯根本就沒味兒!
吃完飯放下碗筷,蕭錦華召來紅劍:「拿點酒來,放到院子里吧!」
木棉樹下有小亭子,亭中有石桌石凳,平時蕭錦華最喜歡在這裡看書,所以白珍等人打掃得嘴乾淨。
紅劍拿來了酒,白珍準備了幾樣乾果點心,就算吃不下,應應景也是好的。
蕭錦華為百里夙斟酒,伸手遞給他,遞到一半才問:「你現在能喝么?」
百里夙伸手握住她的手,從她手中拿走那杯酒:「能!」
蕭錦華這才為自己斟一杯:「這是我們第二次對酌,沒記錯吧?」
百里夙微微失神,他怎麼會不記得,新婚那日,就在這木蘭苑中:「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年多了!」
「是七個月二十七天!」蕭錦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辛辣的烈酒從舌尖辣入喉頭,又從後頭辣進心肺,紅劍這妮子拿這麼烈的酒,存心想灌醉她呢!
「那天,我以為自己會死了,一切就是結束,本來還高興了一下,想著早死早超生,哪兒知道居然活了過來,真是失望啊!」
百里夙也喝掉杯中的酒,幽深的目光掩不住濃郁的情愫:「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蕭錦華伸出五個手指晃晃:「我最善摸骨,一個人的容顏會變,聲音會變,哪怕氣息都會變,獨獨這一身得骨骼,哪怕是有縮骨功,我也能一下子就摸出來,骨骼騙不了人!」
「說起來長公主還有功勞呢,她逼著我給你搓背,摸得清清楚楚,想要不知道都困難!」
百里夙失笑:「意思是我在抱住你的時候你就認出我了!」
「猜對了!」
百里夙目光深深的凝視著蕭錦華:「為何不拆穿我?」
「為何要拆穿?」蕭錦華為他斟酒:「不是每件事情都要說得那麼明了才有意義,多一層朦朧的紗,相處起來有時候會更加得坦然,何必要將心逼得那麼累?」
百里夙眼眸都不曾眨一下:「可是現在拆穿了,你就不想坦然了么?」
蕭錦華斟酒得手一頓,酒滿溢出酒杯流在了桌子上,她猛然回神,將酒壺放下,看著遠方天空,輕嘆:「其實我不想承認的,哪怕要和你一起死得時候我都不想承認,可是這半個月你躺在床上,雲老告訴我只能等,等你身上的藥性和毒性抗衡,情況好的話你只是會虛弱幾天,情況差的話,你可能永遠都不能再醒來!」
「人啊,受刑不可怕,斷頭台上一刀斬,死得也算痛快,可是若是凌遲誅心,怕就沒幾人能熬得過來,我這些日子心都不知道被凌遲了多少遍,甚至都不敢進去看你一眼,終於才知道,原來等待是這般的讓人無奈!」
百里夙垂下的手不自覺的握緊:「所以呢?你承認什麼?」
蕭錦華心尖顫動,目光落回百里夙身上,張了張嘴,突然失笑:「你確定要在這裡說?」
百里夙重重得點頭:「自然!雖然話是說給我的,不過我需要證人,這樣日後你沒有反悔得機會,不……應該說你一輩子都不會有反悔得機會!」
蕭錦華掃了眼身後那六個鬼鬼祟祟的腦袋:「一輩子還長著呢,變數太多,誰能說得准?」
「我自然控制不了世間的變數,但只要我的心還在,就不會有第二個結局!」
這算是誓言么?細細想來,這些日子百里夙對她說了不少如同誓言一般堅定的話,哪怕此刻也沒用改變絲毫,所以一直在逃避和退縮的人其實是她吧!
將手中的救飲下,權當壯膽,不過想想卻也不必,這並非難以啟齒的話語,只看自己想不想面對自己的本心而已。
回望百里夙,一字一句道:「我蕭錦華承認自己喜歡上了百里夙,接受他的感情,試著做一個真正的妻子!」
後面幾人聽得眼睛都瞪大了,沒等他們反應過來,亭子里身影一閃,百里夙和蕭錦華同時不見了,只留下輪椅和酒杯。
李昭:「王爺這也太猴急了吧?」
趙亭:「你也不想想王爺盼這一天盼了多久,還能等下去才怪!」
燕九:「萬一他們什麼都沒發生呢?」
李昭、趙亭:「能別這麼掃興么?」
吻!迫不及待的吻,深深的吻,恨不得能將對方吞進去的吻,蕭錦華被動的承受著,感受著這個隱忍克製得男人爆發的熱情和***,然後慢慢回應,如同細水流入火海,帶來一絲清明,讓雙方都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水被火熱蒸發,化成霧水縈繞,更加的讓人沉迷,再也不想放手!
***到達了最高點,百里夙俯身在蕭錦華身上,然後將手伸向自己臉上得面具,蕭錦華伸手握住,含了媚色的臉龐微微一笑:「不會是無名那張臉吧?」
百里夙薄削的唇角微微上揚,多了一絲從未在他身上看到過的邪魅自信:「就算你沒看過,也當聽說過,雖然毀了重塑,但是絕不會讓你失望,現在……揭開它!」
蕭錦華的手一顫,但是百里夙不給她拒絕的機會,將她的手緊緊摁在他的面具上,聲音蠱惑:「乖!揭開它!」
蕭錦華內心有些緊張和忐忑,不過還是聽話的揭開了面具,然後揭開……
聽過幾人說過百里夙曾經的容顏如何俊美,聖旨勝過百里琅,她無聊時也幻想過,可是怎麼都想不出那是一張怎樣的容顏,然而此刻,這張臉終於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蕭錦華獃獃的看著眼前得面容,甚至都沒有心思去計較兩人的姿勢,就這麼傻傻的看著,語言能力都喪失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眼前的容顏,這是一張如同初生璞玉般的臉,白皙健康吹彈可破的皮膚讓人想要咬上一口,額骨飽滿圓潤,臉頰輪廓清晰硬朗卻不會太過剛毅,下巴微尖卻又不失圓潤。
劍眉英挺入鬢,睫毛如扇,眼尾微微上揚,當他含笑時這雙眼便是讓人著迷的桃花眼,當他沉默是,這雙眼便有著無比的威嚴,鼻樑挺拔飽滿,菱形的薄唇性感無比,還有那微微滾動的喉結,每一處都散發著讓女人把持不住的誘惑。
百里琅很俊美,但是太過儒雅完美,而且行為中多了些刻意的笑,總讓人覺得蒙了紗不真實;而且他的五官雖然精緻完美,但是卻沒有凸出的氣質,縱然俊美讓人驚艷,卻沒有到可以讓人忘魂的地步!
百里傾也算得上出色,但是容貌太過剛毅,加上心思陰沉,實在給不了人好感;時出雲也俊美,但是白玉小生,氣勢就輸了不少。
將自己所認識的俊美男子細細數來,她竟然從未見過這樣俊美的容顏,怪不得一個個都耿耿於懷那張毀去的容顏,卻是有讓人難以忘懷的理由。
質柔卻不失英氣,眉梢都訴說著他的霸道和佔有慾,還有那雙深邃幽譚般得眼眸,慘痛的經歷為他增添了穩沉和閱歷,更添幾分成熟男人特有的魅力,讓人想要去挖掘,薄唇微抿,明明是薄情冷漠,卻讓人忍不住想要嘗嘗,哪怕被傷到心碎也甘願.……
百里夙很滿意蕭錦華的反應,不管世人說他多俊美,對他來說,容貌也不過是一副皮囊,可是此刻他卻慶幸這副皮囊能得到她的驚艷。
微微低頭,曖昧的舔過她的唇角:「口水都流出來了,看來本王看起來很可口!」
蕭錦華終於回神,看著好似變了個人一樣的百里夙,將面具遞給他:「要不你還是帶上吧,我怕我心臟受不了!」
百里夙失笑:「真是個煞風景的女人!」
蕭錦華乾笑兩聲:「這也不怪我嘛,刺激有點兒大!」
百里夙拿了面具戴上,低頭再看看蕭錦華,兩人相視一笑,怎麼覺得氣氛怪怪的,剛剛的熱火好似消失了不少。想要繼續下去,似乎也有些困難!
百里夙伸手抱住蕭錦華然後兩人一起倒下:「睡吧!」
蕭錦華僵了一下身子:「我們兩人睡在一起?你不怕晚上失眠么?」
百里夙將她掰過來對著自己,然後將她抱緊:「失眠我也認了!」 ——
題外話-——這算是有愛了吧?求票票啦!明天還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