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三章
李佳音原本並不願跟隨郭風離開這個她待了十幾年的地方，可孩子在郭風手上，而且郭風一定要把她帶走的話，她也是毫無辦法。
等郭風三人回到天啟城的那個家中之後，李佳音終於再也忍不住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幫你實現你想要的那種理想生活。雖然我們並沒有結婚，可我是這個孩子事實上的父親，這樣算的話，我也可以算是你事實上的丈夫。”
李佳音並沒有因為郭風這樣的話而誕生一絲欣喜，她的內心反而感到無比的悲憤與屈辱：“你是想以這種方法來侮辱我嗎！？”
郭風辯解：“我完全沒有這個意思，我隻是想幫你實現你的願望。”
李佳音不由破口大罵：“去你 媽的！我不需要任何人假惺惺的來可憐我！如果你還算是個男人的話，你就馬上把我送回龍城基地去！”
淩霜寒在一旁想勸解她：“佳音，你不要這樣……”
“那你們要我怎樣？是想我立馬死在你們麵前嗎！”
郭風伸手按住了她的雙肩，讓她無法從椅子上起身：“你先冷靜一點，聽我說。”
李佳音拚命掙紮著：“給我滾開！你的話我一個字也不想聽！”
“我們的孩子還活著，他還沒有死！”
“你說什麽？”李佳音一下停住了掙紮，目光慢慢轉向了淩霜寒手中抱著的那個孩子，“孩子，孩子，還活著？”
她盯著淩霜寒懷裏毫無反應的孩子看了半天，突然再次掙紮起來：“我都這樣了，你為什麽還要騙我！？如果我真的讓你那麽怨恨的話，那你隻管恨好了，但你為何要拿這個孩子來戳我的心窩！難道這樣做就真的能夠讓你感到快樂嗎！”
“我沒有騙你！孩子真的還活著！”
“那你證明給我看啊！！”
郭風鬆開了按著她肩膀的雙手：“我可以證明給你看，但我並不希望他在這個時候蘇醒過來。”
“說到底你還是沒有真正可以證明的辦法！我告訴你，從現在開始，你所說的話我一句也不會再相信了！”
郭風轉頭看了看淩霜寒，示意她把孩子抱過來。淩霜寒雖然對此事也是十分的疑惑，不過她還是選擇了相信郭風，將孩子放到了李佳音的懷裏。
一抱起孩子，李佳音滿腔的怒火瞬間化為了無盡的哀痛：“如果，如果你真的沒有騙我……”
郭風將手掌輕輕覆蓋在孩子的腦袋上：“在其他事上我不敢保證不會欺騙你，但唯獨這件事，我可以用我的靈魂起誓，我沒有騙你！孩子確實還活著，隻是處於一種深度的自我恢複過程之中，所以才表現出生機斷絕的狀態。我自己就曾經親曆過不止一次這樣的狀態，每一次都能夠徹底恢複過來。”
就在這說話之間，郭風的手掌上散發出了陣陣朦朧的光芒，仿佛像是在向孩子體內傳送出了一些能量。
感受著孩子漸漸強烈的生命氣息，郭風有些突然的向誇克莫名地說了一句：“誇克，就在剛才我心裏似乎有了一種明悟。”
“什麽？”誇克詫異。
“你有沒有想過，人類的生命是那樣的短暫，可人類的群體為何能不斷的延續？哪怕經曆數次大滅絕，可隻要有一線生機，人類為何又能繁榮起來？人類個體的力量是那樣的微不足道，可如果將時間線拉長，所有一切巨大的改變都是從某個個體，都是從最微末的端點起始的。而這些進程的介質，恰恰就是人類繁衍的根本———傳承。生命的傳承，文化的傳承，思想的傳承……而人類就是靠著一代一代的傳承，才構築起了獨屬於人類的曆史與文明。一個時代的破滅，並非是黑暗的絕望，而是另一個嶄新的時代所閃耀的光輝。所以，即使我們失敗了，也沒有什麽可惜的，因為我們的血脈，我們的意誌，都已經傳承了下去。如果我們無法成功，那就讓我們成為那些後來成功者的探路人，成為他們踏上成功之路的墊腳石。隻要能夠傳承下去，希望就永遠存在。”
誇克不禁驚疑：“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郭風仔細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說道：“他，就是我的傳承啊……”
誇克若有所思：“你是預知到了未來的某些事情。”
“不，我並沒有預知到什麽。我心裏隻有一種感動，對於生命的感動。”
既然郭風不想說，誇克便沒有再刻意地追問。但誇克也因此隱隱有了一種感應，他和郭風或許真的無法走到那條路的盡頭，而那條路或許也根本就沒有盡頭……
這個世界之外到底有什麽？是否真的就有他們渴望的東西存在？而他們的渴望又是什麽呢？
誇克很罕見的向郭風提出了一個問題：“你說，我們到底在追求什麽？”
郭風想了想回答道：“往小了說是想追求，對於自身意識而言那種徹底的自由與解脫。往大了說，是想去探訪一下這個世界的真相。”
“真的隻是這種似是而非、無關緊要的緣由？”
“那你說到底是因為什麽？”
“我也推算不出。可我實在無法相信，你會為了這樣的理由而真的可以拋下一切。”
郭風沉默了片刻：“確實，我自己也不相信。可在見到這個孩子以後，我就似乎有了一種明悟。我現在所做的一切，並非僅僅是為了我自己，所以無論如何我都不得不去做。”
“你的意思是說，如果你不去，那麽將來這個孩子，也就是你的兒子就不得不去？”
“沒錯，這就是我所感知到的那種冥冥之中的預感。不管我去不去，他是一定會去的。他似乎和輪回者一樣，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他終究會去到他所要去的地方。可這個世界是一個完整的閉合，根本沒有一條出路，如果我不為他走出那樣的一條路，那麽將來，他必然要遭受原本不需要遭受的險阻。”
“你是想替這個孩子去開路？”
“不隻是替這個孩子，而是替所有被囚禁在這個世界中的生命意識，去找尋一絲解脫的可能。”
“你認為自己會成功嗎？”
“大致，不會。”
“那你為什麽還要堅持？原本按照你現在的狀態，你已經算是超脫在這個世界之上了，隻要不去冒險，你便可以永恒。”
“什麽是永恒？失去對於時間、對於生命的認知就是永恒嗎？可這樣的永恒又有何意義？當我熟悉的一切人和事都淹沒在歲月的塵埃，當這個世界上再也找不到那些痕跡之後，永恒便會成為那侵入骨髓的痛苦，便會成為腐蝕我靈魂的毒藥。所以永恒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存在的、毫無意義與價值的東西。”
看到孩子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李佳音直直地瞪大了眼睛，她內心即驚駭又激動。難道，難道孩子真的還活著？
郭風叫住了她想要仔細查看孩子的舉動：“你現在先不要動，繼續抱好孩子。有一點我要事先提醒你，一會孩子會醒來，不過時間並不會太長，之後他依然會繼續進入這種深度休眠狀態。”
李佳音立馬緊張了起來：“為什麽？是不是孩子根本沒有活過來的希望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是我特意不讓他現在徹底蘇醒過來的。我用力量將他的意識壓製住了，這就相當於是封印了他。等到了以後某個合適的時候，他自然就會蘇醒的。”
李佳音十分不解地看著郭風：“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我一會會詳細的和你們說的，現在孩子馬上就要醒了，你再好好看看他吧。”
果然，郭風的話音剛落，孩子就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之後便緩緩睜開眼睛。
郭風很想抱一抱自己的兒子，可李佳音現在顯然比他更激動，所以他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是站在一邊細細地盯著孩子的臉，仿佛想將孩子的模樣永遠印刻在靈魂之中。
淩霜寒似乎看出了郭風的為難，她對著他輕輕說了一句：“你陪著他們母子待一會，我先出去了。”
郭風拉住她的手：“我和你一起出去吧。”
“不用了，我待在這裏也確實不太合適。我還是先出去了。”
郭風並沒有鬆開她的手：“有什麽不合適的？你是不是又多心了？”
“你們一家三口難得團聚，我在這裏你們說話總歸不太方便。而且你也是第一次見你的兒子，你這樣躲著算是怎麽回事？佳音又會怎麽想？”
“可你同樣是我的家人啊！”
“我並沒有否認，但現在這個時候，我知道自己需要暫時的退出。放心吧，我並沒有什麽其他的想法，我先去做飯，等做好了我來叫你們。”
淩霜寒都這樣說了，郭風自然無法再反駁。他之所以想要和她一起出去，也是為了不讓她心裏有所難堪。可顯然淩霜寒是完全洞穿了他的心思，所以才用這般的言語來安撫他。
如果說淩霜寒心裏一點也不介意，那自然是假的，隻是在這個時候她不得不選擇主動退出。因為她知道，這個孩子對於郭風而言，是何等的重要。她不是一個狹隘的、不明智的女人，她絕不會讓郭風去做什麽選擇。
等到淩霜寒離開房間，李佳音才把目光從孩子的身上抬起看向了郭風：“你不該讓她走的。”
郭風轉過身眼神閃爍地看了她一眼：“可我沒有理由將她留下。”
“她不是你的女人嗎？你還想要什麽理由？難道還有什麽是比這個更好的理由嗎？”
“她留下會感覺難堪……”
“是你自己感覺難堪吧？你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郭風低下了頭，默不作聲。
李佳音輕輕歎了口氣：“算了，不說這個了。你過來抱抱你的兒子吧。”
郭風躊躇著沒有動靜。
“怎麽？難道你連你的兒子都不敢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