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把她交給我吧,我會護她
「大哥。」
渾身的血液胡亂的在血管里涌,她的唇受凍般抖瑟的上下戰慄。
暗影下,黑暗的男人朝她伸出了手,聲音極度沙啞:「妹妹,你過來。」
白頌璇朝他飛快的走了過去,每走一步心就疼上一分,站在牆頭那暈黃的光線下,終於看清了大哥的臉。
「大哥。溲」
她哭著摸了他臉上的風霜,從他眼底的渾濁,臉龐的滄桑,皆能看出他亡命天涯的苦痛和折磨,不自禁的,自己的心撕成了兩半。
「你躲在哪裡?」
漆黑的眼睛看著她,整個臉龐填滿了厚重的壓迫,月亮在頭頂悄悄移動恧。
「時間有限,你聽我說。」
她拚命點頭,和他握著手。
夜色濃深,天幕黑沉,一雙人影躲在深巷裡說話,看不清的遠處有人撞見,原本想穿過這條巷子,卻拎著心,打消了這個想法,火速消失。
顏冬把頭轉回來,白頌璇立刻也收回目光,看著他的眼睛。
他沙啞著嗓音問她:「你還跟唐世臻不清不楚,徐英燦也不管你?」
「你別傻了。」
白頌璇死擰住他的手,眼底的狂浪像一團火焰。
「他的權利、地位可以在最後時刻救你的命,所以現在你告訴我,到底有沒有殺人?」
壓低的帽子,深深的藏住了他的眼睛,幽黃色的黑夜光線下,他眼神空洞,訣別之意濃稠。
「有,而且是兩條人命。」
登時她就捂住了眼睛,肩膀瑟瑟發抖,顏冬把她抱住,哭聲放了出來,他看著這一邊的巷口,有人朝裡面張望。
那裡有絢麗的霓虹和穿流的車,此景此情,都忍不住想哭的衝動。
「妹妹,大哥已經沒有出路了,如果你要和唐世臻在一起,我活——活的寢食難安;我死——死的死不瞑目。」
她笑著推開他,抹掉臉上的眼淚,搖搖頭又堅強了不少。
「別這麼說,這個社會已經變了,權利地位最重要,草菅人命的你就算該死,但是對我來說是全部,大哥,我會救你。」
「傻姑娘。」
漆黑的眼睛,哀傷的笑起來,「我養大的女孩終於獨立了,只要你找到幸福,我就沒有遺憾了,妹妹,你還聽不聽大哥的話?」
苦澀的味道,沿著臉頰流到嘴裡,她失笑,「別說了。」
「你還聽不聽大哥的話?」
她突然吼叫了起來:「你明知道我要嫁給你,你說什麼廢話!」
帽檐下看不清的臉,越來越蒼白,無力扯笑,「別這樣。」
「你自首吧,我求唐董,就算不能無罪也能減刑,多久我都等你,我還想跟你過日子呢。」
她突然捂著臉,投進了他的懷抱,他立刻張開手臂,緊緊抱住。
「我告訴你,我多想苟且偷生,也不會用你的幸福和人交換,你得離開他,去能讓你幸福的人身邊,這是我對你的命令,如果你不聽,我們之間的恩情,也就一刀兩斷吧。」
「我最近常常夢到小時候,英燦婚了,彬彬也問過我,回不回雲南,我——」
她哽咽了,眼淚成串的掉下來。
「大哥,我得等你回來呀,那時候你想去哪裡,我都跟著你。」
「我回不來了。」
月頭悄悄西移,眼看著街景就這麼沒了,這條漆黑的巷子,有多少痛苦,多少眼淚。
「妹妹,我回不來了,你得向前看,不能糟蹋人生,唐世臻除了錢,還能給你什麼?他可能在你倒下將你抱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那個低著頭的女人,含著一眼眶的淚,「說的是呀,可我也不要他抱呀,我要誰抱,你不知道么?」
他笑著笑著,笑的輕輕閉上了眼睛。
「可我不想抱你了,你長大了,幹嘛還老粘著我,你得找你老公,明白嗎?27歲了,再不結婚,孩子都生的危險了。」
聽聞這樣,她失笑抬起頭,雖淌著淚,但精神不錯。
「我找我老公了呀,我老公說不想要我了,那我還生什麼孩子,沒有他,我還怎麼當媽媽呀。」
風從牆頭那邊吹來,月遠了,人也淡了,這份感情,像焰火熄滅了。
「聽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再有人朝巷子里張望時,帽檐下的眼睛撲朔迷離,他捧起白頌璇的臉。
「我以為徐英燦會護你們到死,我錯了,你比彬彬大,也比彬彬堅強,所以你得像個長姐一樣保護她,也保護你自己,給自己找個靠山,他能護你周全,也能護彬彬周全,這是我對你的要求,你能不能做到?」
「相親相愛不好嗎?感情什麼時候在你眼裡不值一提了呢?」
如水的一幕,殘月漸漸遠去,留下大哥生平最動人的一眼溫柔,那樣的暖,這輩子再也遇不見了吧……
他笑著說的:「你會愛上他的。」
刺鼻的感受,刺破了心裡最脆弱的那個地方,留著一個叫顏冬的男人,舉世無雙的居住。
她向上抓抓手,最終卻還是無力的癱軟了下去……
……
濃夜裡一處空曠街角,這裡恰好不在監控範圍內,銀光座駕閃著幽冥般的車燈。
車邊靠著一個抽煙的男人,夾煙的手輕輕湊到唇邊,吸了少許煙霧,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讓他翹首盼望的方向。
靜謐的夜間,流淌著清寒的水汽,這條人煙稀少的僻靜街角,見不到人來人往。
他在車邊耐心的等著。
突然而來的一股氣旋,衝破夜的寧靜,遠處朦朧的夜色中,漸漸走來一個抱著女人的男人。
戰宇崢起身,把煙頭熄了,目光筆直專一的看著那個方向。
若即若離的距離,像死亡一樣長久,那個目光堅毅,臉龐深徹的男子,一步一個腳印朝他走來。
懷裡的女子,包裹著圍巾,將風擋住,在他的懷裡,睡的好安詳。
戰宇崢鎖眉的樣子很冷酷,眼底的黑色目光,像大海一般能讓人淹沒。
靜靜的看著,靜靜的接受著這個男人像鋼鐵紮根的事實。
直到那深沉如鐵的腳步聲來到身旁,也還是不發出一點聲音。
戰宇崢目光濃深,垂目看了一眼頭上包著圍脖的女人,平心靜氣的抬起額,對這個男人淡淡的說:「把她交給我吧。」
帽檐下虛無的臉,像晨曦一樣短暫,他含著笑,輕輕看著她點頭。
「她最聽我的話,或許一開始會對你抵觸,但沒有用真心打動不了人的男人,女人需要的是家,是溫暖的關懷。」
高高的戰宇崢,深深的望著這個男人心如死灰朝自己抬起的眼睛,心中一陣凜冽般的風聲,什麼話也沒有說,他鄭重點了頭。
直到帽檐下的眼睛滴了淚,將懷中被迷藥迷暈的女人慎重的交到了另一個男人手上,生平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親自給她幸福,陪她蒼老。
所以離開前的心,竟會疼的無法忍耐。
「今夜我會把所有的事結束,接下來,就靠你了,別傷害她,記得你答應我的。」
戰宇崢接過白頌璇,用他男性身軀蒸出的熱氣,百般不舍的溫暖呵護著她,以至於他極為疼惜的用臉,貼著她的這樣一幅畫面——
深深刺痛了另一個男人的心。
月色在頭頂悄悄蔓延,天幕逗留在破曉前的最後一片寧靜中。
「我會護她,也會護車彬彬。」
這是男人之間,借著濃深月色的最後一句話。
帽檐下的那雙漆黑的眼睛,像午夜寂滅的星,轉身時天地蒼茫,孤寂的背影,與再不被陽光接受的純真目光一同逝去。
而留在另一個男人臂彎中的女人,是真真切切的,她體溫印在他的掌心。
滾燙的情潮滿腔翻湧,直到夜色下那越拉越長的影子,再也不見后,他的目光看向她時,能溫暖整片冰原。
從今往後……
銀光座駕在漆黑的街角,只有兩束閃光燈,照亮這個黎明前的黑夜。
他極盡溫柔的將她放在後座,再拿大衣替她蓋好,逗留在車內的那幾秒鐘,逐漸失神,撐著前後椅背慢慢俯下身去,在昏睡中蒼白的臉上,輕輕親吻了一下,如此輕薄。
夜,依舊濃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