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懷個孩子不是死罪,不哭
耳膜被穿孔,神經被蜂蟄,連上下眼皮也都跟著嶙峋的跳,白頌璇全身過電般行動很快,立刻轉身背對她,不久後面色沉靜下來,緩緩換了一口呼吸。
「話說的真難聽唐恩,一個不小心走在路上的成年人被石頭絆了一跤,沒有人覺得她可笑,可是她就是覺得非常沒有面子,然後一整天都為這件事情懊惱,覺得自己很丟臉,對於看見了那個人跌跤的我表示很無奈,因為我心裏面根本沒有那種想法。」
在她側目中的眼梢里的身影僵硬的綳直,脊背很美俏,彎彎的從頸椎那裡一瀉千里,腰窩還有兩個眼睛。
唐家姐妹都有很好看的身材和很飽滿的胸部,此言不差,她全部目睹過了。
唐恩抱著自己躲到了磨砂玻璃後面,影影綽綽的身影在漸漸滑落的水珠映襯下凄美的令人殘憐,小白真的不怪她,換了她,不一定會比唐恩更不像刺蝟溲。
「你出去!」唐恩很兇,但腔調里又平白多了絲顫抖,但願不是哭了。
白頌璇靜悄悄的拿走自己的洗漱工具,留在門邊的那一霎那她清凌凌的垂頭順目,「Sorry,下次進來前我會敲門。」
完畢,她悄悄退了出去,轉身返回時心裡卻有無盡的感傷,說實話,唐恩與她相處的不多但她一直覺得她不壞,這是感覺,可是這樣殘忍的事情發生在唐恩身上是不是太沒有天理了恧?
恍惚回了唐姿的房間,但唐家今夜註定很不平靜!
背對房門站在拉上窗帘的落地窗前的唐姿披著一件黑色緞子的睡袍,腿腹處露出睡衣的火紅色蕾絲卷邊,她和電話中的人說的太投入了,以至於根本沒有留意到小白已經打開門並且詫異於自己聽見的一句話。
「來什麼來我不要來!你知不知道丑,你把我搞懷孕了!」
唐姿的聲音侵凌尖利,曲線玲瓏的身體俏麗無雙,但肩頭隱隱顫抖,不拿手機的手插著細腰。
這個潑辣的模樣對待電話那邊的人,想必那邊是個對她俯首稱臣的男人。
「12月初的例假過了第二年元月的時間還沒有來,你還有心思找我干那種事?我恨你!你敢把我搞懷孕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唐姿哭了。
立在門邊的白頌璇此時此刻真的有點尷尬,無意中聽到別人的私事,然而現在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且她看見唐姿低下頭單手捂著眼睛,鼻息和聲音都在抽噎,真的哭了。
「唐姿我回來了。」
適時打斷的結果就是唐姿捂著手機猛地回頭的瞬間眼睛是蒙著一層厚厚的眼淚的,她看著白頌璇陷入一陣高於一陣的怔忡中,眼神一度像無邊海潮般擴散。
很可怕,小白有點懷疑唐姿恐怕會翻臉。
可惜她沒有翻臉,最初的強烈衝擊后她能很快找回理智把通話掐掉,然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像個被逮了原形的小偷滿臉無盡的茫然,可憐的甚至連雙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擱。
白頌璇也有點尷尬,垂了點眼皮裝作什麼都沒有聽見往浴室走:「走廊那邊的浴室有人在用,我算白跑一趟,還得用你房間的。」
她想一頭扎進去過半個小時再出來,至少這點時間能夠讓她和唐姿同樣冷靜一下,再見面也不至於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但誤聽絕非她本願。
無奈的是唐姿喊住了她,她的腳步原地停住,然後掉了個方向。
唐姿從落地窗邊過來,裙角漣漣,帶動身上的香氣疊浪層層,而那條身子真是美的晃花了人的眼睛,又旖旎又嫵媚。
「我懷孕的事你別跟任何人說,小白我相信你。」
她走到她面前拉住她的手,那雙卸妝后更加明亮秀氣的眼睛全是汪汪的淚水。
白頌璇點點頭,目光已不在退縮,回握一點力暖著她冰涼的手:「需要我的時候說一聲。」
「謝謝小白。」
唐姿撲到白頌璇肩上將她抱住,但白頌璇覺察到後背肩胛骨上濕掉了一片。
「不哭,不是什麼大事,談個戀愛懷個孩子不是死罪,又不是舊社會,如果不想要拿掉就是,但流產確實對女人身體有傷,以後在一起的時候一定要讓他做安全措施,知道嗎?」
唐姿頓時吸住鼻子,接下來好大一串眼淚全部染在小白的後背上了。
……
第二天是元旦假期的最後一天,但對於做商場的白頌璇來說很少有休到渾身輕鬆的日子,自去年12月底染上的感冒一直沒好,直接影響她第二天的工作。
打了好幾個噴嚏站在飲水機邊接水時小張拿著昨天總店的銷量表和明細條目敲開了經理辦公室的門。
「經理,昨天的銷售額表放你——」
「阿嚏!」
「——怎麼?感冒了?」
白頌璇拿著保溫杯跟在小張身後往辦公桌走,「前幾天就感冒了,一直沒好。」
把葯吞了和小張坐下來看了看銷量表,問了點店裡的情況,之後和小張一起下樓巡店,一小時后又回辦公室拿了條毯子蓋在身上靠在沙發上睡了片刻功夫。
到中午吃飯時間小張過來敲門,白頌璇已經拎著包準備出去了。
「我去醫院掛水,徐總下午可能要過來,到時候你把昨天的銷量告訴他。」
小張往後退了一步跟著站出來,白頌璇挎著包拿鑰匙鎖門,「經理,你不吃飯啦?」
「沒胃口,鼻涕一直流。」
鎖好門她和小張一起搭電梯離開,小張去餐廳,她去醫院。
到醫院掛了號吊上了水,這一瓶水也需要一點時間才能吊完,她坐在門診室外的長椅上,準備接英燦電話時認識的小護士突然站在她面前,一雙凈手保養的真夠細膩滑嫩:「白經理,護士站辦公室有張床,你來休息休息。」
英燦的電話還在嗡鳴著自己的手機,但白頌璇很大方的提起自己的包推著輸液架跟小護士走了,英燦問她:「感冒了?」
她用濃濃的鼻音「嗯」了一聲,英燦說:「在哪家醫院?」
「你別來了,我一個小時估計就能吊完。」
這時候剛才領她來到護士站的小美女送來一隻灌了熱水的水袋,白頌璇坐在靠牆的那張床上謝了她。
小護士都散去以後白頌璇側身躺在床上微微睡了一段時間,聽到開門聲睜開眼睛,英燦一邊脫掉大衣一邊關上門。
「你這麼忙還跑來幹嘛?」剛和英燦說上話,放在枕頭邊上的手機又響了,是小張來的,她坐起來先接:「小張。」
「經理,剛才『英獅尚古』總裁電聯你,我告知了他你去醫院吊水這事,但他沒說找你什麼事,另外徐總一小時前來過,看過銷量表,也問你去哪了,我告訴他了。」聲音越來越弱。
白頌璇笑了笑,看見英燦在她床邊找了一處地方容身:「他就在我身邊,下次不要這麼麻煩,拿著一隻喇叭用力廣播一下,這樣只需要說一次。」
不久後傳來小張囁囁的聲音:「對不起經理,因為我分不清這兩位總裁找你是不是急務。」
白頌璇準備收線了,以笑退場:「跟你開玩笑呢,好了,我跟徐總有點事說。」
徐英燦雙手兜著西裝褲口袋坐在床邊,目光看向正面的牆壁,這間供給白衣天使休息的小房間里除了淡淡的消毒藥水味道還有甜蜜的糖水味道,桌上有一瓶開了蓋子的黃桃罐頭。
白頌璇靠在床頭,微微調快輸液速度,然後才朝徐英燦看,但他表情寡淡,深淺有致的輪廓蒙著一層灰寂的光。
「特地跑來是有什麼事?」
英燦的目光朝小白看,淡淡寂寥中深濃的苦郁:「彬彬什麼時候回來?」
「你不打算再聯繫她了?」
挺心痛的,但能理解,一個已經進入婚姻殿堂的男人繼續做這種事情無非傷人傷己。
果真英燦也是這個意思,但他沒有多說,眼神再次放回面前那片雪白牆壁上,窗外陽光晃動的身影像葉片一樣發出窸窣聲音。
「我準備給彬彬買套房子,戶主落她的名字,等你嫁人了她也不至於沒有去的地方。」
白頌璇好長時間沒有說話,面前的徐英燦和車彬彬已經長大,在無法計算的時光長河中曾經狠狠相愛過,想一輩子相濡以沫過,但沒有經的住現實的考驗。
但她腦海中的英燦和彬彬一直是兒時牽著手兒在一起奔跑的形象。
「你結婚了我也結婚了,我怕彬彬會獨自回雲南,畢竟她之前和我提過這個想法。」
冬日暖陽在英燦俊頎的脊背投下一片金燦燦的光影,這束光斑沒有辦法溫暖他冰涼的心。
白頌璇決定不再提讓人灰心喪氣的事情,但也很突然的發現徐英燦先轉移了話題,「戰宇崢強吻你了嗎?」
難得,英燦偏了頭,用認真的目光看著她的眼睛,白頌璇想笑,唐姿也不小了,什麼時候能成熟穩重守得住八卦呢?
「嗯,感覺還不錯,和這種身份地位的男人接吻應該算榮耀之事。」
英燦面無表情的從床邊站起來了,白頌璇抓他的時候差點把針頭蹭出來:「好,我不開這種玩笑。」
「大哥不在了現在我就是你們兩的大哥,太子幫的人不要惹,你和唐董的事我不插手,但論結婚我給你的意見是尋常人家的善良男人。」
「好。」白頌璇是一副真的非常認真的表情:「實話告訴你,戰宇崢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就算以後重獲自由我還是要尋溫文爾雅的男士為終生良伴。」
英燦的臉色好些不少,剛要坐回床邊突然聽見外面傳來一道小護士的清秀嗓音:「先生你是哪位?這邊是護士站,不可以自由進出的。」
白頌璇和徐英燦皆是一愣,兩道目光同時朝關閉的房門看去,隔著那道門聽見低沉穩力的腳步聲匆匆遠去,換小護士出現在門口面帶微笑。
「白經理,剛才有人過來嗎?」
白頌璇搖頭,英燦問:「外面有人?」
小護士眨巴眼睫正在觀察小白的輸液速度,不走心的回答一句:「一位穿西裝三件套的帥哥,所以我想應該入錯門了。」
英燦朝小白看,眼眸深處隱晦不明,但小白並沒有發覺,「加快速度吧,我想回家了。」
「哈哈,好。」小護士開始調試滴液速度。
離開醫院以後英燦駕車送白頌璇去4S店取車,寶馬變成「白馬」,鋥亮嶄新,臉龐映在上面都能看到自己深深的笑靨。
「彬彬回來了給我打個電話,另外,買房的事替我保密。」
寶馬與黑夜極光並頭停於4S店外被陽光炙熱的寬敞馬路上,英燦的雙臂搭著車頭,神情在背光的金色暖陽中平靜深沉。
白頌璇打開自己駕駛座車門,鑽進去的時候伸出一條手臂,對著空氣揮了揮。
英燦看著她先行離開,寶馬匯入車流,車外倒車鏡中英燦和他的黑夜極光如隱去的空氣介質漸行漸遠,正午的明亮日光下只有他的地方像一片沒有光照的貧瘠之地。
車中駕駛方向盤的小小女子看著車外鏡才終於收起了臉上看似沒心沒肺的微笑。
她扣上藍牙耳機聯繫了彬彬,彬彬說法含糊,連具體下榻之地都不願意透露,以至於小白認為彬彬此行並沒有返回雲南。
「彬彬,不管你去哪裡至少讓我知道你安全你健康。」
看著擋風玻璃前縱橫不清的車流,小白靠著椅背有點不知所措。
「好,這世界上也沒有其他人擔心我的境遇了,所以阿璇我不會讓你難過。」
白頌璇努力挽起一線微笑:「好。」
下午回到禹邦日化遞交元旦酬賓活動的銷售明細表,財物部人影寥寥也不見主辦會計,白頌璇泡了杯茶坐在不屬於自己地盤的沙發上歇腳,突然有一串陌生電話號碼打到她的手機上。
「你好,哪位?」
她從財務部辦公室走出來,面前一條寬敞無人的空中走廊直通B座自己辦公室的樓層。
但是從電波傳來的這一道有點熟悉可是似乎永遠也想不起來的聲音讓白頌璇陷入了愁思,直到對方憨厚的聲音隱隱伴著笑意報出了家門:「白經理,我是段阿姨。」
段阿姨是哪位阿姨……
小白的腦神經元變成一條在高速公路上全速行駛的轎車,然後不知道是否和武俠小說里打通任督二脈的結果一樣令人興奮:「是盛董身邊的那位阿姨嗎?」
「白經理還記得我,真不容易,是我,」那邊的聲音一直伏低著自己,笑意明暖如陽,「就是那個讓三公子差點fire的可憐阿姨。」
摻雜的這個英文單詞讓小白……有點想笑。
戰宇崢身邊的人真會做人,個個都是人精,不知道和他的調教有無關係。
這個目中無人的豪門世子,想起他的臉眼前就有一雙幽深無底的黑睛勾纏她靈魂,白頌璇晃了晃頭。
「上次似乎聽到您的姓,略略有點意外,您姓段?」
一陣幽長的呼吸后是認真清晰的表述,似乎要把一個遙遠的古老傳說告訴她:「白經理,聽說你是雲南人,我也是。」
港都這座城在上個世紀歌舞昇平的年代就已貴為天潢貴胄,一年又一年吸引來自全球各地的有志之士求存共存,白頌璇是其中一員。
渺渺草芥,和生於斯長於斯的戰宇崢不同,她的心偶爾會戰慄偶爾會退縮,所以聽到剛才那句話一時之間很難用語言形容。
段阿姨向小白手機發了一條寫明家庭住址的簡訊,約她晚上一聚,信尾有這樣一句話:
【公寓是我家三公子給我的,戶口在我頭上,才來港都我求過徐家大少爺,但他為人冷漠,反而是我家三公子,看起來冷漠,實則宅心仁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