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 爭搶男人
豔豔並不知道五爺家裏除了我還有女人,她麵對柳小姐也愣住,走也不是停也不是,一時陷入兩難。
我挽著五爺繞過車頭朝庭院裏走,豔豔從另外一側跟上來,保姆和我們依次打過招呼,看著豔豔不知道怎麽稱呼,她問我這位小姐是。
我剛要開口,柳小姐叫了聲林媽,保姆立刻看向她,她懶洋洋托了托盤在腦後的頭發,“我餓了,粥熬熟了嗎。”
保姆說剛熬好,柳小姐讓她去盛,放在餐廳。
保姆看得出她故意阻攔自己,為了給豔豔施一個下馬威,省得新歡上位嬌縱不懂事,在宅子裏不尊敬她,五爺嚐鮮顧不上別的,一來二去柳小姐沒了威儀,她準夫人的位置都坐了十幾年,當然不會讓年輕小輩拉下馬。
保姆低著頭去廚房準備食物,沒敢再多嘴,我攙扶五爺進入客廳,豔豔跟著其他傭人上樓看房間,五爺坐在沙發上始終沒吭聲,對柳小姐剛才一副冷臉十分不滿。
柳小姐也看出來了,這豔豔來者不善,比我當初還難駕馭得多,她主動遞了杯茶水給五爺,我以為五爺頂多不接,沒想到他直接反手把茶盞摔在了地上,啪嚓一聲,柳小姐嚇得身子一僵,手停滯在半空,好久沒回過神來。
保姆端著粥從廚房出來,看到這一幕愣了愣,她迅速跑過來收拾碎片,讓我小心別割傷,柳小姐臉麵掛不住,眼眶泛紅,“五爺…”
“你擺臉給誰看。”
五爺厲聲打斷她,一臉怒火,“豔豔剛來,你不痛快朝我發泄,你是對她不滿還是對我不滿?”
柳小姐頭一次被五爺這麽嗬斥,還當著我和下人的麵兒,她完全怔住,半響不知道說什麽,豔豔站在二樓口看到這一幕,她有些得意喊了聲幹爹,五爺抬頭看她,她笑得非常開心,“這房間我喜歡,外麵有個好大的天台,我可以在上麵泡茶給幹爹喝。”
五爺原本很陰沉的臉孔露出點笑容,“你喜歡就好。旁邊住著熙熙,你有事找她。”
豔豔看了我一眼,裝嫩喊了聲姐姐,我並沒有告訴她我比她小很多歲,隻是很客套回應她一個笑容。
豔豔回屋後柳小姐已經淚流滿麵,她問五爺是不是嫌棄她礙事了,她說這句話時語氣很低落,五爺抬眸掃了她一眼,不耐煩說,“誰嫌你礙事了。”
柳小姐別開頭抹了抹眼睛,“我知道五爺煩我了,我已經不再年輕,在這些幹女兒麵前早就是人老珠黃。聽她們吵一架都比和我坐下吃頓飯有意思得多。我以為五爺對我有舊情,畢竟我陪了您十幾年,原來我錯了,男人什麽時候都喜歡新鮮嬌嫩的,五爺隻是說不出口絕情的話,等我自己識趣走人。這麽多年我對五爺盡心盡力,怕她們不專心伺候您,平時沒少給她們送東西,五爺以為您的幹女兒有幾個還能比我對您更忠心耿耿一往情深嗎?”
五爺眉頭蹙得越來越深,有些煩躁,他不明白自己就是訓斥了一句,怎麽把她這麽多委屈都勾出來了,合著連說一句都不行。柳小姐低低啜泣著,我在旁邊饒有興味看大戲。
女人之間的戲有意思,男女之間的戲更有意思,再精明的男人遇到狐狸精,也都甘心做傻子,他是真傻嗎?有的是真傻,畢竟能修煉成狐狸精的女人,早就不是人了,那是妖怪,沒點戲弄獵物的本事在情場上混不下去。
可像五爺這種老江湖,在狐狸精麵前就是裝傻了,他享受被女人包圍撒嬌的樂趣,隻要別太過,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正因為這樣,他身邊的女人才如此不安分,都以為自己最得寵,恨不得打敗所有對手,無限度把這份寵愛延長加深。
五爺抻了一會兒被柳小姐哭聲磨得有點心軟,他主動站起來拉住她的手,柳小姐欲擒故縱掙紮了兩下,大聲說我還不如走了得了,還能讓五爺惦記我,省得看著膈應。
最後在五爺好說歹說的誘哄下才平複下來勉強罷休。
柳小姐是打算退讓一步的,畢竟她這麽多年見過的新歡比養過的魚還多,哪一個下場都和喬倩差不多,不是五爺自己膩了丟掉,就是她不動聲色給料理了,可這次她低估了豔豔,這姑娘還真不是個省油的燈,看上去人畜無害,實際上笑裏藏刀,才住了幾天她不甘當三兒的野心就顯出來了,爭寵的手段可是一把好手。
這天晚上我和柳小姐在書房陪著五爺練書法,我打了兩個哈欠之後五爺問我是不是困了,我說是,柳小姐逮著機會旁敲側擊問他今晚住在哪間屋,從豔豔來五爺就沒進過她房間,五爺明白有點冷落她,這段日子她這個身份很難堪,就說去她屋裏住兩晚。
柳小姐聽了很高興,吩咐傭人在屋子裏點熏香放洗澡水,等五爺一會兒過去,傭人走了沒多久書房門忽然被從外麵重重拍了兩下,豔豔的保姆走進來,滿臉焦急,“五爺,方小姐剛才到天台上跳舞,不小心崴了腳。”
這不是豔豔第一次出事故,五爺說不上煩,隻是有點習以為常,他放下毛筆讓保姆叫大夫來看,給她敷膏藥。
保姆沒想到一向把豔豔視若珍寶的五爺今晚這麽薄情,不鬆口過去看她,站在門口有些失語,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圓下去。
豔豔燙過手指,戳過下巴,這次又崴了腳,都是點雞毛蒜皮的事兒,但她現在得寵,五爺稀罕她捧著她,掉根頭發也是要命的心疼,就算心知肚明是女人爭寵,他買賬誰能說什麽。
柳小姐待不住了,好不容易才把五爺拐來,又要被纏走,她看著保姆沒好氣嗬斥,“方小姐崴腳了,五爺又不是大夫,你來找他他能治好嗎?不去請大夫,不去照顧她,跑來這裏講什麽!”
保姆低著頭小聲說是方小姐讓她來請五爺過去。
柳小姐臉色很難看,她說五爺今晚不過去,不要再來打擾了。
保姆轉身要走,五爺忽然開口問了句嚴重嗎。保姆聽還有戲,又折返回來,說有點嚴重。
五爺蹙眉從椅子上站起來,奔著屋外走,柳小姐見狀趕緊跟上去,她指了指旁邊自己的房間,“五爺,我都準備好了。”
五爺正猶豫著怎麽辦,豔豔聽到動靜從房門裏探出頭,她看見五爺那一刻,淚眼汪汪的喊了聲幹爹,她光裸著雙腿和胸脯,白皙粉嫩的皮膚露出一大片,身上隻圍了一條又窄又透的薄浴巾,勉強遮蓋住最私密的部位,在朦朧的橘色燈光下非常嫵媚誘人。
這場麵男人扛得住也就不是男人了,五爺走過去摟住豔豔,她帶著哭腔指給他看自己腳踝處的青紫,五爺彎腰摸了摸,她咬著嘴唇喊疼,這一聲也疼到了五爺心坎裏。
嬌弱溫柔的女人如果長相再漂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勾住男人魂魄,是姿色平庸的女人一輩子努力也達不到的效果,五爺將她抱在懷裏責備她怎麽這麽不小心,她拉著他往屋裏走,趁機朝這邊飛了個眼神,帶著一絲挑釁和炫耀的意味,我不知道她是衝誰來的,十有八九是柳小姐。
豔豔把五爺誑過去沒立刻關門,特意敞開了一半,像是專門給別人看,看她多麽討五爺歡心,別說還沒上床,就算已經脫了衣服,她使手段也照樣勾回去。
五爺千不該萬不該連招呼都沒打,把柳小姐完全拋在腦後,她白著一張臉站在我身邊,咬牙切齒罵了聲賤貨,轉身怒氣衝衝進了屋,狠狠把門摔上。
林媽和我挺投緣,她給我透過內幕,凡是柳小姐黑上的幹女兒,就沒熬過一個月的。
可惜偏有這不怕死的不知收斂往她槍口上撞。
我在豔豔房門外站住,偏頭看了一眼,豔豔褪掉浴巾穿上了一件睡裙,正跪在床上。而五爺皮膚蒼老的褶紋近距離看不明顯,這樣隔著很遠反而一條條的十分惡心。
我故意跺了下腳,提醒豔豔沒關門,她有些尷尬,跑過來合住門的同時對我小聲說了句謝謝,這樣香豔一幕如果被其他人看到,她多少也有些失麵子。
那扇門關合住後沒多久,門縫裏滲出的燈光便暗了,我聽到五爺極其陶醉喊著心肝兒,接著便是嗚嗚的聲響,很快喘息聲溢滿一室。
我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正要回屋休息,柳小姐房中傳出她打罵傭人的動靜,一名年紀很小的保姆捂著臉走出來,手上拿著一隻空碗,她眼睛通紅,低垂著頭十分可憐。
我問她怎麽了,她哽咽著說惹了柳小姐不痛快。
我越過她頭頂掃了眼門扉,“她脾氣一直這樣嗎?”
保姆搖頭,“柳小姐一直都很友善溫柔,隻是五爺最近認幹女兒太頻繁,她心裏有點氣。”
真正有教養會逢源的人,什麽場合都不會暴露自己的情緒,息怒不形於色,半點軟肋不露,柳小姐給人的美好端莊都是她為了上位給五爺看裝出來的假象,現在局勢正朝著她掌控不了的局麵發展,她當然兜不住肚子裏的二兩餿油。
保姆見我不說話了,她朝我鞠了一躬下樓,走廊盡頭穿堂而入的風吹得我有些發冷,我想象著柳小姐那不可一世又怒火衝天的模樣,忽然覺得很有意思,索性推開那扇門,她背對著門口坐在椅子上撕一張紙,聽見響動沒好氣質問,“怎麽又回來了!你是聾子還是傻子,我不是讓你滾了嗎?”
我注視她背影看了兩秒,反手關上門,“外麵太冷了,來你屋子裏蹭點熱氣。”
她聽到是我,立刻轉過身來,我打了個哈欠,懶洋洋靠在門上,打量屋子裏的陳設。
柳小姐喜歡奢侈,從裏到外都講究排場,她屋子尤其是這樣,裝潢得像一座宮殿,她花五爺錢毫不手軟,虧了她剛才還有臉說她對五爺忠心耿耿,她如果真忠心也不會這麽糟蹋他的錢。
我隨手捏住插在花瓶裏的君子蘭,葉子十分蒼翠,上麵有幾道細細的紋路,像手心的掌紋。
我歎了口氣,“沒想到你屋子裏更冷,不過空氣不冷,是柳小姐心冷吧。”
她以為我落井下石,看著我的眼神更加不友善,“你有什麽好幸災樂禍,她得寵你就有好日子過了嗎?五爺不來我房間,也不去你的,俗話說見麵三分情,連床都爬不上去,久而久之還有什麽戲可唱。”
“他來不來有那麽重要嗎,難道柳小姐真是盼著幹爹蒼老的身軀和心有餘力而不足的魚水之歡?”
她柳葉眉倒豎,不發一言。
我嘲諷翻了下眼皮,“得了吧,那麽一個糟老頭子,柳小姐如果眼不瞎,也不會看上他。”
我非常隨意往沙發上一坐,她似乎剛抽了一根煙,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煙味,她拿不準我的來意,問我到底要說什麽。
豔豔的出現意味著我們所有女人大勢已去,所謂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兩個月我有多得意她看在眼裏,幾乎是專寵,她打心眼裏忌恨我,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現在豔豔奪走了五爺對我的喜愛,正是她悄無聲息鏟除我的好時機。她把我看作眼中釘,我為了自保當然要來表態。
我告訴柳小姐我隻想安穩富貴的過日子,我圖幹爹錢,圖他勢力,圖在這宅子裏伺候他一個賣笑,比當外圍伺候那麽男人要快樂舒服得多,我沒有狼子野心,不想爭妻子的地位,我隻要錢,所以我不會成為豔豔,更不會成為不自量力的喬倩。
她回味了片刻理解我的意思,不慌不忙冷笑拿喬,“所以你是來投誠?”
我搖頭,“我隻過我自己的日子,我既不會和柳小姐為敵,也不會和你為友,宅子裏的新鮮麵孔隔幾天就會多一張,雖然我不會明著幫助你什麽,但為了過好日子,碰到太囂張的女人保不齊也需要聯手。”
柳小姐現在沒得選擇,五爺的勢力一天不削減,他身邊投懷送抱的女人就一天不會少,她沒那個能力斬草除根,與其都是豔豔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貨色,倒不如留下不覬覦秦夫人位置的我。
她朝我走過來,伸出一根手指挑起我下巴,專注而認真盯著我的臉,她看了許久,皮笑肉不笑說,“其實你才是最深藏不露的心機婊,她們太膚淺,抬起屁股我就知道要拉什麽顏色的屎,可至於你,不要說顏色,就是你到底拉不拉,我現在都還猜不透。”
柳小姐這麽多年早熬成了人精,什麽麵孔都瞞不過她火眼金睛,我笑著說原來柳小姐不是想留下我,而是無可奈何的下下策,因為知道傷不了我。
她手指微微用力,將我直接推開,“你最好安分守己,不要違背你自己的承諾,否則我贏不了還不能玉石俱焚嗎?我早就騎虎難下,這個位置除了我,誰也不能拿走,不然我沒臉活下去。”
我望著她眼睛裏幾乎瘋魔的目光,忽然有點可憐她,也可憐我自己。
男人拜倒在我們的美色與手段下,我們也拜倒在金錢與權力的鐵蹄下。
人世間最可怕的不是病魔與犯罪,而是女人的妒忌心和貪欲,那才是可以毀滅掉一切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