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十二（木蓮篇）

  心中有了計量，我一方面便滿心歡喜地接受著她的刁難，一再的忍讓和奉承讓她越發的飛揚跋扈起來；另一方面卻總在別的嬪妃面前誇讚二皇子，讓她以為我要巴結她，越發的驕傲自滿起來。 

  榮婕妤向來最是不能委屈自己，雖然她奉例不高，可平日里的用度卻是後宮之首，連皇后也是望塵莫及的。 

  我下了一番苦心，將原本有些混亂的各宮用度帳規範了起來，自然在皇後面前狠狠數落了她一番，並由此扯出二皇子的婚事來，順理成章地由皇後向皇上提議給二皇子完婚，並搬離宮中。 

  艷嬪果真有了身孕，皇上擔心只晉她一人份位引來宮中她人不平，便命皇后擬旨，將宮中有寵的幾位嬪妃皆晉了一級。 

  榮婕妤果真在晉為之列，好在皇后因著四皇子之事，對產下二皇子的她多少也有了防備之心， 

  一臉平和的淑妃面帶微笑，仿若殿中之事與她無關般，只是頭上那隻赤金鑲玉六尾鳳凰步搖上的流蘇從聽到皇上口喻后便一直顫抖著。 

  淑妃宮女出身，如今能坐到妃位上，已然是到了頭了，晉位自然是沒她份的，她心中自然也是明了的，只是晉位之人多是皇后的人，抑或是不與皇後為難之人，與她親近的無論有寵與否皆不在列溲。 

  不管如何，她依舊只能微笑如花地祝福晉位的嬪妃，否則，就是沒有妃子的雍容大度。 

  莫殤亭筵席散后，艷貴嬪險些被人撞倒，新晉的雨昭儀卻被診出身懷有孕。一時之間，後宮風起雲湧，新一輪的明爭暗鬥近在眼前。 

  這日里，我從皇後宮中回來，園子里幾個粗使太監正在園子里修葺花草，見到我忙跪了行禮，我不以為意地揮手示意他們繼續忙自己的事。 

  我側身與梅香小聲說這話，但覺一個小太監時不時停下手中的活兒，偷偷看我，我輕蹙娥眉，看了過去，他慌忙低下頭去，假裝忙碌起來。 

  我只覺他有些眼熟，不由得皺了皺眉頭，轉頭問梅香：「那個太監叫什麼名字？幾時進來的？」 

  梅香轉頭看了看，笑道：「主子不記得了么？他就是湖麽麽的侄子小喜子啊，前些日子主子晉了位，按例添了人，奴婢去內務府挑人，小喜子認出了奴婢，就跟了過來。恧」 

  「湖麽麽？」我微微蹙眉，腦中浮現出那個臃腫的身影，那刻薄而狠毒的話語記憶猶新，不知她看到如今的我，會是怎樣的表情，我實在很期待。 

  「我倒是把她忘了，你這麼一提，我倒有些想她了。」 

  「是么？」梅香自然是知道當初湖麽麽是如何對我的，如今我說想她，她自然一副明了的神情，「奴婢這就前去傳她。」 

  「不，你不要去。」我入了暖閣，褪去披風往貴妃榻上歪了，笑道，「怎麼說當初湖麽麽也是對我照顧有加，如今我怎麼著也要給她個驚喜，好好報答她不是？」 

  梅香立時明了我的意思，笑著答應了出去了。 

  不多時，便有人進來通稟，說是湖麽麽到了。 

  「喚她進來。」梅香立於我身旁，淡淡吩咐道。 

  珠鏈響動，一個青緞銀袖邊的臃腫身影閃了進來，低著頭在門邊跪了恭敬磕頭道：「奴婢給貴嬪主子請安，主子萬福金安！」 

  我狀視未見，將手中的摺子扔到旁邊的几上。梅香又拿了賬簿遞至手邊，恭敬道：「主子，這是上個月各宮用度賬簿，內務府的公公剛整理出來，請主子過目！」 

  我點點頭，接了過來，細細逐條看著，過了許久，將賬簿合了遞與身邊的梅香，動了動僵直的身子，猛一抬頭，愣了一下，轉頭問道：「這是？」 

  梅香忙配合道：「主子，這是你早些時候提起的湖麽麽，奴婢派人前去請了過來。」 

  「幾時到的？怎麼也不提醒我？怎麼辦事的？還不快些給湖麽麽賠禮！」我朝梅香眨了眨眼，嗔怪道，「湖麽麽快起來吧，奴才們不懂事，湖麽麽別往心裡去。」 

  「奴婢惶恐！」湖麽麽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連連磕頭道，「主子事兒忙，姑姑也不敢隨意打擾，奴婢等會子有什麼要緊，主子折煞奴婢！」 

  「既然湖麽麽如此說了，我就看在湖麽麽的面上，饒了你這回。」說罷，又笑著客氣道，「哎呀，麽麽怎麼還跪著，地上涼，麽麽快起來吧！」 

  湖麽麽忙謝了恩，起身垂首而立，一副萬分謹慎的模樣。過了許久，仍不見我說話，方才偷偷抬頭看了笑意盈盈的我一眼，心下一陣茫然，小心翼翼地開了口：「貴嬪主子傳奴婢過來，不知所謂何事？」 

  看來，她竟是不知如今協理六宮事務的蓮貴嬪就是當初在浣衣局那個受盡欺凌的粗使宮女木蓮。 

  我朝梅香一個示意，梅香點點頭，柔聲道：「我家主子傳湖麽麽過來，不過閑來無事，與麽麽閑話家常罷了。麽麽儘管靠近些，方便說話。」 

  「是。」湖麽麽答應著，心中疑惑不已，卻不敢多言，只小心地朝前靠了幾步。 

  「我與湖麽麽也算得上是舊識了，這宮裡，難得有箇舊人。」我轉頭吩咐道，「還不快與湖麽麽看坐！」 

  梅香忙命個小太監搬了軟凳，放在我旁邊不遠處。湖麽麽心中惶恐，可也畢竟在宮中多年，倒也沉得住氣，只低頭謝了恩，上前歪了半個屁股在軟凳上，笑道：「主子說笑了，奴婢不過浣衣局一個粗使老奴，怎敢稱是主子的舊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