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五十二章

  我心下大驚，轉頭看到小安子，他已然明白了我心中所想，低聲道：「難道她竟是知道了晴主子之事？」 

  「此事不可不防，若真如此，便壞事了！小安子，你速速命人去查，看看一向鮮少在宮中走動的雨妃今年都與些什麼人有過接觸？」 

  「是，主子。」 

  「還有，不管怎麼說，梅香提供了重要的線索，你悄悄去聯繫了我哥，細細察查此事。」小安子點點頭，轉身離去，我又想起重要之事，忙喚住了他。 

  「小安子，此事事關重大，要瞞了西寧那邊，切不可讓他知道我在懷疑端木雨！」我仔細叮囑著。 

  「奴才明白。」小安子點著頭，一溜煙悄悄出去了。 

  看似尋常的滑胎事件一時之間竟撲朔迷離起來，此時，我反而慶幸自己被幽禁了起來。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當初的我立於那灘渾水之中，才會那般輕易被人陷害。 

  自入宮始直到我掌權六宮，一直都是我立於旁邊冷眼旁觀，從中推波助瀾，設下毒計將那些想害我之人一個個鬥了下去。 

  登上后位，坐鎮六宮之後，我便成了那隻枝頭鳥，成了眾人狩獵的對象，然而做了皇后之後的我早已厭倦了那些爭鬥，只望能通過自己的努力使後宮爭鬥平靜下來，力爭做到面面俱到，想找到眾嬪妃之間的那個平衡點…溲… 

  直到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那不過是我的美好願望罷了，後宮三千佳麗的聰明，全用在了皇上一人身上，後宮爭鬥向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永無休止，至死方休！ 

  莫殤宮！真的是莫殤么？ 

  多麼美好的願望，多麼動聽的謊言啊！ 

  釵散珠落的那一刻起，它便成了我心中永遠的殤宮…… 

  如今的我，要做的僅僅是坐在這殤宮之中，冷眼看這大順宮祠的一片混亂，看她們你死我活，再坐享漁翁之利。 

  也許，一開始我便錯了，真正的後宮強者，本就該冷眼旁觀，落井下石，坐享其成恧！ 

  撥雲見日之間，我騰地明白了太后的精明之處，也許這也就是我在她面前永遠顯得太過稚嫩的癥結所在吧…… 

  調查很快便有了結果，二哥迅速地掌握了芳嬪的兄長私運內廷之物出宮，盜賣皇家財務的證據，只待我一聲令下，即可將之拿下。 

  雨妃那邊的查證更是讓我大吃一驚，我本自信滿滿地以為六宮皆在我掌握之中，細細一查，方知原來不過是我太過自信罷了。 

  太后兩年祭日之後，雨妃便多次與雲英、雲琴麽麼等有了較為密切的來往，前兩個月更是與淑妃、榮昭儀等人有了較為密切的秘密來往。 

  我心下一動，大吃一驚，難道…… 

  這群賤婦，本宮自坐鎮中宮始，自認上至各宮妃嬪，下至宮中奴才，並未虧待過任何一人，想不到她們竟…… 

  我越想越是心驚，忙喚來小安子，秘密商量著對策……可見在我暗自心驚，秘密行動之時，一場更大的災難來臨了。 

  「主子，主子……」綵衣一路跌跌撞撞跑來，喚我的聲音中帶著濃濃的哭腔。 

  我放下手中的書，詫異道：「何事如此驚慌？」 

  「主子……」綵衣踉蹌跌撞上來跪了，哭倒在我腳邊：「主子，衛公公那邊傳來消息，說…說皇上剛剛傳下旨意，要將……要將龍陽公主過繼給雨妃娘娘……」 

  我霍地站了起來，腦中一片空白，耳中嗡嗡作響，我知道男人絕情，萬想不到他竟絕情如斯，他明明知道……. 

  龍陽，我的龍陽，他明明知道龍陽在我心中代替著潯陽的位置，他明明知道龍陽和睿兒都是我的命，我若丟了我的命，我還怎麼活下去呢？ 

  口口聲聲說疼我愛我的那個人去了哪兒？我偷偷去看潯陽之時對我萬般包容的那個人去了哪兒？ 

  不，不！這怎麼可以…絕對不可以，我不同意，我…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他為什麼要殤我如斯…… 

  我一腳揣開抱著我的綵衣，大步朝外奔去，撞上掀了綉簾進來的小安子，頓了一下，在他詫異的眼神中一把推開他，埋頭朝外而去，一路穿過迴廊，直奔宮門。 

  眼前兩隻交叉的鐵槍攔住了正欲舉步出門的我，不用想也知道是奉命守在門口的殿前侍衛。我陰沉著臉，一字一句道：「本宮要見皇上！」 

  「皇後娘娘，您若要求見皇上，奴才這就派人替您通稟，只是…皇後娘娘，請您……」那侍衛為難地看著我，「請您不要為難奴才們！」 

  我點了點頭，沒有說話，立於宮門口沒有離去，焦急地等待著通傳的結果。 

  初秋的天氣依舊炎熱無比，尤其此時日正偏西，不一會子我便覺汗如雨下，額頭上的汗珠沿著兩鬢滾落而下，我卻渾然不覺，只焦急地探望著宮門外。 

  那道熟悉的身影一路狂奔而來，我急切地抬頭望著他，只望他能給我一個肯定的答案，讓我多一絲期盼和希望。 

  眼前那個堂堂七尺男兒在我急切盼望的眼神中黯然地偏開頭去，半響，才吶吶說道：「皇後娘娘，這大熱的天兒，您先回去吧，皇上這會子正忙，待會子微臣再替娘娘通稟一次吧！」 

  我一個踉蹌，心中那最後一絲希望緩緩滅去。 

  忙么？ 

  這樣的拒絕就是無言的壓迫，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將我的龍陽送人了……難道在他心中，我真的就是那麼狠毒之人么？難道他竟認為是我欠了雨妃一個孩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