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第三十三章

  我望著漆黑的窗外，心中不停地緊縮著，喉嚨哽噻著，半晌，才輕輕吐出：「那就真的沒有以後了……」 

  小安子紅著眼圈兒，拉著衣袖揩著眼角的淚水，沒有再說任何話，只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雙目毫無焦距地望著一片漆黑的屋外，等著天一點點亮起來，等著希望一點點渺小下去，等著自己一點點陷入絕望……. 

  「哎…」不知過了多久，身後響起了重重的一聲長嘆，「朕就知道你還沒歇著！」 

  他終於來了！ 

  木然回首，那身明黃已近在跟前，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萬般滋味湧上心頭。不知是該感激他的到來，還是該怨恨他的道來…… 

  幾年的恩寵即便是不能接受了，不想接受了，又豈是一夕之間便可完全忘卻的？可身份地位的特殊，註定了這一世已是不能完全擁有彼此了。 

  除了我，他還有淑妃、榮昭儀、雨昭儀、艷貴嬪、月貴嬪……有許許多多的貴人、才人、常在和答應；而我呢？我除了自己，什麼也沒有。君王的恩寵想來是說淡便淡了的，他的寵愛重要，可他若不寵愛了，如何生存下去更重要…… 

  天邊已然出現了淡灰色，為什麼……為什麼總要在我徹底忘情絕愛時又出現呢？為什麼每每在絕情以對之後，又總表現得那般的痛苦和無奈呢溲？ 

  「言言，何苦這般折磨自己呢？」他伸手輕撫我的頭髮，擁我入懷，緊緊抱著我顫聲道：「你明明知道我會心疼！」 

  我隱忍了一天的委屈在這一刻再也抑制不住地爆發出來了，眼淚簌簌而下。半響，才哽咽道：「你不信我！」 

  「不，不是的！」皇上輕拍我的背，替我順著氣，「我信你！」 

  「皇上！」我從他懷中抬起頭，滿面淚痕，卻目光灼灼地望著他，堅定地說，「既然你相信臣妾是無辜的，那就請您下旨徹查此事，將那惡毒的下藥之人抓了出來，繩之以法！」 

  「言言，此事就到此為止吧！」皇上伸手輕輕替我擦去臉頰的淚水，柔聲道：「你不要多想，沒有人敢拿你怎樣，你好好保重身子，此事，朕會處理的！」 

  「不！」我輕輕地搖了搖頭，「皇上，你若將此事壓了下來，不了了之，你難道忍心讓臣妾背上這莫須有的罪名嘛？難道忍心讓宮裡其他人在背後搓臣妾的脊梁骨，說臣妾善妒成性，容不下其他嬪妃嗎？恧」 

  「誰敢？！」皇上提高了嗓門。 

  「皇上當然可以下旨封住悠悠眾口，可聖旨封得了眾人的嘴，卻封不住眾人的心，沒有敢說並不代表每人敢想！」我也提高了聲音。 

  「你！」皇上恨恨地瞪著我，喘著粗氣，一副我不可理喻的樣子，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子。 

  「萬歲爺，五更天了，該上朝了！」劍拔弩張的緊要關頭屋外窗下適時響起了小玄子的聲音。 

  「滾開！」皇上轉頭朝窗外怒吼道，「近日不早朝了！」 

  「是，奴才遵旨！」小玄子答應著退了下去，腳步聲漸行漸遠。 

  「為什麼你不理解朕的苦心呢？」皇上轉頭看著我，一臉痛心地說道，「這宮裡誰都知道雨昭儀養胎期間的衣食用度皆是你一人一手操辦的，雨昭儀宮裡的物件統統與你脫不了干係，怎麼查？查不出什麼來，你就越發說不清了；即便查出些什麼來了，你也難逃干係啊！」 

  「正因為宮裡誰都知道雨昭儀的衣食用度皆是臣妾一手操辦，才不得不查！雨昭儀乃晴姐姐之妹，臣妾事必躬親，如此嚴防之下，仍被人動了手腳，由此便可知此人絕非一般之人。臣妾坐鎮中宮，打理六宮事宜，臣妾絕不容許宮中有如此狠毒之人在！」 

  「你！」皇上用手指著我，怒道：「你真是固執到不可理喻！」 

  「臣妾是固執，可是臣妾既然代皇上打理六宮，就不敢有絲毫馬虎，為了妹妹們的安全，為了皇室的子嗣，即使皇上不下旨徹查此事，臣妾也會用盡全力自己查證此事的！」我語氣堅定，絲毫不為所動。 

  「隨你！」皇上一副我是瘋子的樣子，不再與我多說，甩手離去。 

  我這才察覺到自己羅莎裙下的雙腿早已顫抖不已，軟軟地滑倒在地。 

  「主子，你這是何苦呢……」小安子見皇上離去，忙命綵衣去小廚房熬薑湯，自己則進屋扶了我靠在床榻之上，心疼道，「奴才都聽到了，皇上也是為了主子您好，主子你又何苦這般執著，惹皇上這般惱怒呢？」 

  「小安子，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必須行此險棋！」我長長地舒了口氣，全身無力地陷入靠枕間，輕聲道。 

  「奴才明白。奴才在宮中這些年了，如何不明白君王的恩寵不是愛也不是尊重這般淺顯的道理呢？昨兒午後之事，任誰都看得出來，皇上雖沒有明確表態，但他的確是心存疑慮的。」 

  「所以我必須要讓他打消了這個疑慮，還有什麼比坦蕩蕩的堅持要求徹查此事更令人信服的呢？」我看著小安子，無奈地說道，「這莫須有的罪名我是背定了，可雨昭儀的身份有多特殊，不用我說你也是清楚的，我在他面前也必須有所交代，所以此事…還是鬧得越大越好！」 

  「這其中的重要性奴才自然是最明白不過的了，只怕這會子那邊已然是知道了，主子還是要早坐準備才是！」小安子想著，也是一臉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