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2章 美人裝暈,赦罪
「嚴……嚴陌影?哈——」
嚴如皓似生吞一根魚刺,一聲諷笑卡在喉嚨里,愕然圓瞪著雙眼,打量著陌影。
他死也不信,這位驚艷傾城,一身雍容,舉止卻如潑婦的女子,會是自己同父異母的三妹。
嚴陌影懦弱膽怯,優柔寡斷,面黃肌瘦,渾身上下,瘦得只剩下一雙眼。
難看倒也在其次溲。
那丫頭可是府里最窮困潦倒的。
莫說這蛟綃紗的衣袍,就連這女子腦後的一根小簪,她都買不起。
在王府里,那丫頭穿的是廚娘的粗布衣,住的是雜物房,只有她的未婚夫百里羿入府,她才能向丫鬟借到一身緞袍穿一穿恧。
眼前這女子,不只美麗無儔,還勝過那些精挑細選的宮妃,勝過滿京城花樓的頭牌,嘖嘖……就連生氣也這樣驚艷嬌媚,***!
瞧瞧那握簪的柔夷,春蔥般的指,瑩潤的皓腕,細皮嫩肉,吹彈可破,纖細柔軟,好似沒有骨頭,叫人骨酥氣短,食指大動,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視線邪肆地繞著陌影婀娜的身姿打轉,越看越貪婪,趁著陌影刺過來,伸手便在她腰上摸了一把。
陌影一記沒有刺到,反被佔了便宜,氣得抓狂跳腳,指天咒地。
「美人彆氣,我只是在驗證,你到底是不是三妹。」
嚴如皓說的一臉無辜。
「四皇子曾言,抱了陌影在懷裡,似抱著一團沒了肉的雞肋,不只硌手,親也親不下去,所以,美人兒,憑你這身段和手感……絕不是嚴陌影!」
雞肋?哈!謝天謝地,原來百里羿是這樣形容她的?!
陌影腦海中又浮現車禍的一幕,鳳眸染上幾分戾色,恨不能把面前猥瑣的臟臉踩扁踩碎。
「有本事你別躲!」
「美人再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今兒我就陪你玩過癮的。」
百里玹夜無奈地冷觀他們你追我打,越看臉色越難看,剃銳飛揚的劍眉,幾乎完全豎了起來,綠眸怒盯著嬉皮笑臉的嚴如皓,迸射出一股強冷的殺氣。
「嚴陌天,你別躲……今兒我定取了你的狗命!」
「美人,你認錯了……本世子可不是嚴陌天……」
陌影追殺他到牆角,嚴如皓避開刺來的發簪,躲去金紋墨袍的男子背後,被深冷的綠眸一瞪,他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原來,該男真的是——真的是七皇子百里玹夜?!
百里玹夜側首凝眉,不悅看被他抓髒的衣袍……
嚴如皓似觸了電,慌得忙鬆開手,甚至還為他撫了撫衣袍。
陌影揮著發簪追殺過來……
嚴如皓迅疾躲開。
百里玹夜耐心被耗到極點,忙抓住她的手腕。
陌影掙扎又要去追,他無奈地只得自后抱緊她。
「你鬧夠了沒?!」
陌影被他抱住腰肢,仍是又踢又踹,抓狂嘶叫,拿發簪直指奪取遠處牆角的嚴如皓。
「百里玹夜,你攬著我,我就和你勢不兩立!放開我……」
他也想殺嚴如皓,「至少你告訴我,為何非要他死?」
「我說過了,我是被他害死的,他害我一輩子回不了家,他害我見不到爺爺……他毀掉了我和莫錦年的婚禮,我恨他……」
怎麼又是莫錦年?全是瘋話!百里玹夜挫敗一嘆,一時不察,竟被她泥鰍似地逃脫。
「嚴陌天,不殺了你,我誓不為人!」
嚴如皓被劃破了手臂,痛得一陣慘叫,不禁也惱怒起來。
「毒婦,你竟然來真的?!」
他雖是囚,卻武功尚在,而且委實不弱,否則,他也不會在百餘皇族子弟中比武勝出。
陌影無懼他的威脅,發簪瞄準他心口兇猛刺過去……
嚴如皓這次卻未躲,揮掌打向她的心口……
百里玹夜見境況不對,指尖微動,不著痕迹彈射一縷真氣,封住了嚴如皓的穴道。
纖長的珍珠步搖簪,正刺進囚服,血自傷處噝噝噴出來……
陌影被噴了一身猩紅,驚得僵住,對上嚴如皓不可置信地憎怒雙眼,她忙鬆了發簪,滿是血的手半張著,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到了。
「我殺人了,我殺了嚴陌天……我殺了嚴陌天……」
「瘋女人!我……我不是嚴陌天,我是嚴如皓!」
嚴如皓說完,砰——倒下去,氣絕身亡。
駭人的寂靜之下,陌影驚怔良久,才清醒過來。
「不對,他……他怎麼可能是嚴如皓?我殺了他,太后讓我救嚴如皓……我卻殺了他!」
這次死定了,太后一定會讓那些紅袍人,以一把火讓她灰飛煙滅的……
因過度恐懼,柔弱的身軀恍惚癱軟,搖搖欲墜……
百里玹夜瞬間上前,自后托住她,「嚴陌影……別暈,死人而已,嚴陌影……」
「百里玹夜,我殺人了……我殺了太后讓我們救的人。」
他尷尬又無奈,給她擦了擦下巴上的幾滴血,不知該安慰,還是該責怪。
「我看到了。」
「你為什麼不阻止我?」
「我阻止了。」
「你沒有。」
「我抱著你,你逃了。」
「你抱得不夠緊,而且你把他定住了,所以他才任我殺的,對不對?」
「我……」
他怕用力太過,會把她的骨頭捏碎了,才不敢抱太緊。
當然,他也是怕嚴如皓傷了她,才會封住他的穴道。
「所以……百里玹夜,是你的錯。」
她嘟唇柔弱地說完,眼前一黑,便放心地靠在他懷裡,不省人事。
他臉色黑到極點,寬闊的胸膛隱隱地危險起伏。
「嚴陌影,別裝暈,給我醒過來!」
「……」
「你敢和本皇子玩詭計?活的不耐煩了?」
他氣得晃她,她螓首後仰垂下去,亮如絲緞的長發也散下去,身子軟得沒骨頭般,似再被晃動便能散了架。
該死的,竟然真的暈了?
他氣惱地看了看她一身血污,只得絞盡腦汁地想法子。
這該死的女人可真是不笨,闖了禍就暈倒,丟下一堆爛攤子給他。
現在好了,價值連城的裙子,鞋子都髒了。
髮髻也散了,她身上手上染了大片血,那珍珠步搖簪也沒法再用……
更讓他賠不起的,是太后養了十七年的侄孫,嚴如皓。
他怒火爆發不出,只想仰天長嘯三聲。
碰上這該死的瘋女人,他百里玹夜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
*
秋夜冷涼,寒月如霜,整座皇宮,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自議政大殿里出來的官員們,神情各異,議論著南贏王府的「奇恥大辱」,紛紛猜測軍政大權,會落在哪位皇子手裡。
後宮卻異常幽靜,有的寢殿里,不時傳來嘲諷的笑聲。
眾妃三五成群,都在議論百里羿的愚蠢。
那位趾高氣揚的四殿下勝仗凱旋,大義滅親,把自己的親表弟嚴如皓推上斷頭台,也把自己強大的後盾給推塌了,如此自作孽,怎不大快人心?
眾妃期盼德妃被貶,已然盼了有些年頭,只是不知,是要被貶為婕妤,還是被貶為常在。
椒房宮裡,如往常一般,礙於皇后花樓舞姬出身,無一妃嬪湊近。
皇后不緊不慢地吃著飯菜,側首看了眼百里遙,見他只是一盅接著一盅的喝悶酒,不禁氣結搖頭。
「遙兒,你再這麼喝下去,軍權就喝沒了。」
「皇祖母把陌影給了老七,而老四,大勝凱旋,父皇定要把軍權給他。我?哼哼……我只是一個舞姬的兒子,太后留我用膳,都是施捨。」
百里遙端起酒盅,又一飲而盡。
皇后不以為然,沉聲勸道,「還是依了原計,娶嚴如玉。太后是不會坐視南贏王府倒下的,老四雖然凱旋,中間糧草被燒盡,也有督軍不利之嫌,你父皇會細加斟酌,再行封賞的。」
斟酌,再封賞,還不是封賞?!
百里遙妒恨難以壓抑,煩躁鬱結,當著母親的面,卻又爆發不出,只氣惱地把酒壺和酒盅拂到了桌下。
滿殿宮人都惶恐地跪下去。
皇后俯視酒盅,失望又無奈。
「遙兒,小不忍,則亂大謀。」
「母后,您為何非要我娶嚴如玉?老七在我的壽辰宴上和她拉拉扯扯,安凝一徑吃醋,只怕嚴如玉和老七早就暗度陳倉,說不定像清芝那樣,孽種都有了,您要我怎麼娶?」
皇后不動聲色,白了眼一旁的宮女,命她們收了地上的狼藉,全部退下。
「老七和嚴如玉,哪有你說得那麼離譜?我從前在花樓里,也沒少被別的男人碰,你父皇還不是一樣娶了我,寵愛我?」
百里遙最厭煩她以此為傲,「母后,這話以後還是別說,若不是您出身花樓,憑我這嫡子,早就是太子了!」
「好,不說。」
皇后看出他煩躁,握著銀筷,靜看他片刻,忽然看出事情不對勁兒。
「遙兒,你這樣嫌惡嚴如玉,是不是愛上別人了?」
百里遙不自然地拿起筷子,吃了口菜,「沒有。」
皇后瞧著他的舉動,嗔笑道,「聽說,陌影自證清白,刺了心口,當時你和老四都想衝過去的,可你晚了一步……」
「陌影心地善良,不像嚴如玉那麼尖酸可惡。母后,您沒看見,她那容貌,比當年的鳳迤邐還要美百倍。」
提起鳳迤邐三個字,皇后臉色頓時沉下去,卻終是說道……
「既然如此,那就姐妹倆都要了吧。陌影雖美,到底是庶女,不過,若她能為你添個絕美的皇嗣,母后臉上也有光。」
百里遙還是搖頭,「皇祖母下了懿旨,我若碰陌影,便閹了我。」
「有你父皇,那老不死的敢碰你一下試試?!你儘管去碰,生米煮成熟飯,母后給你請旨賜婚。」
百里遙頓時大喜,忙跪下謝恩。
「吃飯吧!以後且不可再酗酒,你是嫡子,要有嫡子的樣子。」
「是。」
*
永壽宮內,太后卻守著一桌珍饈美饌,揉按著額頭,直等得滿桌飯菜涼透,也沒動筷子。
幾個嬤嬤和宮女小心地勸了幾次,她只喝了兩口湯,便喚來掌宮的鄭嬤嬤。
「你帶人出去迎著老七和陌影,去了這麼久,早該回來了。」
鄭嬤嬤剛出門,就見幾個從宮道上跑過去。
她忙叫住最後的一個,「大半夜的,你們跑什麼?」
「嬤嬤不知道嗎?大牢里闖進一群吸血鬼,不知是要劫獄,還是要殺人……」
鄭嬤嬤大驚失色,忙入宮苑通報。
她走得太急,沒有發現,遠處的黑暗裡,兩頂肩輦輕巧飛快地朝這邊走來。
太后聽鄭嬤嬤稟奏之後,便命宮女拿來披風,要親自去看……
小李子從院子里奔進來,「太后,回來了。」
「誰?」
「七殿下和陌影郡主。」
太后忙拿起拐杖,跌跌撞撞地走出去。
百里玹夜橫抱著陌影入了宮苑,朝著太後點了下頭,便直奔芙蓉殿。
後面跟進一個月白錦袍的年輕人,頭髮在燈火與星月下,光澤映輝,一身內斂冷酷的氣韻,叫人實在不敢相信,那便是——嚴如皓。
小李子忙攙扶著太后的手肘,堆上笑來,「太后,七皇子把世子爺帶出大牢了,你快看看,世子爺毫髮無損,好像還變好看了呢!」
嚴如皓俯首,一撩錦袍,在院子里跪下,「侄孫罪該萬死,讓太後娘娘擔心了!」
太后氣得衝下去,抬起拐杖便朝著他的肩打下去,宮人們忙跪在地上,高呼太后息怒。
太后又打他兩杖,才罷休。
「陌影若有個三長兩短,哀家饒不了你!」
說完,她強忍頭痛,進了芙蓉殿。
殿內,四處簾幕都被放下來,燈火煞亮。
香茹和吉祥、如意,已經忙著給陌影換染血的袍子……
太后見血都在前襟處,心驚地臉色蒼白。
百里玹夜擔心她看出破綻,忙把她扶到外殿,小心地安頓在鋪了雪貂皮的正椅上,便單膝跪下請罪。
「皇祖母,孫兒該死,沒有保護好陌影。」
太后見他身上也染了血,忙示意他上前,拉著他在椅子上一併坐了,擔心地打量著他,確定他沒有受傷,才問,「到底怎麼回事?」
「我和陌影剛入大牢,便有一群吸血鬼突然闖入,看那樣子是要殺嚴如皓……」
說道這裡,他話音微頓,探看太后的神情。
太后篤定地猜測,「定是血魔王派來的!」
百里玹夜順水推舟,「的確是,他們認出了陌影之後,又揮劍朝她劈過來。他們身手極高,大牢內死傷眾多,孫兒被他們左右牽制,陌影就被刺了一劍,所幸救得及時,傷口已痊癒,因失血過多,才昏迷不醒。」
太后勃然大怒,鳳首拐杖沉重戳在地上。
「哀家就知道,血魔王不會坐視婉側妃被處死!這筆債,哀家給他記著,遲早要他連本帶利的償還!」
百里玹夜默然聽著,待她平息怒火,又從懷中取出聖旨。
「如皓無辜,天地可鑒,戰場上尋來的證據,恐怕也是血魔王派人做了手腳。父皇要兒臣親自送嚴如皓回府,並處置了婉側妃。陌影就交給皇祖母了。」
「你去吧。哀家傳御醫來照看陌影。」
「是。」百里玹夜起身便要走。
太后不放心地叫住他,「夜兒,血魔王定不會善罷甘休,你帶著紅影暗衛去。」
百里玹夜恭順頷首,「孫兒遵命!」
走出芙蓉殿,他在窗口處停住,看向裡面的床榻,聽出陌影呼吸平穩,才離開。
*
京城繁華,這個時辰,街上夜市正熱鬧。
兩隊金甲城衛拿著銅鑼敲,在熙來攘往的人群中開了路。
到了聖旨公告處,便將一張金黃的聖旨貼上去。
隨後,兩隊人,便將人群驅趕分散開。
百里玹夜威嚴領首,策馬自寬闊的通道上穿過。
後面跟著嚴如皓,和八位紅影暗衛,最後面又有兩隊金甲護衛。
大隊人馬走遠了,百姓們便圍到聖旨前觀看。
正坐在路對面沁香樓二層雅間飲酒的三人,不約而同站起身來。
是大皇子百里蘊,四皇子百里羿,六皇子百里煒。
百里蘊催促道,「老四,快看看上面寫了什麼?」
百里羿征戰沙場,隨身攜帶瞭望遠鏡。
小巧玲瓏的東西從袖中取出來,拉長,擱在眼睛上,清楚地看到對面牆壁上張貼的御筆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南贏王府世子,嚴如皓,此前比武作弊,戰場逃逸,皆系冤案錯判。
南贏王側妃鳳之蟬,陰狠善妒,心如蛇蠍,催眠如皓世子,並以吸血鬼之血,牽引掌控其舉動,妄想借戰事之亂,嫁禍世子,為兩幼子嚴肅、嚴厲換取世子之位。
鳳之蟬自嫁入王府,凌虐三郡主嚴陌影,欺壓王妃,對夫不尊不敬,對太妃不仁不孝,此前又私買火藥,炸毀王府,罪大惡極,犯案累累,斬立決!
嚴如皓世子無罪釋放,官復原職。
南贏王嚴懷景治家無方,幸糧草被燒后及時補救,助我靖周大軍凱旋,罰俸一年,嚴懲小過。
四皇子百里羿,統軍不利,疏於嚴查,致戰事延誤,雖大勝而歸,卻急功近利,推搪罪責,誣告世子嚴如皓,罷其元帥之職,禁於皇陵面壁思過一月,罰俸三年。
南贏王三郡主嚴陌影,冒死救兄長如皓脫嫌,身受重傷,其情可動天地,朕心甚慰,特賞千年人蔘靜養傷勢,再賜黃金百兩。
欽此。」
百里羿細看之後,當即把望遠鏡丟在桌案上。
百里煒狐疑,在百麗蘊拿望遠鏡之前,搶先拿起來,看向路對面。
「怪了!怎四哥成了罪人,他嚴如皓卻能官復原職?還有,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嚴陌影,竟也能被賞?」
百里蘊好奇不已,當即搶瞭望遠鏡看下去,卻反而笑了。
「皇祖母要救嚴如皓,必然要大做文章。」
他把望遠鏡擱下,端起茶押了一口,便示意兩位皇弟坐下。
「德妃此前鬧那一出退婚,當眾打了南贏王的臉。」
百里羿自嘲諷笑,「大哥的意思是,我罪有應得?!去戰場拼殺的人是我,立功的也是我!」
百里蘊堆上笑,拍了拍他的肩,和藹勸慰。
「老四,你莫覺得委屈,當初南贏王舉薦你上戰場,多少人擠破了頭皮都去不了呢!老六這平日里舞文弄墨的都去比武,生生被你一刀劈下來的,那一招可是南贏王手把手教你的,你可還記得?」
百里煒本要打抱不平,聽這話,不禁想起那日的難堪,反而也覺得那聖旨評判公正。 ——
題外話-——二更晚上傳,下午幼兒園家長開放日,某玥又要去當孩子王了(⊙﹏⊙)b親愛滴們,撒花,月票,有的給點兒哈!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