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前世你妹,仇殺
陌影聽出太后話裡有話,按摩在太後頭上的手微頓,不禁也懷疑,百里玹夜是因聽到剛才的話,才衝進來。
卻不禁又擔心,他是因聽說四皇子在宮道上攔截她,才這樣急迫地衝來。
忍不住轉頭看過去,見他穿一身墨色的金紋錦袍,心頭的疙瘩,莫名徐緩解開。
原來,晌午時分,他並沒有陪安凝用膳,是忙著回去曜宸宮換袍子了。
純凈的黑,閃耀的金,映得他俊顏艷若冰雪雕琢而成的,碧綠的眼眸,寶石般,深嵌眼窩,愈加冷酷深邃,蜜色的唇堅毅緊抿著…溲…
這狼人……他是還在生氣么?
見他抬眸看過來,陌影忙避開,專註為太后按摩,察覺到他視線盯在脊背上,不禁耳根灼燙,呼吸微窒。
「皇祖母,孫兒正是聽聞您頭痛,才特意趕過來的。當然,孫兒也曾懷疑,您又裝病,騙孫兒過來。恧」
百里玹夜泰然肅冷地說著,挺直脊背,低眉斂目,俯視地毯上的花紋。
太后的無名火便衝上來,「哼哼,剛才哀家派人去傳你,你怎不應?」
「孫兒被父皇留下忙政務。」
太后悶哼,擰頭不肯理他。
陌影欲言又止,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百里玹夜一撩袍子,兀自起身,在床沿坐下,小心地喚道,「皇祖母息怒,孫兒這不是來了么?」
見陌影按摩吃力,纖細的手指,似因過度用力就要斷掉……
他往床頭的位置挪了挪,探看過太后的神色,對陌影道,「你退下,我來按。」
「你會?」
「小瞧我?」
四目相對,視線膠著微滯,在短暫的瞬間里,她看到他眼底似有一抹笑一閃而逝,真正看清了,深冷的涼意,卻又叫人毛骨悚然。
見太后沒反對,她尷尬退後兩步,俯首道,「陌影去給殿下和太后倒茶。」
百里玹夜見她出去,手伸向太后的太陽穴。
卻按了沒兩下,就按得太后哎吆大叫,暴脾氣噌噌躥出三丈高,抬手便打在他的手腕上。
「用這麼大勁兒,你是存心要害死哀家這把老骨頭!」
百里玹夜只得收手,默然聽著她訓斥。
「你何故非要將嚴如皓置於死地?!你明知道,如皓是哀家的人!」
陌影倒了茶回來,聽到太后的話,端著托盤不敢再進。
百里玹夜只得又跪在床前,他恭謹微低著頭,綠眸愈加深冷,所有的仇火壓在心底,掩飾無痕。
「皇祖母,沙場之上,避而不戰者死罪!孫兒是奉父皇聖旨,依法處置。」
「依法處置?那證據還不是任你說了算?你父皇讓你去辦,便是看在哀家的面子,給如皓一條活路,你倒好……你……」
太后說著,又按著額頭,哎吆哎吆,大呼不想活了。
百里玹夜耐心地等她嚷過一陣,才開口。
「皇祖母,南贏王是聰明人,身為大元帥,若要保住兵權,保住將士們的心,也該當捨棄嚴如皓。」
「別拿這些理由搪塞哀家!哀家要救如皓,你莫阻攔。」
他猛地抬眸,正對上太后嚴肅的鳳眸。
「皇祖母,嚴如皓死罪,證據確鑿,孫兒往返京城與戰場,忙了一個上午才查明。您說不准他死,難不成要孫兒指鹿為馬?父皇不斬他,定會斬了孫兒。」
「哀家疼了那孩子十七年!你憑一上午和婉側妃的一點血,就要殺死他?!」
「孫兒被您疼了十九年,您忍心看孫兒為難?」
太后氣惱沒轍,也說不過他,氣得掀了被子,便從床上下來。
百里玹夜打量著她一身粉袍,看出這是陌影的睡袍,不禁狐疑,「皇祖母,您穿這一身,還蠻好看的!」
太后被氣得頭暈腦脹,低頭看自己的袍子,一身怒火綳不住,揮手便卯著他的肩好一頓打。
百里玹夜滿殿地又跑又躲。
太后打不著,氣得又吵又嚷,乾脆撕下老臉便開始耍無賴。
「陌影也決定救如皓。」
陌影聽到氣氛和緩,才進來,清靈的眸子,靈慧地在滑稽追打的祖孫兩人之間流轉。
「太后喝茶消消氣。」
百里玹夜綠眸冷掃她一眼,臉色微僵,「陌影失憶,壓根兒不知嚴如皓是什麼人。」
「所以,你該帶她去牢中見見嚴如皓。」
「皇祖母,請恕孫兒不能從命!她體弱多病,怎能去臟臭的大牢?」
「心疼吶?」
百里玹夜尷尬地看陌影。
陌影只當什麼都沒聽到,把托盤放在桌上,雙頰卻燙得厲害。
太后在床沿上坐下,穩住氣息,「既如此,你把嚴如皓給哀家帶來,讓陌影在這裡見他。」
莫說嚴如皓,百里玹夜壓根兒不願她再見南贏王府,亦或與德妃和百里羿有關的任何人。
最好,她再也不要回那個家。
他遲早是要把那裡清殺乾淨的。
「皇祖母為何非要讓她見那個罪人?嚴如皓對她可無半分兄妹情分。」
「說不定,陌影看到他,能想到些什麼。」
陌影站在床側看著他,委實不願他為難,但是,嚴如皓的罪名關係著父王的未來。
「七殿下,拜託了!」
她把茶遞到他面前,澄澈的鳳眸里,映出他寒冰似的臉。
百里玹夜沉默良久,接過茶,喝了一口,卻是甜的……茶盅里,有她的血?!
他把茶盅遞給她,見她手上沒有傷,俯首對太后道,「孫兒帶陌影去大牢,皇祖母歇著吧。」
太后詫異這一仗勝得奇快,不禁多看他兩眼,見孫兒冷綳著臉,怒火鬱結,她卻笑開了花。
「小子,你放心,陌影有法子救嚴如皓,且不牽累你。你可得把陌影保護好,她的鞋子袍子都貴重得足以買下一座城,別粘上髒東西。」
言外之意,便是讓他抱著她入大牢!
那像什麼樣子?這老巫婆,是唯恐天下不亂吶!
但是,那種濕冷臟臭之地,他不抱著她進去,又能怎樣?
百里玹夜猶豫半晌,才勉為其難地道,「孫兒遵命!」
陌影卻一頭霧水,看了看袍子,忙道,「太後放心,陌影一定不會弄髒鞋子和袍子的。」
「笨!」
百里玹夜丟下一個字,便一陣風似地出去。
陌影扶著太后躺下之後,才跟出來。
小李子忙給她遞上披風,「七殿下去了外面。」
陌影忙奔出去,發現他已經坐在肩輦里。
幾個狼人護衛將厚重的錦簾放下去,他自簾里伸出修長的手。
陌影看著他的手微僵,猶豫片刻,還是提著裙裾坐進去。
簾幕放下,一片黑暗,她僵坐在柔軟寬大的椅子上,心如鹿撞,突突停不下。
身子陷在軟椅的墊子里,周身不由就熱起來,黑暗裡,聽到他的呼吸和衣袂悉索。
兩人身上的氣息,在狹窄的空間里散發不出,愈加曖昧暖熱。
他命肩輦起行,彎身下去,把她垂在肩輦下的裙擺收入簾內,不經意嗅到裙擺上濃郁的竹香,黑暗裡,俊顏驟變。
靠在椅背上坐正了,他悶著火氣揮手在肩輦上布下結界,方開口。
「你去竹林了?」
「想走近路回來,結果就……」唉!他果然知道,那地方不能隨便去。
「有沒有受傷?」
「沒有。」
他鬆了一口氣,不禁越是恨自己緊張,口氣也不禁煩躁。
「說了不准你亂跑,你到處跑什麼?」
「太后她……」她也沒想出去呀,南贏王府有事,她不能不管。
「你不從命,她不敢拿你怎麼樣!」
「嚴如皓……」
「他不是你哥,他是嚴如玉的親弟,你忘了嚴如玉曾殺你?你到底有沒有腦子?」
陌影被他嚷得耳鳴,額角也被她戳痛,自知說不過他,也知嚴如皓可惡可恨,便不與他硬拼口舌之快,心裡卻不禁委屈。
「有莫錦年的那一世,我沒父親疼。所以,此生,我不想失去父親,我不想他難過,我也不想他認為,我沒有為那個家儘力。」
百里玹夜似被掐斷了聲帶,再無言語,任由肩輦抬到了大牢門口。
*
大牢的門,以黑石建成,宏大的虎首形狀,虎目猙獰,虎口大張,獠牙下便是宏大的黑漆金釘大門。
門口一眾護衛認出是七皇子的肩輦,齊跪下行禮。
護衛在外面掀開肩輦垂簾,陌影起身想下去。
百里玹夜直接打橫抱起她,瞬間,身影快如閃電,便入了那虎口裡。
獄卒在前帶路,穿過冗長的牢房通道,百里玹夜始終沒有放她下來。
寶藍色的裙擺在他腿邊飄舞,陌影卻在他懷裡僵著不敢動。
瞧著他堅毅絕美的側臉,淚花卻不爭氣地在眼眶裡打轉。
「謝殿下。」
看到她的淚,他不禁相信,她的瘋言瘋語是真的存在過。
「若依了你的計策,應先除掉婉側妃。」
「嗯。」
「我幫你救了嚴如皓,日後都要聽我的。」
「好。」
她抿唇應著,無視獄卒異樣的眼光,遲疑伸手臂,環住他的脖頸,螓首一歪,乖順靠在他頸側。
簡單的熨帖溫柔的舉動,便將他強硬的心,融化成水。
不悅緊繃的唇角,不著痕迹地微彎,在穿過一片黑暗時,深重溫柔的一吻,印在她的額上。
陌影驚得心頭微顫,姿勢微動,燈火又亮時,她已雙頰緋紅。
在嚴如皓的大牢門前停下腳步,獄卒忙打開牢門。
百里玹夜抱著陌影進去,環看狹窄髒亂的牢房,還是決定抱著她。
嚴如皓正睡覺,頭髮蓬亂,面容枯槁,蜷縮在角落裡的枯草上,渾然未覺有兩個人進來。
獄卒進去喚醒他,對百里玹夜和陌影行了禮告退。
嚴如皓坐起身來,撥開頭髮,疑惑地打量著面前的兩人,不禁懷疑自己已睡死過去,不然……憑他這背叛死刑之人,怎會遇到這樣一對兒出塵脫俗的仙侶?!
奇怪,這仙侶……男子像極了百里玹夜,女子美艷驚魂,眉眼竟有些似曾相識。
陌影俯視著他的面容,亦是覺得似曾相識,在嚴如皓靠近過來,她徹底認清他的臉,突然如見了索命厲鬼般,從百里玹夜懷裡跳下來就撲過去……
「嚴陌天,你這個殺人兇手!你害我墜崖,你奪財產,你奪我爸,你還要氣死爺爺……你這個喪心病狂的混賬,我要殺了你!」
嚴如皓抱頭鼠竄,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百里玹夜更是一頭霧水,見陌影被自己的裙擺絆住,險些摔在地上,他忙揮手打住真氣纏住她的腰際,再看那裙擺,已然沾滿了塵土……
「嚴陌影給我住手!」
百里玹夜無奈搖頭,這女人又是哪根兒神經搭錯了?前一刻在他懷裡還柔若淑女……要救嚴如皓的分明是她呀!
「嚴陌影,你冷靜一點……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陌影打不著嚴如皓,雙眸血紅,仇恨徹底被激發。
「百里玹夜,你別攔著我!今兒我不殺了這畜牲,我就不叫嚴陌影!」
她用蠻力推開百里玹夜,拔下頭上的發簪,便刺向嚴如皓。
嚴如皓左躲右閃,發簪一次次直襲要害,他驚得臉色驟變,忍不住大嚷,「你是誰呀?為什麼殺我?」
陌影氣得臉色鐵青,「你害死我,就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妹,嚴陌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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