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墓地避禍
“姐姐願意幫我,已經是天大的情分了,我哪裏還敢挑肥揀瘦的?”唐繡瑾搖了搖頭,她向來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而且她之前連刑部的大牢都已經待過了,那裏麵的惡臭比這個更甚,僅僅是這點程度,還不足以讓她心生退縮之意。
如果那個守門的衛兵看到這一幕的話,一定會後悔不迭,他的頂頭上司讓他抓的人居然就被他這麽輕易的從眼皮子底下放走了,若是能押著他們回去領賞的話,不知道能賺多少賞金。
坐一輛車上三個人,隻有老車夫是真的那個身份,他姓李,是尚書府的老奴了,因為忠於主家,甚至還得到了和主家同姓的機會,也向來是一個最忠心不過的人,他看著小姐與一個逃犯相談甚歡,也不敢說些什麽,隻是幫著小姐隱瞞:“小姐,我們現在還沒有到徹底安全的地方呢,您二位還是小心著些。”
“嗯,李管家莫言擔心,我自然是曉得的。”李香雲隻是隨口應了一句,並未放在心上,她看著唐繡瑾現在戴著一個假發頭套,臉上還搽了各式各樣的粉,便覺得大為有趣,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那張雖然被畫得很不堪,但是依然細嫩的臉皮:“要把這麽漂亮的大美人畫成一個麻風病老太婆,實在是委屈你了。”
“我倒覺得這是個新奇的體驗,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自己年老後的模樣。”唐繡瑾苦笑著搖搖頭,即便是她也不得不佩服李香雲這一招出得實在是妙,恐怕帝都府尹的人再如何也不會料到,她居然就這麽堂而皇之地混出了城門吧。
李香雲倒是輕輕的打了她一下:“你瞎說些什麽呢,好歹也是高門大戶的閨女,我們年老以後,必定也是個錦衣玉食的處境,斷不會落到這種地步的。”
那可說不準呢,若是遇到不好的話,說不定連熬到年老那一天的機會都沒有了。唐繡瑾默默的想著,但是看李香雲興致這麽高,卻也沒有真的說出來,隻是溫和的看著自己的朋友。
那趕車老頭再怎麽勸說他們穩重些,李香雲和唐繡瑾也畢竟是兩個年輕的女孩,老婆子,少年人的妝容戴不了多久,就互相嫌棄起醜來,便一道卸了妝,衝著兩邊道路的美景指指點點。
他們現在並不是漫無目的亂走的,李家在郊區有一幢宅子,那是他們家的別院,這幢宅子是李香雲母親的陪嫁,自李香雲長大以後,她便把這幢宅子交到李香雲的手上打點,這次便正好被李香雲拿來給唐繡瑾用了。
在路上唐繡瑾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我著實虧待姐姐良多。”
“你跟我之間談什麽虧欠不虧欠的,你落魄了,我拉你一把,難道日後我落魄了,你就不會反過頭來拉我嗎?”李香雲性子豪邁的很,壓根就不把這些東西放在心上,倒是惹得唐繡瑾趕忙去捂她的嘴:“姐姐胡說些什麽呢,姐姐家大業大的,怎麽可能會有落魄的那一天?”
“對對,是我失言了。”李香雲無奈的笑一笑,說話間,他們已經行到了一處亂葬崗裏,這地方都是墳頭,如今天也已經黑了,陰深深的也不太適合開玩笑,兩人便幹脆閉了口,隻管往前趕路。
這座亂葬崗的範圍非常大,約摸這附近幾個村子有了死得不明不白的人都是丟到這來埋的,說不定城裏的高門大戶們打死了奴仆也是拿卷席子拖到這裏來丟了的,這就讓這座墳場看起來都陰沉得很,如果不是因為走大道會被盤查的話,他們是絕對不會挑這條小路來走的。
“香雲,我好像聽見了馬蹄的聲音,你聽到了嗎?”這裏原本是非常靜謐的,亂葬崗裏,等閑也沒有什麽人來,所以剛開始聽到馬蹄聲的時候,唐繡瑾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然而她凝神屏息片刻,卻覺得那個馬蹄聲竟然越來越大,而且越來越近了。
聽到她這麽說,李香雲也豎起耳朵聽了一下,隨後臉色就是一變:“的確是有人來了,而且來了許多人!”
李香雲是青門宗的大弟子,她耳聰目明的程度自然不是唐繡瑾可以比擬的,之前她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觀察墳頭上了,這會兒凝神一聽,頓時就發現了不對勁,她拉住唐繡瑾的手說:“這樣不行,我們不知道對方是衝著什麽來的,我們得趕緊躲起來。”
趕車的李管家也慌了神:“小姐,我們這牛車雖破,一路上也是留下的車轍的,就算人可以躲起來,這牛車要怎麽辦呢?”
李香雲微微沉吟了一下,然後果斷道:“不管了,等下我與唐繡瑾躲起來,李管家你就拉著牛車往前走,等那些人追上來了,就告訴他們你是來偷屍的吧。”
其實以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報家門才是最好的選擇,李家再如何,也是尚書府,來的人是不可能太過為難的,但是他們今天喬裝改扮裏跑出來,穿的衣服都質樸得很,完全沒有尚書府的人的樣子,對方若是盤問起來,也不太好解釋,便隻能說自己是偷屍的了。
偷屍賊一種叫人非常不齒的行當,世界上兒女千千萬,總有些人是在成婚之前便夭折的,這些人的父母為了防止兒女們下地以後無依無靠,多半就會幫著他們配一道冥婚,但是世上哪有那麽巧的有這麽多小兒女夭折呢?
所以便誕生了專配冥婚的媒婆,而當屍體供不應求的時候,卻也伴隨著生出了偷屍的行當。
俗話說的好,死者為大,偷屍賊在哪裏讓人捉到了都是得挨一頓毒打的,李管家聽到自家小姐給自己派了這麽一個差事,頓時臉都綠了,但是又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安排妥當以後,李香雲便拉著唐繡瑾跳了車。她們二人都是女兒家,身量不高,便往草叢裏一鑽就不見了影子,隻留李管家在原地等著那馬蹄聲追上來。
來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厲韜派出來巡捕唐繡瑾的家將,不過他尚未自報家門,李管家的一眾人等自然是不認得他的。
“前麵那老頭是何人?給我站住!”這位家將姓王,他雖說本事不大,卻頗有些心機,不止把自己的隊伍分成了兩撥去追捕唐繡瑾,而且在出城以後,他也準確得猜到了李香雲的心思,帝都外麵的大道上處處都有兵馬盤查,唐繡瑾一個逃犯自然不可能正大光明地走大道,定然是從小路上遁逃的,他便也循著小路一道追了過來,誰曾想,居然歪打正著,剛好撞上了她們。
剛才看見自己身處一個亂墳崗,王家將本來還在暗罵晦氣,在看見前麵有一個老頭,趕著一匹牛車晃晃悠悠地在這亂墳崗上遊蕩的時候,他更是心裏發怵,當著一眾手下的麵又不好表示出來,隻能先發製人,喝住了那老頭。
李管家哆哆嗦嗦地回過頭來,他如今年紀大了,一身的風霜,今天穿的又破舊,如今四麵八方都黑乎乎的,等閑人瞧一眼,還真瞧不出他原本是個富貴人家出來的家臣。
“大人饒命,小人不過是從此處路過而已。”李管家做足了平民的樣子,就差當場給王家將跪下了。
王家將看這老頭年歲已大,也不好太過為難,把他叫起來,問了一番他來此處的目的,李管家生怕挨打,不敢說自己是偷屍的,他急中生智,隻說自己是來埋人的,小孫女剛生下來養不起,便放在盆子裏麵溺死了,這才偷偷趁著大半夜的抱到這個亂葬崗埋了。
這年歲重男輕女,偏偏女兒出嫁,又要搭上一大筆陪嫁,貧民家出不起這筆陪嫁的的確經常有偷殺女嬰的行為,已經是見怪不怪了。那王家將歎了一口氣,也並未多作為難,隻是他內心還沒有完全放下疑慮,仔細盤問李管家的姓名、住址、戶籍,見問不出個什麽子醜寅卯來,便命令他跟在自己的人馬背後,不得亂跑。
李香雲早帶著唐繡瑾躲遠了,倒是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麽,她們倆如今正躲在一棵參天巨樹上,一般人搜查犯人都是在地麵上尋摸,倒是很少有人注意到頭頂的大樹的,李香雲武功好,便尋了個空檔,把唐繡瑾帶到了樹上。
唐繡瑾有些擔心的往來路看了一眼:“李伯不知道能不能應付呢。”
“你不必懼怕,李管家在我家做事許多年,是個機敏的人,他自然知道要怎麽應付過去,等到那幫人走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李香雲寬慰了她幾句,讓她安了心,這才把目光放在了近處。
這整座亂葬崗實際上是一個小山包,小山包雖然不大,但是自古以來都是埋一些無名的屍首,也沒有什麽人過來打理,現在長得雜草叢生,一幫人剛進來的時候,絕對摸不著東南西北。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李香雲就是覺得心下不安,就好像自己忽略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