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安胎藥
jansen也是個性子慢的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靜了一會兒,似在斟酌字句:“穆先生,我接下來的話可能會有一些殘忍,但我絕對是站在醫學權威的方麵跟您說這些話,但凡有其他的一點點辦法,哪怕隻有百分之十的成功幾率,我都會為夫人去嚐試。”
穆琛聽著他的話,不動聲色的收緊了五指,“請講。”
“穆先生,實話說,您太太的身體狀況已經差到了根本不合適孕育這個孩子。她先前有過先兆性流產,身體的各項指標更是在逐漸降低。”jansen瞧著穆琛臉上的表情,咽了咽唾沫繼續道:“為今最好的辦法,就是人工為夫人終止妊娠。”
穆琛英挺的劍眉死死的擰了起來,通風口的冷風隨之迎麵而來,渾身刺骨的寒冷。
“那jansen,如果不終止妊娠會怎麽樣呢?”
“胎兒會不斷吸收母體營養,從而導致夫人的身體越來越差,隻至胎兒停止發育的那天,甚至有可能危及夫人的生命。”
穆琛臉上的表情明顯怔了一下子,他無力的垂下了手臂,人生第一次品嚐到了束手無策的滋味,
“穆先生,我知道您心裏不舒服,但現在這是保住夫人的唯一辦法。”jansen言盡於此,“胎兒至多能生長到二十六周的時間,越往後拖,對夫人的身體都是極大的傷害。不過穆先生請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盡最大努力來調養好夫人的身體。”
“有勞了,”穆琛眸色晦暗,深沉的令人難以捉摸,“不過jansen,我想慢慢做我夫人的工作,剛剛我們談的內容,你們能否對我夫人保密?”
“沒問題,”jansen幹脆的答應了下來,“不過穆先生,還是及早告訴夫人為好。”
“穆先生,我還有其他病人,就不打擾你跟夫人了。”jansen轉過身,厚重鏡片下的目光悲憫,恨不得要渡盡眾生苦厄。
穆琛在窗邊站了很久,眉宇間有縈繞不開的憂傷。
經曆過了那麽多的坎坷,他以為幸福至少會離他們很近,奔跑去追逐時,卻料不到腳下是萬丈深淵,粉身碎骨才是早就注定好了的結局。
老宋接到消息後將智妍安頓好就馬不停蹄的趕了過來,穆琛坐在木質的長椅上側著腦袋,額前劉海遮住了他大半的表情。
老宋心裏咯噔一聲,快步走了過去:“楚楚怎麽樣了?”
“在房間裏睡著了。”
“唉,”老宋歎息了一聲,在穆琛的身邊坐了下來,“事到如今,還是以楚楚為重,你也別難受,孩子以後總是會有的。”
穆琛抿緊了唇沒有開口,其實他如今最擔心的還是楚楚,倘若她知道了這件事情,那……
“阿琛……”穆琛的思緒被房間裏的一聲呼喚給打斷,他跟老宋彼此交換了個眼神,默契的起身一前一後走進了房間。
剛剛醒來的安楚楚看著像木偶般機械的走進來的兩人,沒忍住“噗嗤”的一聲笑了出來:“你們兩個怎麽了?老宋你是不是又被智妍給罵了?”
老宋幹笑出了聲,“是、是啊。”
他神情有些閃爍,身邊的穆琛更是抿唇明顯一臉心事的模樣。
安楚楚明顯的瞧著兩個人的神色有些不大對勁,下意識問道:“阿琛,是不是我的身體出了什麽問題?”
她的心跟著緊緊的揪扯了起來,然而穆琛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又令她放下了心來:“怎麽會,指標很正常,你跟寶寶都很健康。”
穆琛英俊無比的衝她笑了笑,安楚楚這才長舒了口氣,“那就好。”她對穆琛的話一直深信不疑,“阿琛,我都說了我沒事,你還非要大驚小怪的,你呀,就是太緊張了。”
“是,我太緊張了。”穆琛慢慢的走到了安楚楚麵前,蹲下身,手指微不可見的顫抖著握住了她的手放在唇邊。
低低柔柔的笑在安楚楚唇邊彌漫開來,雙頰上隱隱有緋紅乍現。
她幸福而又滿足的眯起眼睛,以為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擁有了完美的丈夫,和即將擁有可愛的寶寶。
那時安楚楚以為自己坐上了一列通往幸福的列車,可當重點抵達時,她才知道等待自己的不是美好又幸福的生活,而是噩夢與撕心裂肺的痛楚。
然而這些都已經是後話了。
在安楚楚的堅持下,下午她就出了醫院。
在吊過一袋葡萄糖後她的身體已經有了明顯的好轉,雖然還是有些虛弱,但看起來已無大礙。
穆琛跟老宋去拿安胎藥的時候,安楚楚就坐在大廳裏的柔軟的真皮沙發上,聽著耳邊新生兒的哭聲和溫軟動人的異國低語,心裏柔軟的像是羽毛落在了水麵上。
“你準備什麽時候跟楚楚說?”老宋邊走,邊神色複雜的看著穆琛手裏所謂的安胎藥。
穆琛用力的握緊手中的藥,聲音沉到了極點:“我不想告訴她……如果,能悄無聲息的流掉這個孩子,或許對楚楚的傷害還能夠小一些。”
與其讓她痛心不舍,倒不如讓她以為這隻是場意外。
陽光透著一種近乎病態的白色,安楚楚看著地上遊移的光斑,不由自主的撫上了微微隆起的小腹,笑意一點點爬上她笑意溫涼的臉蛋。
這些年在警隊裏,練就了一身銅牆鐵壁的功夫,跟一群大老爺們插科打諢,平日裏流血不流汗的主,如今隻有待在穆琛身邊,她才切切實實覺得自己活的像個小女人。
原來愛情這東西,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
……
倫敦不愧被稱之為“霧都,”一整天都雨霧蒙蒙的,空氣濕潤卻並不寒冷。
安楚楚對這座與想象之中相差甚遠的城市有些失望,除了這裏並不喧鬧的街道和人們慢節奏的慵懶生活。
“你喜歡這裏嗎?”穆琛見安楚楚一直在望向窗外,“喜歡的話,我們明早可以上街走走。”
安楚楚搖了搖頭,泰晤士河在車窗外變成了一條飛速倒退的綠色絲帶,她收回視線,“喜歡是喜歡,不過早上霧太大了,這裏哪比的上我們的家。”
半閉上了眸子,安楚楚陷入了冗長的回憶。她不過才離開半天的時間,就開始瘋狂的想念香樟路上遮蔽了大半馬路的合歡樹,和清晨清爽又舒適的空氣以及門口那家甜膩到發齁的雞蛋仔。
等她回過了神來的時候,駕駛室裏的老宋已經輕踩了腳油門,將車子穩穩的停在了攝政街的某家酒店前。
老宋的那位朋友定了餐廳給他們四人接風洗塵,地道的英國本幫餐廳,細細數過去一共五張座椅。
安楚楚甩了穆琛執意跟智妍坐在一起,兩人說笑間,安楚楚不經意似的瞄了眼空蕩蕩的那張椅子,不由得好奇道:“還有誰會來嗎?”
“老宋的朋友鬱白,你們家穆琛也應該認識。”智妍想了一會兒,“似乎是個珠寶設計師,在英國有自己的品牌。”
“哦。”安楚楚點了點頭,繼續與智妍信口閑聊。
大概是在前菜上來之初,一身矜貴與桀驁並存的男人帶著冷冽的氣場走了進來。
廚師低頭用英文朝他畢恭畢敬的問候了句,接著便把鵝肝醬和焗蝸牛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鬱白有張斯文俊美的臉,五官精致的像個女生,卻又帶著一股誰都不相似的英氣。
不會顯得娘,又陰柔到了骨子裏,足以令少女春心泛濫為止傾倒,安楚楚的目光忍不住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幾秒。
“抱歉,遲到了。”他走了過來,腳步不疾不徐,微微頷首,禮節性的打招呼:“穆琛兄,慶元兄,好久不見了。”旋即他又側過了身子,揚唇令人心神蕩漾的微笑:“宋太太,穆……”
當他的目光落在安楚楚身上的時候,春水盈盈的桃花眼一下子睜大了一度,安楚楚奇怪的抿了抿唇,琢磨著大概是她如今因為孕期而浮腫的太過厲害,所以嚇到了這位漂亮的藝術家。
盡管被這樣的一位美少年給嫌棄了,安楚楚有些芳心暗碎的感覺,可她當即又看了看自己身邊的穆琛,嗯,心裏平衡了。
身旁忽然疾馳而過一陣風,安楚楚甫一抬頭,便撞見了鬱白那張白淨的麵孔,他直接就抓起了安楚楚的手腕,力道之大疼的令她倒吸了口冷氣。
鬱白狠狠的攥著她的手腕,極低極沉的聲音有些不可思議:“頤……頤聲?”
安楚楚蹙著眉頭,敢怒不敢言,穆琛大步流星的繞到了她的跟前,也伸手扯住鬱白的手臂:“鬱少,這位是我太太,安楚楚。”
離得太近,安楚楚幾乎都能看清楚穆琛眸底暗色的一片。
鬱白神色怔了怔,盯著安楚楚的臉瞧了很久,眼神突然頹敗了下來。
她不是頤聲,就算再像,她也不會是頤聲的。
死寂沉沉彌漫開來,僵持的氣氛一度低到了凝固點。
好在老宋出麵化解,趕緊上前了步,嗬嗬笑著:“認錯人了,鬱白你一定是最近太忙所以眼花了,楚楚怎麽會是頤聲呢?”據他所知,孟頤聲已經死去多年,是唯一一個能被鬱白放在心上的女人。
鬱白終於鬆了手,鴿子灰色的瞳眸裏又恢複了平靜無波:“抱歉穆太太,我認錯人了,你實在……太像我的一個故人。”
他額前青筋隱隱跳起,像是透過了安楚楚在懷念另外的一個人。
好在安楚楚一貫是“脾氣極好的人”,笑了笑,這事兒也就算是過去了。
倒是穆琛虎著臉直接就坐在了安楚楚身邊,模樣瞧著不大開心。
不動聲色的抬手將安楚楚往自己身邊摟了摟,穆琛一派淡然自若的支著下頜,眉宇溫潤。
安楚楚看著他眼底的不悅,一下子就懂了。
就因為剛剛鬱白抓了那一下子嗎……男人可真是種小氣又愛吃醋的生物。
安楚楚抿起唇,唇角忍不住心情愉悅的向上揚了一度。
餐桌上的氣氛有些僵冷,老宋擠在中間,總覺得他得說點、做點什麽緩和一下尷尬的氣氛。
清了清嗓子,他偏臉看向了鬱白:“聽說你最近顧緋打的火熱,是浪子終於決定安頓下來了嗎?”
安楚楚剛喝了口甜湯,被老宋這句話驚的給差點嗆到。
顧緋?那個腿長到逆天的國際超模嗎?
“昨天剛剛分手了。”鬱白說的一臉風輕雲淡,“那種秀場裏混的女人跟我玩不到一起去。”
如果剛剛還有同名同姓的可能,那鬱白這句話就完完全全的有了實錘。
安楚楚怔住,又多看了一眼鬱白。
然而才剛收回了視線,大腿上忽然爬上了一雙大手。
安楚楚不適的擰了擰眉,側過臉去看身邊的男人,卻見他正用威脅的目光看著自己,眉宇間一片淡淡的陰霾。
悠揚的鋼琴聲在餐廳中輕響,飯才吃到一半,安楚楚已經幾次感受到鬱白那處投來的視線。
那視線實在讓她有些不舒服,似乎是在透過她看另外一個人,那目光中是灼灼的深情,隻是一晃神後又是讓人心痛的茫然。
穆琛顯然也注意到了,可他卻沒有安楚楚那般淡定,見安楚楚已經吃的差不多了,他放下銀製的刀叉。
“楚楚剛從醫院回來沒多久不宜在外多呆,我們先告辭了。”穆琛的話是對著宋慶元說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對麵的鬱白身上,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冷笑來:“鬱先生,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