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鶼鰈相伴
芙蓉殿，林凰兒依偎在夜離淵的身旁，委屈看著他：「淵，你現在愛上扶搖郡主了么？」
夜離淵身子一顫，過了半晌，喟然嘆道：「凰兒，你怎麼這麼說呢？」
林凰兒的眼裡噙滿了眼淚，聲音嗚咽：「淵，這幾天，你對她……」對她比以前好了很多，看她的眼神不再帶著怨恨，反而是帶著一抹欣賞。
「對她如何呢？」夜離淵注視著林凰兒秋水翦眸，「凰兒，你覺得本王該對她如何呢？」
「我……淵，凰兒只是希望你能夠多陪在我的身邊。」林凰兒心裡有些慌亂，明明夜離淵與她說話，依舊是如同以往一樣的溫柔，可她卻感到一絲冷意。
「自從你進府，本王大多時候都陪在你身邊，這樣還不知足么？」夜離淵聲音清寒，「凰兒，有些事情本王沒有說，並不代表本王不知道。」
林凰兒覺得自己很委屈，若不是白七淺，她已經是他的王妃。
可他現在居然這麼說，是在懷疑她么？
眼淚簌簌落下來，她極力想要忍住自己的眼淚，可情緒還是有些失控：「淵，我不想看到她，我真的不想看到她，我一見到她，我就想起當日我受的屈辱……」
「凰兒，她並未犯七出，本王不能休了她。」夜離淵柔聲哄著林凰兒，「只要她犯了七出，本王一定休了她，這樣可好？」
林凰兒：「淵，她的存在，會讓凰兒覺得屈辱。」
「我明白她對你傷害，總有一天，本王會讓她為此付出代價，本王答應過你。」夜離淵將林凰兒抱在懷中，「凰兒，你相信本王。」
林凰兒乖巧的點點頭：「嗯，淵，我相信你。」
夜離淵眸色流轉，他輕聲說道：「凰兒，當年若不是你相救，我早已經死了。那時候，我就發誓，我一定要讓你幸福。」
當年，他在林間中了蛇毒，林凰兒將毒吸出來，救了他一命。若不是因為如此，夜離淵也不會對她這般的呵護備至。她救過他一命，所以他要給她幸福，這是他的諾言。
林凰兒的身子在他的懷中微微顫抖：「淵，幸好當年救了你。」
夜離淵的嘴角微微上揚，的確，幸好當年她救了他。
他也曾經答應過她，要讓她一人獨享王妃的尊榮，而他的這個諾言卻是因為扶搖而成了戲言。不想委屈了林凰兒，因而只能要扶搖讓出正妃之位。
可是，他也不曾料到，一向懦弱的扶搖，竟然會拒絕下堂。
她這幾日給他的震撼，真的很大，大到他現在對扶搖產生了興趣，他想看看那個女人，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面孔。
不過，現在林凰兒的哭訴，讓他將心中對她的那抹好感抹殺乾淨。
在她與凰兒之間，他只能夠選擇林凰兒。
心裡又一個聲音在問，是因為他對林凰兒的愛么？夜離淵也曾想過這個問題，可到後來，他才明白，他這些年之所以對林凰兒這麼好，不是因為愛她，只是因為她救過他一命。
若是他沒有了性命，什麼都沒有了。
所以，他才會在活著的時候，盡他所能，寵愛林凰兒。
這些年，他對她的好，成為了一種習慣，也成為了一種執念，很深的執念。
林凰兒說過，選妃那天，她被扶搖派來的人劫持，並且遭受到了凌辱。第二日，她清白被毀的消息在市井流傳，她痛不欲生，三番四次想了此殘生。
幸好他那段時間陪在她的身邊，幫助她走出了陰影。而現在，她嫁入王府，成為他最寵愛的妃子。可是，扶搖依舊是她心裡的一根刺，不拔不痛快。
白七淺在王府中過了三天安寧的時日，就被一道聖旨傳到了皇宮之中，參加宴席。
淵王府一直都是皇親貴族所談論的焦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扶搖郡主，因為她是皇親中，最落魄的一位郡主，同時，她也一無是處。
在她的身上，那些千金小姐們很容易找到自信。
「皇上，聽聞淵王爺精通音律，不知可否請淵王爺與王妃合奏一曲，為萬歲爺助興？」後宮之中的寵妃，皇后笑意盈盈說道。
「早在明月國之時，若曦就聽人說起過淵王爺，青玉簫一出，誰與爭鋒。如今，若是有幸能聽到淵王爺的簫聲，是若曦之福。」
「不錯，不錯，淵王爺的才名揚天下。而林側妃也是槿徽皇朝的第一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絕。不如，由淵王爺與林側妃合奏一曲？」
「…………」
席間熱鬧非凡，眾人的目光基本聚集在夜離淵與林凰兒的身上。
他們兩人站在一起，說是天作之合也不為過，而白七淺在一旁，頂多算是他們兩個人的陪襯，這並非是白七淺的容顏不及林凰兒，而是白七淺沒有才名。
冠世的美男，當由舉世無雙的女子相配。
「離淵，你與林側妃合奏一曲，為席間增添幾分雅趣。琴簫合奏，天籟之音。」皇上轉過頭，看向太皇太后，「不知老祖宗想聽什麼曲子？」
太皇太后素來喜歡熱鬧，她抬眼看著白七淺，目光溫柔：「鶼鰈相隨，哀家很喜歡這動人的傳說，淵兒，扶搖，你們為哀家合奏一曲。」
鶼鰈相隨，情意綿綿。
這首曲子是一首名曲，不過白七淺倒是沒有想到，老祖宗居然會點她的名。
鶼鰈相隨，至死不渝的感情，總是叫人唏噓不已。這首曲子，難度很高，絕對不是尋常人能夠駕馭得了的。在眾人眼中卑微到塵埃，不學無術的白七淺，又怎麼可能會彈奏呢？
白七淺覺得，這樣動人的傳說，放在她與夜離淵的身上，本身就是一種諷刺。
餘光掃過眾人，在他們的眼中，她看到了戲謔與嘲諷。
夜離淵的面色如常，可眼眸中卻是一片深寒。如玉的下頜堅挺，背脊僵直。也許，在他的心中，鶼鰈相隨，只適合他與林凰兒。
林凰兒看著白七淺，目光帶著隱忍的嫉妒，更多的卻是對她的嘲弄。
白七淺冷笑，自己讓她又有何妨。她抬起眼眸，直視老祖宗：「老祖宗的好意，扶搖心裡明白，但是扶搖怕是要讓老祖宗失望了。」白七淺有些哀傷，「扶搖，不擅長此曲。」
眾人心知肚明，不是她不擅長此曲，而是她不擅長樂器。
殿中嘩然一片，嘲笑之聲不絕於耳。
若曦公主嘴角上揚，嫻雅說得不錯，她果然不足為慮。
轉而，將實現定格在林凰兒的身上。槿徽皇朝第一才女，她倒是想知道林凰兒究竟有幾分本事。如今，倒是一個好的機會。
太皇太後有些蕭索，看向殿中擺放的七弦琴，似有些追憶說道：「扶搖，這琴是你母后留在哀家這的。哀家今日特意為你備好此琴，只是可惜……」
白七淺走上前，仔細端詳著這七弦琴，指甲撥弄著琴弦：「是扶搖辜負了老祖宗的心意，也辜負了母后。」覆在琴弦上的指甲輕微的抖動，指甲間藏著的白色粉末掉落在琴弦之上。
「林側妃，你可是對此曲熟悉呢？」皇上詢問林凰兒。
「回皇上，凰兒在家中時常彈奏此曲，不過技藝不精，難登大雅之堂。」林凰兒輕聲細語說道，「鶼鰈相隨，理當由姐姐與王爺一起合奏。」
皇上讚許的看著林凰兒，此女子落落大方，不愧是名門閨秀。
至於白七淺，不提也罷。
太皇太后出言：「扶搖不擅長此曲，你就別再推脫，與淵兒合奏一曲。」
林凰兒乖巧的點頭，與夜離淵相視一眼，望穿情長。
焚香凈手之後，兩個人開始合奏，鶼鰈相隨。
陌上公子人如玉，手持玉簫，清雅剔透，染盡半生琉璃之色。衣裳飄然，青絲幾起幾落，垂落在肩。簫聲帶著幾分孤寂與悵然，似乎在那無窮無盡的蒼穹，尋找與之比肩的女子。
林凰兒席地而坐，面貌絕艷，纖纖玉手，輕撫瑤琴。弱不禁風，衣不勝體。琴音空靈悠遠，飄渺在雲煙之中，隨風而來，隨風而去。
琴簫和鳴，此起彼伏。
殿中眾人，凝神屏息。耳中蕩漾著天籟之音，感受著繾綣而纏綿的情意。
若曦公主羨慕的看著夜離淵與林凰兒，眼裡閃過一抹哀怨。
白七淺始終掛著淺淡的笑意，眉目如畫，隱隱在期待著什麼。果然，在片刻之後，林凰兒的琴音有些厚重，遠不如起先那般空靈。
夜離淵眉心一皺，放慢了曲調。
不過，林凰兒依舊無法繼續彈奏，手指傳來一陣無力之感，琴音漸漸下沉。她面容凝重，眼裡藏著一抹揮之不去的慌亂。
最終，手指僵硬，指尖彈奏而出的不是行雲流水的琴音。
她無力的垂下雙手，黯然起身。
眾人有些啞然，隨即又有些明了。世間，最不缺的便是沽名釣譽之人。槿徽皇朝第一才女的美名，又有多少水分在其中呢？
若曦公主有些唏噓，明眸間又充滿了光輝，原來，第一才女林凰兒也不過如此。
此時，一位邪魅的少年走入殿中，帶著幾分嘲弄：「老祖宗，殘絕瑤琴乃是靈性之物，看來並非所有人都能夠駕馭得了啊。」
此言一出，白七淺頓時將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