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國庫空虛
“陛下,奴婢與田爾耕執掌廠衛,如今廠衛擴招的消息已經傳遍全國,除了普通的番子和錦衣緹騎,更是大力招攬江湖上的武功高手,這一個月的時間,的確是卓有成效,有不少成名的江湖高手都來投奔。”
魏忠賢進來之後就老實跪下,遞上一本冊子,寧易放下手中的銼刀,桌上是一塊雕琢過的紅木,已經有了猛虎的雛形。
翻開書冊,裏麵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記載著這一個月時間,東廠和錦衣衛招收的高手。
“不錯,忠賢,你和田爾耕能在一個月時間內做到這個地步,朕心甚慰。”
“皇爺,這裏麵都是有名有姓的江湖人士,有廠衛的編製。老奴和田爾耕,正在招收更多的暗樁和耳目,販夫走卒,茶館客棧,妓院酒肆,乃至於僧廟道觀,皆有布置。”
“嗯,如此一來,朕可高枕無憂,待得時機成熟,便叫那些不知進退的武林中人,知道何為雷霆雨露,皆是天恩。”
魏忠賢連連稱是:“皇爺代天牧民,勵精圖治、任賢革新,將來我大明一朝,必定有新氣象!”
寧易隨手拿出一柄玉如意,往下麵一扔,魏忠賢接住這柄玉如意,如獲至寶,喜笑顏開,磕頭謝恩。
區區一枚玉如意,以他如今的身家自然是不放在眼中,可這代表著陛下的恩寵,當回去供奉在家中,早晚焚香,時時瞻仰,再將這消息不經意放出去,顯示皇恩浩蕩。
寧易翻開冊子,裏麵是這一千多人的身份資料。
他們的身份、籍貫、武功修為,出身如何,曾經與什麽人或者門派結過仇,是否犯過案子,性情如何,即將授予的職位,賞賜的銀兩。
這本厚厚的冊子,一共分成三份名單。
第一份最普通,有名有姓的足足有兩千多人,分屬於大明全國各地,都是些粗通拳腳,願意為朝廷效力的武者。
這群人的待遇,官職和俸祿都是最低的,不過人多勢眾,也非常有必要。
第二份則不同,裏麵有一百多人,全都是武功不俗的江湖中人,在江湖上也都是頗有名聲,至少也是二流三流的高手。
而這一百多人當中,又有十幾人的名字用朱砂塗抹標紅,尤其醒目。
“混世太歲陳百歲,四川巴山人,年輕時曾與青城派長青子比劍,不相上下,後來長青子敗於福威鏢局林遠圖之手,便去福建比試武功,隻可惜敗於七十二路辟邪劍法之手,從此退隱江湖數十年……”
“金毒異,雲南五毒教長老,一身毒功出神入化,五年前因盜取教內五毒寶典事發,被逐出宗門,又有五毒教與日月神教高手追殺,淪為喪家之犬。”
……
這些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大多名聲不佳,隸屬於綠林道和黑道,極少有正道門派的高手加入,而且許多人身上還都背負著血債,還有很多是朝廷的通緝犯。
寧易合上冊子,這十幾人都被收作東廠的檔頭和錦衣衛的百戶,的確是不小的一股力量。
廠衛的擴招還在繼續中,將來規模會越來越大。
“皇爺,隻是如今廠衛擴招的厲害,耗費的銀子也是越來越多,國庫可著實不夠充裕,戶部的大人、內閣的閣老,甚至是司禮監的王公,全都嫌棄老奴大手大腳,近日又說要票擬廠衛的經費支出,老奴可是愁死了。”
寧易的食指緩緩敲打著桌子,麵無表情地看著魏忠賢,看的他心頭發慌。
魏忠賢一時間心裏是萬般念頭湧出,隻覺得渾身的骨頭都僵了幾分,隻是眨眼之間,忽然看到陛下笑出聲來,懷疑自己剛剛產生了幻覺。
寧易翹起了嘴角,笑道:“國庫,內帑,的確是有些緊張,畢竟有些人的收不上稅來,總不能逼死田裏的農民。”
言罷,“噗”的一聲,那把尖銳的銼刀,直接被他插進了木桌之中,深有兩寸。
“退下吧,銀子的事情,朕自然會想辦法。”
寧易擺擺手,魏忠賢便匆忙告退,才出宮門,手下的番子已經迎上來。
外麵的風雪下得正緊,十二人抬的轎子裏麵卻是暖和,擺著幾隻小巧的炭盆,裏麵的火苗跳著舞。
橋子起來之後,魏忠賢在裏麵閉目養神,總覺得陛下有些什麽話想說,卻沒說出口。
沒細想下去,轉眼被別的心思占據了心神,畢竟公務繁忙,自從他提督東廠,府上來來往往的大人物就多了。
隨時都在想著,究竟和哪個人的哪句話說對了,或者說錯了,哪筆銀子拿的舒心,哪筆銀子拿的燙手,詔獄裏死的人,是不是真的該死,死的對他有沒有用。
那些眼高於的文官,如今也不得不仰仗他這個閹人,無論是銀子還是女人,是拜貼還是請帖,他都要審視一番,然後接著。
他雖然是太監,至於女人,玩法自然是多著,總不至於沒了命根子,就成了不能動彈的殘廢。
……
乾清宮外,王安脫下狐裘,交給身邊的小太監,然後屏退左右,有事情麵見皇帝。
暖閣之內,寧易讓尚膳監備了羊肉和牛肉,架起爐火,用鐵簽子插上去烤,再抹上香料和醬料,香氣撲鼻。
“皇爺,您這萬金之軀的,怎麽能幹這些粗活呢,宮裏的下人呢!還是讓老奴來,免得油汙髒了您的衣裳!”
“自己烤肉,有自己烤肉的樂趣,想吃就自己來,朕可不替你幹活。”
寧易笑著說道,然後指了指邊上的椅子,這便是賜座。
“皇爺,魏忠賢這些日子的日程都在上麵,結交的大臣,收了多少銀子,把多少人送到了大獄,又把多少人撈了出來,全都在這上麵。”
寧易瞥了一眼王安遞上來的折子,卻搖搖手,說道:“現在不看,且由他去,朕正要借他這把火,燒幹淨朝上的那些枯骨。他以後要是識相,也就罷了,否則朕能捧他上天,也能讓他跌倒泥潭裏去。”
寧易今天讓王安過來,主要是想問問大明的內帑和國庫。
王安一項一項報出來,國庫裏也一共就七百多萬兩銀子,內帑稍微富裕一點兒,一千三百萬兩銀子。
“皇爺,去年的歲入是五百七十四萬兩銀子。”
寧易是真的頭疼,就這還拖欠著邊軍的糧餉沒給,皮島那邊的毛文龍,苦得都過不下去了,遼東被建奴虎視眈眈,不照顧好這些為大明拋頭顱灑熱血的將士,大明不完蛋才怪。
其實大明的問題,從來都不是什麽文官的問題,歸根到底是銀子的問題。
東林黨再厲害,見不到皇帝的麵,不也是被魏忠賢一個太監按在地上摩擦。
李自成攻破紫禁城後,在流民的屠刀下,這些大臣貪了一輩子的銀子,還不是乖乖交了出來。
江南士紳集團銀子再多,滿朝都是他們的代言人,皇帝都不方便動他們。
可是滿清入關,揚州十日,嘉定三屠,這些人能逃過刀下鬼的命運?
就算是想簞食壺漿,拋家舍業,剃發留頭,保住自己的命,還得看野豬皮的臉色。
說到底,這些人全都是紙老虎,看不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的道理,還是一群利欲熏心的蠢貨。
隻要皇帝握著槍杆子,腰杆子也夠硬,學學朱八八那一套,全都得跪下叫爸爸。
天下還缺想當官的讀書人?殺掉一批又是一批,比韭菜還長得快。
可是想要弄錢,何其容易,國家的財富日益向少數人手上集中,皇帝失去話語權,導致征稅日益困難,這是曆史發展的慣性,曆代封建王朝大多如此滅亡。
打著重農抑商的名頭,文官集團出於對自身利益的保護,死死壓著商業稅率,千分之三的稅率幾乎等於沒有,征稅的關卡也隻限於運河和北京的崇文門。
官紳一體、官商一體,朝廷向地方要銀子,地方官府沒法向大商人要錢,他們全都朝中有人,因此隻能將負擔壓在農民頭上,加上災年的土地兼並,農民吃不起飯了,隻能造反,然後天下大洗牌,再一次輪回。
萬曆年的時候,宮裏實在是缺銀子,結果神宗直接繞過戶部,讓手底下的人去征收礦稅,總算是有點收入了,結果光宗皇帝,上台之後就撤掉了這些采礦的太監,被東林黨人一陣猛誇,直稱聖君。
礦稅這個事情,固然被太監們搞得烏煙瘴氣,勾結地方豪商,貪汙銀兩,以至於上繳內帑的銀子不過七八分之一,隻要確定好製度,把那餘下的七八成大頭銀子,從某些人嘴裏逼出來,也不失為一條良策。
寧易有了第一個打算,先從紫禁城入手。
京城內的商業自然是繁榮的,可是稅率卻低的可憐,寧易打算實地考察過後,再做決斷。
“明天早上,讓曹養淳換上便服,隨朕出宮,朕要微服私訪。”
至於為什麽叫曹養淳,當然是因為他武功比陳洪高,可以保護好他的安全。
萬一遇見哪個不長眼的紈絝子弟,見他生的細皮嫩肉,釀成苦果,豈不是悔之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