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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92章 雷霆震怒天終裂(上)

  「主上何必非要給臣扣上這樣的不白之冤?」高洋很快就從慌亂中鎮定下來,持劍一步一步逼近了皇帝元修,口中繼續不緊不慢地給自己辯解道,「臣奉皇后之命護駕到潛香寺,並不是臣私自挾持陛下到此。此處已出了都城,荒郊之野,臣身負重任,自然要為陛下之安危擔憂,陛下反倒誤會臣,以不實之罪加之於臣,臣豈不是白白受冤?」高洋一邊說一邊已經走到了皇帝元修面前。 

  元修心中大悔。此時才知道,原先總以為大丞相高歡弄權,後來更見識了世子高澄之目中無人,藐視君上,更覺得忍無可忍了,因此才一步一步隨緣際會地要去關中就宇文泰。誰能想到,高歡之二子,高澄的弟弟,無尺寸之功才身受皇恩的高洋竟然能如此翻臉無情,如此的陰險,勝父兄遠矣。 

  後悔看錯高洋以至於今日之難。逃開洛陽奔赴關中確實沒錯,但錯就錯在誤信了高洋。元修左右一顧,自己的親信沒有一個人在眼前,若是身喪於此,真是功虧一簣。 

  「主上也不必懼怕,臣只是確保主上萬無一失,並無弒君之心。陛下耐心在此等候,等我父親大丞相回來,自然會來潛香寺接聖駕回宮。到時候陛下自然也就能和我長姊,皇後殿下相重逢了。」高洋皮笑肉不笑地又道,「陛下既然那麼想要嫡子,日後自然會如願,不必如今日之假說。」 

  元修徹底絕望了。他仰天一嘆,閉上眼睛。 

  忽然聽到「咣當」一聲巨響傳來。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轉了過去。高洋麵無表情地轉過頭去,元修也猛然睜開了眼睛。 

  寺門被撞開了。 

  剛有幾個軍士向寺門涌過去,卻又忽然都退了回來,把寺門處讓開了好大一片空地。 

  高洋靜觀其變。 

  元修也甚是詫異地看著寺門。 

  忽然有一騎縱馬而入,就好像從天而降一般。皇帝元修,還有高洋,都心頭一震。 

  皇后高常君束髮袴褶,背著牛角弓,挎著箭壺,唇上橫著一支箭用牙緊緊咬住。她一隻手握著韁繩,一隻手靈巧地摘下牛角弓,從唇上取下那支箭,張弓搭箭便對準了高洋,「太原公,你辜負了本宮。」 

  高常君紫色的衣裙讓元修一下子喚醒了記憶。雨中射獵,椒房殿的歡好,第一次心裡知道他們是夫妻,肩頭的傷痕……元修下意識地撫了撫肩頭,目中盈上淚來。千鈞一髮之際,又是他的結髮妻子挽救他於危局之中。 

  「主上不必驚慌,臣於謹前來護駕。」接著又是一個聲音。於謹從高常君身後也縱馬躍入。 

  高洋返身便要伸臂來抓元修。元修一雙眼睛都放在高常君身上,全然沒有注意。高常君見此情景,瞄準了高洋鬆手就是一箭,正中高洋發簪,頓時頭髮散落下來。 

  高洋極驚訝地回頭看。 

  這時於謹已經提馬襲來,馳近皇帝身邊之際向元修伸手一拉,元修飛身上馬。於謹策馬而回。 

  「阿姊,你要弟弟的性命嗎?」高洋仰首向高常君問道。其實他心中深知,以長姊的騎射功夫,要真想要他性命,必然一箭命中。他也深知,長姊心性仁厚,必不會置他於死地。 

  「速速護衛主上下山。」高常君盯著弟弟高洋,話卻是說給身邊於謹聽的。至於下了山去哪兒,她知道,於謹也知道。 

  「皇后……」元修這才驀然醒悟,眼前才真正是生離死別。他曾經想在離開椒房殿的時候把高常君帶上車輦,管她有多麼的不願意,只要能把她帶在身邊就好。錯失了那一次的機會,眼前又眼睜睜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這個人只要此時此刻一離開他的視線,就是真的今生無緣了。 

  高常君慢慢轉過頭來,看著元修,「妾與夫君來生再續今世緣。」這話真是戳中了元修的心肺。 

  這時高洋已經上馬。 

  於謹見狀調轉馬頭打馬揚鞭,坐騎便如利箭射出一般,瞬間就拉遠了元修和高常君的距離。元修千言萬語哽在心頭卻沒有能留給高常君一句話,只能極力回頭看著高常君漸漸模糊的身影。 

  高洋縱馬便追了出去,他絕對不能犯這樣的錯誤。 

  「太原公!」高常君疾呼。 

  高洋充耳不聞。 

  於謹畢竟馬上帶著元修。高洋漸追漸近。高常君這時卻憑藉嫻熟的騎射功夫從高洋身後追上來,漸漸挨近高洋。 

  山下就是河谷。高常君本來就騎射功夫不俗,如今又是十分用心,她追至高洋前面,攔住了其馬頭。高洋坐騎被阻,立刻慢下來,高常君順勢從馬上伸手拖住了高洋的馬韁繩,帶著它便往下面河谷處走去。 

  高洋的騎射功夫確實比不上大兄高澄和長姊高常君。此時情急之下忽然抽出腰下劍,向著已跑遠的於謹坐騎奮力一擲。高常君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她急中生智地儘力拉偏了高洋的坐騎,好讓他的投擲失了水準。但是為時已晚,高洋這一擲,劍中馬股。 

  於謹的坐騎在巨痛中一聲嘶鳴,接著便發狂一般騰挪跳躍,最後終於一撲倒地,於謹和皇帝元修都被摔下馬來。 

  高洋見狀便要下馬。高常君察覺弟弟意圖,並不給他機會,拉著高洋的馬便向河邊跑去。 

  這時高洋的軍士追至此處。眼見得太原公的坐騎被皇后拉走。大都督扶起了剛剛摔下馬的皇帝。於謹拔劍護在元修身前,大喝道,「太原公處事不謹自有皇后護著,爾等還不扈從天子速速離了此處?」 

  軍士本也不是一直跟著高洋的人,心裡當然明白太原公是皇后的親弟弟,出了事自然有皇后做主。此時軍士無首,天子在此,自然要聽命於天子。於是找來馬,於謹又服侍皇帝元修上馬,帶著軍士護駕,追隨元修下山離開了潛香寺。 

  高洋無奈被帶到河邊。眼前河水滔滔向南而去,高常君已經無路可走,不得不停下來。 

  高洋立刻下馬,轉身便要去追。 

  高常君見他如此執著,不得不也下了馬,喚道,「二弟。」 

  高洋轉身,見長姊立於危岸之上,似乎只要有一縷風便能將她吹落河中。 

  高洋不為所動地淡淡道,「阿姊,你就不為父親、兄弟想一想嗎?天子辭都而去,父親和大兄聲名何在?若是弟弟放走了皇帝,父親回來吾如何交待?」 

  「聲名重於性命嗎?」高常君反問道,「我只要他保住性命。」 

  「阿姊,且不說聲名,也不說父親大人,只問阿姊,若是弟弟放走了皇帝日後何以自處?何以在朝中立足?」高洋心冷至極地道,「阿姊眼裡從來就只有世子,從未有過我這個弟弟。」說罷便要再追去。 

  「二弟,」高常君急喝道,「你只說是本宮放走了皇帝,與你無關。」她早就要拋卻塵世了,更何在乎聲名。 

  高洋聽了這話一頓,慢慢轉過身來,看著高常君,「阿姊今日說,明日便可更改。」 

  高常君沒說話,眼前忽然死一般寂靜。 

  高常君回頭看了一眼高洋,「本宮情願以一死而守諾,你只要把罪責都推諉到本宮身上,說是本宮逐天子去國離家,與你無關。太原公,來日方長,你好自為之,不要讓高氏一族滅於汝手中。」 

  高常君轉頭便跳入河中。 

  高洋一驚,急忙走上兩步,但終於還是剎住了。 

  洛陽城西,本是繁華的商邑。可是在南陽王妃乙弗氏看來,這樣的繁華遠遠比不上翠雲峰的清凈。當與這紅塵中的繁盛之處漸行漸遠的時候,便是綠樹叢叢,芳草萋萋,遠處的煙村城郭更是清晰可辨。再往遠行,就慢慢地荒僻了。 

  元毗帶人護衛著左昭儀元明月與南陽王妃乙弗氏共乘的牛車向西緩慢而行。天色卻已經陰沉下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大風漸起,繼而飛沙走石,天色昏暗如夜。元毗命在一座小土山下的背風處停下來,命軍士護衛住兩位娘子的牛車。 

  乙弗氏坐在車裡心中非常不安。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非常不好的預兆。上天示警,是否就在責怪她沒有把夫君南陽王密信中的內容傳達給主上。也許到現在皇帝元修還一直蒙在鼓裡,根本不知道長公主元玉英和南陽王元寶炬不願意他西遷關中。 

  左昭儀元明月心裡更多的卻是焦慮。不知道現在皇帝元修身在何處?不知道他能不能順利出洛陽,能不能順利向西而來。 

  車裡兩個人各懷心事,誰也沒說話。 

  忽然聽到外面聲音越來越嘈雜,接著就是馬蹄聲、腳步聲,重重疊疊。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好像又聽到武衛將軍元毗在大聲和軍士說什麼。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元明月和乙弗月娥驚異地一對視,心裡想到了同一個念頭。難道是高澄的追兵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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