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8章 異端是相對的
慕影跟著他走了幾步，來到實驗樓前方的綠化帶邊。
那兒有個長椅，但是很久沒有人來擦洗，以至於上面蒙了一層厚厚的灰。
凌沒有忘記君影衣的身份，還將自己當成她的助理自居，用長衫的袖子，替她拂拭掉椅子上的灰塵。然後請她坐在身邊。
這個舉動讓慕影看在眼裡，竟是半天都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她和君影衣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而他們現在，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剛才叫住他的時候，慕影心中最想搞清楚的是失去的哪部分回憶。可是凌待她就和以前一樣，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她忽然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凌借著月光，看著女子有些憔悴的臉，溫和地說：「是你找我敘舊，現在怎麼一句話都不說。」
「敘舊啊……」慕影想了想，搖頭道，「我的記憶丟失了，不知道我們是什麼關係。所以，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她看向凌，問，「你覺得，我應該跟你說什麼？」
男子溫和地笑著，「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我能告訴你的，一定知無不言。」借著月光，他低頭看見慕影手上的血痕，問，「怎麼傷的？」
慕影這才發現手上劃破一道口子，正在緩緩滲出血來，想來是剛才摔倒在地上時，被尖銳的石子刺破了皮。
男子見她不答，便也默不作聲地拉過她的手，拿出乾淨的紗布，替她簡單包紮起來。他的動作很嫻熟，好像經常照顧受傷的人。
慕影借著月光，看著男人：「你是君影衣？」
男子：「君影衣只是一個身份，凌也只是一個身份。」
慕影低頭，看著手上的繃帶，眼波流轉：「我和你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男子似乎沒有料到她一開口就問這麼犀利的問題，想了想，道：「萍水相逢，一見鍾情，以身相許……然後，擦肩而過……」
慕影：「聽起來，我丟失的記憶是一個悲劇。」
男子：「是的，不然，也不會有風不玄的存在。」
慕影：「那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不玄說，你們擁有相同的靈魂……」
男子：「這並沒有什麼太複雜的事，就像一個電腦文件被複製成了兩份，對於世人來說，這兩份文件沒有什麼區別……只是上升到更高維度來看，我的確算作複製品。」
慕影皺起眉頭，心中又有著其他懷疑：「複製的不僅僅是你……」
凌目光如炬，巧妙地避開問題的關鍵，卻又給與足夠的啟發：「有複製靈魂的能力，自然不是凡人……凡人只擁有繁殖肉體的能力，但他們無法操縱靈魂。」
慕影問：「那我是誰？」
凌：「時機成熟了，你自然會知道。」
慕影沉默半晌，決定將這個問題放置一邊。她提出了另一個問題，可謂是毫不客氣：「你的理想國，到底糟糕到什麼程度，才會讓我拒絕？」
凌忍不住捧腹，笑出聲來，笑得前俯後仰。
慕影冷眼看著，嫌棄道：「你笑什麼？我這麼開明，能讓我強烈否定的事，一定糟糕到讓常人無法忍受。說不定山水改道，種族滅絕。」
「你開明？」凌搖頭，笑道，「開明是基於更廣闊的世界觀，而你局限在凡人的視野之中，和開明沒什麼關係。她的反對只是他的意識，傳達給了你而已……就像水晶球里的元素一樣，你信仰著，走到神所指的地方。」
慕影氣呼呼地質問道：「如果神都不同意你的做法……那你的想法不是真的很糟糕嗎？」
「因為神或許是錯的。所以，我的逆天改命，匡扶正道，就成了邪魔外道。可是……誰規定了這個世界就必須是現在的模樣？」凌看著月光下的女子發脾氣的表情，只覺得心曠神怡。他忍不住道：「我也很希望像那傢伙一樣，和你在一起。可是……」他擁抱他，將頭埋在她的頸項邊，「這個世界上有隻有一個你……」
「……」不是還有風不玄么……
慕影想了想，沒有說出這話。想到風不玄，她心中隱隱生出不安。
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的法則，被拘束在人類的視野之中。她無法得知更多，卻也覺得，風不玄的出現，和玄星分裂出的凌，是不同的存在。
「她會消失嗎……」慕影忍不住問。
「嗯？」凌沒有抓到她的思緒。
「……沒什麼。」慕影推開他。
凌回憶剛才說的話，隨即瞭然她口中所說的她，正是指風不玄：「如果我說她會消失，你一定會很傷心。可是，有些東西，註定會消失。這個世界的法則，規定著時間只能往前走……而在同一個時間點上，我們只能有唯一一個。」
「那……不玄她……」
「以後，你就會知道了。」凌看見遠處走來的L，站了起來。
「君影衣……」慕影跟著站起來，拉住他的衣擺，「我相信玄星，我相信他眼裡的世界和你所看見的是同樣的……如果他會反對你的計劃，我一定會同意他的想法。」
凌回眸望著女子，聽見她提起玄星，他的目光冷淡不少：「你想說什麼？」
慕影有些焦急，見到L走來，她知道他們的談話時間已經結束。她試圖用最後的一點時間，讓他放棄計劃：「我會反對你，因為我相信你的錯的……如果你是錯的，為什麼還要錯下去？」
正確與否都是相對的，她將他視為真理，而他的意見與玄星向左，當然視他為異端。
可是……凌卻一點也不想跟她爭論。
既然無法挽救……
凌握住女子的手，將她的手從自己衣擺上鬆開，淡淡地說：「你好好保重，希望再見到你的時候……嗯……你還是像現在一樣漂亮吧……」
「……」面對這樣的客套話，慕影也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在這種時候說這些話，顯然是拒絕她的提議。
可最悲傷的是，他如果不來爭論，就此避開矛盾，慕影是連一點扭轉的機會都沒有的。
「走吧。」L站在黑暗中，等著凌走去。
慕影看著黑暗中的L，皺著眉，搖頭問：「李晟天，為什麼？為什麼你要跟著他？」
L的表情被黑暗籠罩，看不真切。他沉默數秒，才回答道：「信仰。」
……
李晟天和季冷久別重逢，兩人的心中都五味陳雜，感慨萬千。
路邊有嚴澈的屬下站崗放哨，不適合聊天。李晟天拉著季冷快步走到實驗樓的後花園，那兒已經事先被清除任何監控裝置，能確保完全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