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知世間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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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知世間冷暖
淩晨時分，蒼茫夜色籠罩著大地，雲霧彌漫著草原。
樂家直係和遠親在草原上為樂小公子舉行了一個小小的招魂儀式，希望能把他的靈魂和一起帶回樂堡下葬。遺憾的是沒能找回他的頭顱。
回到營地，月色仿佛受不了曖昧，朦朧羞澀的躲在雲霧裏。
延續生命本身就是一個激動人心的奇跡，人們對於延續生命有著永恒的執著和不停歇的企盼和實踐。周圍尖銳酣暢的叫聲此起彼伏，演奏人世間最輝煌最燦爛的華章。
蘇文暗自讚歎，世界真是美好，激情果然是永遠不會退潮的浪。
樂薇萱通紅著臉，低著頭，和蘇文走在營地裏。不時見到赤條條的男女在營帳外甚至是篝火的暗影裏嬉戲。她要去找樂通神，從下午就沒再看見這個家夥，他好歹也是這裏官銜最高的統帥，也不知道回了營地沒有，樂薇萱有些擔心。這些人的胡鬧雖然有些不合規矩，但畢竟是拚了老命才打了勝仗，不好去打斷部下的狂歡。但這來緣於性的暗示，隱晦生澀，她隻能羞澀著，強忍著洶湧澎湃心潮衝擊穿行在營地間。
走到樂通神的大帳前，裏麵傳來許多女人強自壓抑的呻吟“啊，啊，啊，”蘇文臉上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敲敲帳篷，促狹的喊道：“樂將軍，打擾一下，軍隊的明天的行動還要你定奪！”
某種聲音停止了，某人虛弱的叫道：“是蘇大人啊，進來說話。”
又是那兩個龍城飛將嬌滴滴的聲音傳來，語氣有些慌亂：“嗯！受不了，先等一會.……”
樂薇萱再也不能忍，氣勢洶洶一腳踹開門簾衝了進去。蘇文更加哭笑不得，你這是自己找尷尬麽！搖搖頭歎了口氣，掀開帳篷的簾子跟了進去。
簾子掀開的瞬間，一股刺鼻濃鬱的藥味撲麵而來。蘇文在太醫院住過幾日，對這種味道並不陌生。抬眼一看，大賬裏的情形跟曖昧更扯不上關係。地上打著地鋪，橫七豎八的女兵或躺著或趴著。看得出都經過了精心的包紮，有些人在互相幫著上藥按摩。低聲的呻吟聲不決於耳。蘇文側耳傾聽，細細的分辨，果然附近營帳的呻吟聲大多帶著痛苦的意味。
輜重營傷亡極小，但大規模的行動還是有很多扭傷、拉傷的輕傷號。龍城甲騎幾乎人人帶傷，救治的壓力非常大。輜重營的醫者很多，但大都都派去照顧龍城甲騎和穎州城的受傷民兵。他們隻能在醫者的指導下自力更生，
樂通神更沒閑著，累的滿頭大汗，正用膝蓋抵住一位龍城飛將的纖腰，按照軍醫的指示幫姑娘正骨，女孩疼的欲仙欲死，緊緊咬著一根軟木棒，隨著每一次拉伸，她從嗓子眼裏發出的咿咿哦哦聲像秋蟲鳴響，散而不斷，在夜的蒼穹下，格外嘹亮。感情呻吟聲是這麽來的！蘇文歉疚感油然而生，既是為自己的誤會，也是因為自己對傷員的疏忽。雖然他不是主將，但他畢竟是這裏實戰經驗最豐富的，本不該忘記戰後最重要的事情。
蘇文向樂通神歉意的笑笑，樂通神累的手腳酥軟，哪裏有心情從蘇文的表情猜他的想法。拿袖子拭去額頭上的汗水，指了指桌子，沙啞著嗓子“水……”
樂薇萱怎麽也沒想到看起來不怎麽靠譜的主將樂通神竟然有這份細膩的心，她不免為自己想當然犯下的錯誤自責不已。快蘇文一步去取了水，遞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樂通神白皙細膩的手上塗滿了藥。樂通神咧開幹裂的嘴唇，嘿然一笑：“她們倆兩天兩夜沒合眼了，都累垮了六頭飛禽了！”
樂薇萱更加的內疚，歉意笑笑，溫柔的幫他喂了幾口水。語氣極不自然：“是姐姐錯了，不該逼你去追擊的！”
樂通神實在沒想到她會道歉，以他的憊懶和頑劣秉性竟然無言以對。樂薇萱的做法讓他更加的敬畏，甚至是有些害怕麵前的姐姐。“你沒必要道歉，是我心太軟了。”
樂家大小姐的溫潤賢淑隻是表象，她骨子裏的傲氣和與生俱來的睿智勇敢殺伐果斷，才是讓樂通神最為敬畏的氣質。她從小就從家族一眾小輩脫穎而出，獨立麵對世界，吸取各種政治觀點，探尋治國理念。在學宮的學習和遊曆讓她心智快速的成熟，也讓她洞察世間趨勢，在這個趨勢中不斷的順勢勇往直前。
原本以為她的短板是軍事，可麵對戰爭，她不但敏銳的預示到了危機，還拉來了強援。而她在戰場表現出堅韌更彰顯了生命的頑強和張力，和她直麵曆史動蕩與勇往直前的決心。也難怪她才是家族的第一繼承人。樂通神僅有的一點懷才不遇和生不逢時的感覺也泯然眾生，沒了那點小小的不甘和奢望，他覺得透體的輕鬆，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
姐弟倆相視一笑，再無那些微的芥蒂。樂通神，擦擦手，示意帳外說話。
蘇文幫她掀起了簾子，樂薇萱抬眼看他，原本要輕點臻首表示謝意，看著眼前這位剛毅沉默的男人，卻不想心突
然一跳，麵頰上煥發出魅人的神采，雙眸一汪看得見的春水，放射出異樣的光芒。樂薇萱察覺了自己的失態，不明白自己為何拋棄了尊嚴和魂魄。內疚和羞怯讓她焦慮萬分，臉刷紅了。
兩人視線相接觸，眼前清秀端莊淑雅的女子秋波流轉，幾欲滴出水來，娟麗的小臉突然漲的通紅，羞澀的嫣然一笑。蘇文沒來由的被他她的笑容和羞澀打動，心髒像被緊緊的攥住，一時恍惚，忘了呼吸。他突然明白了人最美的表情是羞澀，最美的感覺是怦然心動。
有氣質的女人讓人欣賞，性感的女人讓人膨脹，一位氣質出眾又性感女人露出的羞澀笑容真把蘇文給美哭了。
“請”為了緩解尷尬，蘇文做了個標準的紳士動作。
“多謝”樂薇萱道謝的時候嗓子發幹，這個世界雖然女子地位不低，沒有歧視婦女的行為，可是也沒有女士優先的習慣。不知道為什麽，他的這個優雅流暢的動作給樂薇萱留下了極好的印象。再堅強的女人都有藏在心底的柔軟，沒有女人能抵抗嗬護的感覺。她突然覺得這個人跟她草莽粗魯的印象大相徑庭。
“嗨，蘇大人，你今天可是出盡了風頭。”樂通神拖著疲憊的身體走了出來，再不敢開老姐和這位大神的玩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這人在戰場上表現出的舍我其誰的霸氣讓樂通神敬畏的同時深感恐懼。
蘇文把手一伸，“神器呢？”
“你還有臉.……”樂通神不敢再說，萬一是自己操作失誤呢？垂頭喪氣的把神器重重的砸在蘇文手裏。不滿的情緒溢於言表。
“咳,”蘇文清清嗓子，“我其實隻殺了一個驚了馬的人。”
“嗯？”樂通神震驚的抬起頭，呆呆的看著蘇文。
“對，你猜的沒錯，那些將軍啊仙師都是你殺的。”蘇文拿起神器晃了晃，“這玩意發出某種聲波，能震碎敵人的內髒，尤其是大腦，”他對著自己的腦袋比劃一下，“聽說能把腦子震成豆花！”
“還給我！”草原上傳來蘇通神撕心裂肺的呐喊.……“我給錢還不行麽？”
“要不，連人都給你，”蘇通神見他軟硬不吃，實在沒了轍，對著樂薇萱使了個眼色，“我不行，美女總可以吧？”
卻沒想到被樂薇萱聽到了，慘烈的哀嚎聲瞬間聲震數裏，忙碌的人們停下了了動作，有人促狹的笑笑：“嘿，哪個不開眼的難道還想強上？這是被閹了吧？”
整場大戰，蘇文就做了兩件事：投出標槍和撿拾神器。原本他是來幫忙的，沒成想卻成了最大的贏家。考慮到陳國的局勢不穩，留件神器在樂堡也是對盟友安全的保障。蘇文還是留了件神器給樂通神。
“陪我走走，”戰爭的刺激的腎上腺素飆升，一時讓人無法入眠，樂薇萱心情複雜，想散散心。
剛好有匹馬拴在營帳邊，蘇文翻身上馬，探出手示意她同乘。樂薇萱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二人一騎，悠然出了營地。
草原的夜晚，月光朦朧、迷離。樂薇萱沉默著坐在他前方，心頭極為慌亂。不自然的整理著衣服，無言中透著溫存，溫婉……冷冽的空氣中浮蕩著她幽幽的體香，蘇文每一口呼吸都像啜飲著甜美的甘露，心隨著那海的波濤，載沉載伏。她臉上那一片絢柔的粉紅，飄逸如彩雲。蘇文的臂彎環住她，她卻輕輕歎息一聲，如洛水邊宓妃的低吟，又像化雨春風，輕輕地拂過早春草原的無奈。
“你們很幸福吧？”連蘇文自己都驚奇於自己突然變敏銳。不動聲色把身體後靠，鼻翼離開她的臉龐。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樂薇萱被猜中了心事，蒼白無力的辯解毫無說服力。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為什麽想隱瞞那件困擾自己的事。陰鬱的臉上閃過無數念頭，蹙蹙的柳眉難以舒展開。
“門不當戶不對？”蘇文試著站在朋友的立場跟她聊天，在當前的氣氛下聊她的感情，讓他感覺自己是個第三者，頗有些不恥自己的行為。
他很想收斂自己昂揚的激情，這樣子可太不禮貌。可身體並不受意誌的控製，完全抵擋不住她的似水的嫵媚。
“嗯……”承認了這件事，反而讓她心頭釋然，眼裏閃著淚花，蜷縮在他的懷中。索性任由命運小舟載著她隨波蕩漾。反正經過風吹雨打，世間的千種風流萬種情也會在一瞬間，幻滅。
“世界在變！”蘇文想安慰她，但沒有把話說完。門庭階級之爭永遠是世俗不變的。懷裏的她發出醉人的馨香，像陳年的佳釀透著的芳醇。他那顆被世俗道德捆綁得緊張、不安的心讓他沉醉，他甚至沒法思考。
兩個人，一匹馬，靜靜閑散的踏碎草原的月色。
冷風拂麵，草原上幾處零星的篝火，挽歌如泣如訴，那是隨軍的巫祝在安撫英靈。樂小公子的英魂大概也在荒原上遊蕩飄零，哀思如孜孜不絕蔓延的
春草，纏緊她的身心，她的神情漸漸淒婉……
“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滿襟！”托現代教育的福，即便是蘇文這樣的學渣都能記得幾句悼詞。而念點什麽剛好可以轉移注意力“朝日彤彤，露珠瑩瑩。平野一碧，逝則寂寂，悼者熒熒，且泣且訴，佑我安平。”
“謝謝你”
廣闊的草原上，兩日來在此廝殺的大軍已經如潮水般退去。各處的戰場上殘留下來的是血淋淋的屍骸。穎州城的城牆上掛滿了白色的靈幡，逝者已去，活著的人仍要繼續生活下去。誰也不知道敵人是誰？從哪裏來。除了哀傷，對未知的恐懼依舊籠罩著小城。好在樂家的軍隊的陸續進城，幫著打掃戰場和整修城牆，給城裏的居民帶來了莫大的信心。
兔子將軍——馬燕紅也回來，他收攏了前鋒營掉隊的200多人，帶著他們跟敵人磨了一天。看起來隻是個小小的插曲，卻堪稱整場戰役的勝負手。
孤零零屹立不倒的北門上，大家正聚在一起複盤整場戰役。
“敵人出動的人數足有2萬人，按照他們的兵力部署推斷。他們的目標非常明確——龍城甲騎。”郝一刀不是主要的將領，原本沒資格參加會議。但他打得仗最多。對敵人兵力部署的直觀感受也最深。
“難道不是樂將軍？”樂薇萱很是疑惑，在她眼裏最大的損失竟然不是對方的目標。
“不是，他是個意外。對方兵力不強，而且隻是切斷了他的後路，他完全可以帶兵往前走。”樂通神弟弟的愚蠢決定頗為不解。
“想仗著神器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吧？”蘇文仔細詢問了戰場痕跡，也問了前鋒營的人員配置。
樂通神看著樂薇萱，眼神裏充滿著憤怒。：“應該是這樣，我也差點傻乎乎的撞了上去。”說完按耐不住怒氣，重重的往牆垛上踢了一腳。“為什麽我們這些帶兵的不知道神器的事情？我回去倒要問問，這算不算謀殺傻子？”
樂薇萱無言以對：“我也是在宮裏聽人說的。當時沒在意。”
“你這麽說我好受了點，看來傻子不止我一個。”
樂通神除了憤怒，心中驚懼不已。停下了發泄的行為，詫異的看著樂薇萱。整件事細思恐極，假如對方得逞，樂家的這一代人幾乎全軍覆沒。樂薇萱背後有宮裏的人撐腰
這種事情本不適合當著大家的麵討論，幾位將軍麵麵相覷，不知道該回避還是繼續聽下去。
蘇文微笑著插了一句“有什麽想法都說說看唄，反正你們都是棄子。”
這一句殺人誅心的話讓在場的眾人勃然變色，細細一想。對方的神器打擊的目標都是衝著將領去的。短短兩天，龍城甲騎的將領已經隕落了一多半。
樂河和幾位將領留在了樂堡，他們的臉色更差。
“不知蘇大人說這話用意何在？”
蘇文聳聳肩，他是個外人，樂家內部事務不適合參與過多。最多起個推波助瀾的作用，多說就太過了。
“大小姐，樂公子。我樂河自問沒做過對不起樂家的事，對這件事更是全不知情。還請小姐公子明察。”樂河上前一步，鄭重行禮，惶恐之色溢於言表。
看著這幫家將的表現，蘇文想起西曲山國那幫桀驁不馴，不辨是非的家夥，頓時頭疼不已。怎麽人跟人差別怎麽那麽大？要不要弄兩本宮鬥劇演演。讓他們也受受教育。
聯係到後援乏力，樂通神終於知道了老姐的難處，也明白了她的用意。突然神色一凜，少有的嚴肅起來：“不是信不過各位大人，隻是事態緊急，還請各位大人見諒。”
樂河神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這是堪比六月飛雪的冤屈啊，除了龍城飛將，他們這幾個是僅有的援軍。眼角掃過蘇文，喊叫苦也。也不知道樂大小姐從哪裏找的殺神，戰力堪比妖獸。哀歎一聲，連狗急跳牆的勇氣都沒了。
其他幾位將領更是神色緊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大家都聽了關於蘇文的傳說，也生不出一絲膽量來。有人伸手去摸把腰間的佩刀。
“鏘啷”一陣響。樂果領銜，馬豔紅和郝一刀緊跟著把刀劍拔了出來。
蘇文完全沒準備，反被嚇了一跳，我擦！還真有傳說中的死士啊！這人到真算個硬漢！
跪在地上的樂河麵如死灰，暗歎倒黴！戎馬一生，仗沒打過幾場，眼看小命就要被豬隊友害死。來的幾個人都是有真本事的軍中粗漢，樂家將領裏能人眾多，就算玩陰謀也輪不到這些人啊！
那人倒是坦然，麵對刀劍臨危不懼，隻是把刀連鞘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