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陳國小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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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陳國小事(二)
西曲山國的郡兵倒是有剛繳獲的數百套普通具裝,可惜沒有能拿的出手的神兵。蘇文暗自盤算,如果幫著樂家打贏了這場仗,別的要求都可以不提,厚著臉皮也得求他幾百套鎧甲.……
“你說這裏隻是一半的甲騎?另一半去了哪兒?”蘇文對這種拿重騎當輕騎兵來用的做法大為不解。按照他在花語草原對付重騎的經驗,對手如果不蠢,首先會想辦法消耗甲騎具裝的持續衝鋒能力。輕騎數量不足,缺乏輕騎的掩護,被消耗掉突擊能力的甲騎就隻能下馬據守。假如敵人兵力占優勢,隻要保持持續有力的襲擾也不是沒有勝利的可能。
“前天出發的,隻是些犯邊的馬匪,陳國貿易發達,馬匪也是常有。”周唯庸對於這幫耗資巨大,武裝到牙齒的重騎信心十足。“小事而已,無需掛懷。”
“每人幾匹馬?”蘇文頗有些擔憂,這麽一大隊銀光閃閃的重甲簡直就是行走的寶藏啊!這麽一大筆戰爭財誰不動心?如果是被人以有心算無心?
陪同的一位家將接話道:“小公子出發的緊急,重騎隻帶了戰馬和馱馬,輕騎就是單人單騎。重騎的兩千多仆兵,平時駐紮在周圍堡寨,前晚來不及集結,昨日一早才帶著馱馬和輜重出發。”
蘇文大駭,果然是無知者無畏,這時候居然還有膽量分兵?按照傳統的行軍布置,輕騎會在前方探路並負責偵查和警戒,重騎行動緩慢,往往作為中軍或者幹脆跟後軍的輜重一起行軍。為了保持戰鬥力,重騎的戰馬上戰場前才開始披掛馬甲,而沉重的鎧甲都是由馱馬運送。而他們行軍卻隻帶了一匹馱馬,速度必然緩慢。兩晝夜時間過去,隻怕行軍的隊伍會拉的很長,說不定前中後軍已經脫節了。
“能聯係上麽?趕緊讓他們回來或者就地駐紮。”
周唯庸尚未說話,那位家將卻有不同的意見:“這位大人,前鋒營就算快馬加鞭,現在離告急的邊城陳留尚有一半的距離。雖說兵貴神速,可也不能人困馬乏的上戰場。他們必然會去路途中間的穎州城換馬。”
“穎州城?”
“穎州城是樂家養馬的地方,負責駐守的都是陳國的郡兵,人數既少,戰力也堪憂。”周唯庸熟悉陳國的情況,見蘇文迷惑,趕緊解釋。
“四周都是草原?有沒有大河?”蘇文想起八十裏鋪的事情,對方借助大河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把兵力部署到了眼皮底下。
“有條潁河流經穎州城,北方數十裏有條沙河,皆可通行大型樓船。”家將也覺得不太對勁了。
“是我的話,肯定等前鋒營渡過沙河,再去對甲騎具裝半渡而擊……”
蘇文的話立刻掀起了軒然大波,聽他說袍澤有難,樂家的家將們不免焦躁起來。
軍隊就是個殺戮的職業,血性是必須的品質。一將功成萬骨枯,一支軍隊的性格特點取決於領軍的將領。樂家承平日久,且因為職業的關係,家風傾向於克製守禮,所以家將多是文武雙全的文雅儒將。幾位家將年齡不大,卻頗為老成持重。聚攏在一起先行商議一番,然後派之前說話的將軍跟蘇文交涉。
那家將走到近前,快速趨前一步,躬身抱拳道:“見過大人,小的名叫樂河,曾在陳中任騎都尉。現下在族裏領著族人郡兵看家護院。末將和諸位大人商議過,並不認同大人的說法。我們龍城甲騎訓練有素,器械精良。就算下馬步戰也未必遜色於別家的精銳。還請大人詳細告知,誰有膽子在陳國內偷襲大軍?”家將表麵上禮數十足,骨子裏卻透著股睥睨天下雄兵的自信。
“襲擊重騎兵損失也不會小吧?又能有什麽好處?”周唯庸是個商人,即便他在政治裏浸淫多年,骨子裏仍舊印刻著商人的基因。對於商人和政治人物來說,戰爭給市場帶來的隻有破壞和打擊,應該是盡量避免發生。即便戰爭迫在眉睫,首先考慮的也還是利益。
放在和平的大背景下,樂河和周唯庸的說法更有道理,蘇文無力反駁。他僅僅是猜測而已,既說不出敵人是誰,更無從談起動機。總不能憑直覺就把樂堡的軍隊派出去?更何況大規模調動軍隊的費用也是天文數字。
相比較其他家將的倨傲和恬淡,樂河的直言不諱的性格更對蘇文的胃口。樂河身材高大體格雄壯,肩膀寬闊厚重的像麵城門。身上披掛的也是跟軍士一樣的亮銀甲,行動中兵刃撞擊甲片,金鐵交擊的鏗鏘聲,威勢逼人。
蘇文對著他的胸甲打了一拳,調侃道:“別的不說,光兄弟你這身鎧甲、神兵都讓人眼饞的流口水。”其實他更想說你們整隊銀光閃閃的重騎簡直是一群移動的金豬。
聽了蘇文的調侃,樂河自豪的咧嘴一笑。周唯庸怔了一下,他最清楚這些裝備的
價值。細細品味著蘇文的話,麵色逐漸陰沉下來,按照蘇文的思路,打劫龍甲騎確實是筆大生意。
蘇文說不出有說服力的理由,救援的事隻能不了了之。
既然軍隊已經集結,蘇文便把注意力放在了龍城甲騎身上。先是看了輕騎的三種騎射,又讓龍城甲騎演練了一次重甲突擊。樂家家將私兵們訓練有素,無論是馬步射還是陣列的編組和移動都顯示出極高的訓練水準。樂家是個大族,私兵大都來自族內或是附庸的家族。青壯曆來以加入族軍為榮耀,服役期間的表現跟以後在族內的地位更是息息相關,士氣和鬥誌自然也極為昂揚……
鑒於輕重騎的比例不太協調,蘇文便把五曲輕騎的槍騎和刀盾手全部換成弓騎。重騎分成兩部分,兩曲組成突擊兵力。另外三曲編入中軍,計劃由不在隊列的仆兵掩護,做戰略預備隊。
天色已晚,蒼穹籠罩大地,借著星光和火把,樂河重新安排了編組。傲氣的家將們雖然心裏不服,但因為是小姐的指令,倒也沒敢做出刁難的舉動.……
演練了一會,重甲兵的頭盔上已經有熱氣蒸騰而上。眼下的局勢撲朔迷離,蘇文不敢過度的操練。先解散了士兵,留下各曲的軍侯安排好了前中後隊,左右兩翼。再把管斥候和輜重的將領喊來,蘇文跟十多名軍侯詳細的解釋了自己的戰術。要求斥候們出征的時候伺候多帶馬匹,戰場上任何時候都不能以交戰為目的。弓騎的任務則是掩護重騎做大範圍的撤退,任何時候的後撤都必須井然有序,不能亂了陣腳。做了幾種預案,才在軍侯家將鄙夷的目光下離開。
周唯庸和樂河陪他回去,周唯庸感受到了家將們的不屑和不滿,對蘇文這種不符合慣例的猥瑣流戰術不無擔心,委婉的提醒蘇文:“蘇大人,龍城甲騎心氣很高,大人的打法未必合拍。我擔心……”戰事一起,家將們倒不會不遵將令,老者擔心的是家將們會去內宅訴苦。樂薇萱雖然地位尊崇,但資曆尚淺。尤其是不懂戰事,更是從未跟家將們相處過,內宅的長輩們也未必信得過一個外來的將領。
“他們打過很多仗?”蘇文雖然雖然打了兩場勝仗,但具體的指揮都是下麵的將領在做。實心裏也沒多少底氣。
“蘇將軍說笑,平時妖獸肆虐,家丁們也就是在陳國裏演練。那裏會有交戰的機會,偶爾去驅趕妖獸都算最大的行動了。”樂河正經在陳國帶過兵,剿除匪患劫掠部落的行動還是參加過一些。雖然也認為蘇文的戰術慫了點,但他挑不出戰略戰術上的毛病,反而沒太多抵觸情緒。
蘇文這才放心,老兵看不起新兵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哼!那就別跟我討論戰術。”
樂家的門口燈火通明,有仆役丫鬟在門口候著,見三人走來,仆役趕緊上前跟周唯庸耳語幾句。
“老太太要單獨見你。”周唯庸苦笑一聲,墨菲說的沒錯,擔心什麽來什麽。
幾名仆役在前打著燈籠,領著蘇文奔內宅而去。穿過一扇大門,樂府的內宅和外院的晦澀陰暗不同,夜色深沉,卻依舊燈火輝煌。內宅裏庭院林立,閣樓無數。漢白玉條石鋪路,路兩側奇花異草繁茂,雖是早春,卻早已彌漫著花草清香,讓人如臨仙境。
縱然是來自現代社會,見慣了各種園林,如此的清幽雅致仍不免令蘇文心馳蕩漾,心底有了幾分不安可忐忑。
路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宅院,石雕的高大宅門,左右石柱各雕有一頭展翅飛鳳。周圍身後皆燈火通明,可偏偏這宅子內一片漆黑,寂靜無聲,好像融入了夜色裏。
唯有大門前掛著兩個貼著春字的大紅燈籠發著光,兩個燈籠隨山風搖曳,映著兩頭飛鳳明暗不定。
蘇文心頭一緊,寒毛豎了起來,暗罵一聲,深宅鬼片麽?
大門緩緩打開,一陣陰風撲麵襲來,一個白色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門內。大門打開的時候蘇文就在全神戒備,正想要不要先下手為強。那個白色身影吊詭的飄在暗影裏,猶如行走在暗夜白無常般探出了一張臉,在燈籠的光芒映照下,顯得極為蒼白。
“你……來.……啦.……”一個空洞的聲音緩緩響起……
聽聲音是個不大的女孩,蘇文略微鬆了口氣。心想:難道又是什麽不可解釋的東西?好在有靈智可以溝通,總比妖獸強。
“無需裝神弄鬼,出來送你一程。”蘇文覺得共同語言很重要,學她用冷冰冰的語氣說話。殊不知最近殺性太重,語氣裏透著凜冽的寒意。
身邊仆役注意到蘇文奇怪的舉動,皺起眉頭往旁邊縮了縮。因為他是貴客,欲言又止。
白衣女子探出了半個身子,果然是個十四五歲的漂亮女孩。身段相貌跟樂薇萱依稀相似,隻是臉上塗了厚厚的粉,大眼睛一眨,撲朔撲朔的往下掉。
“你說話好嚇人。”女孩的身子隱隱有些顫抖,這個家夥不怕鬼就算了,說話的腔調和樣子更像個冷酷的殺戮機器,他的眼神顯示他是個把別人生命當做螻蟻一般的人,在對視時釋放出一種強烈的死亡信號,仿佛下一秒他的刀劍就會切斷自己的咽喉。被這樣一個人盯住的感覺非常不好,極度的恐懼迫使她走出門來。
“萱姐姐在裏麵。”都說萱姐姐帶回來一個男人,卻沒想到是這樣一個殺神,女孩很是無趣,不等蘇文進門,轉身跑開,一襲白衣在暗夜裏倏忽飄走,反而把蘇文嚇了一跳。
蘇文遲疑了一下,當先走了進去,仆役們跟在身後。大宅內,有一條麻石路,月光映照下,依稀分辨的出路邊的假山草木。轉過一個照壁,是一個清冷的院落,皎白的月光灑在院子裏的桂花樹上,透著廣寒宮般的孤寂和落寞……
院子盡頭的堂屋裏倒是燈火輝煌,幾位仆役指點了路線,便退了下去。
入眼的建築古舊的讓人側目,門前廊下一排的古舊氣死風燈,雖然貼著春字,卻絲毫沒有過年的喜慶。並不是越老的東西約有人喜歡,雖然地麵、花草是整潔的,但整個院子的古老透著一種腐朽落幕的氣息。
自己上前推開黑漆鏤空的大門,看到兩排椅子分列兩邊向前延伸。盡頭是一個巨大的屏風,屏風前擺著一張巨大的軟榻。一位散發著古董氣息的老太太坐在軟榻上,身邊坐著樂薇萱。兩排椅子的兩邊坐著幾位華服中年婦人,而那個白衣女孩就靠在其中一位略年輕些的婦人身上,翻著白眼表示她的不滿。
靠著老太太的左手邊坐著一位打扮樸素卻難遮麗顏的婦人,見蘇文進來,對他溫文爾雅的笑笑,點了點頭。
樂薇萱見他進來,趕緊跟他介紹廳裏的人。蘇文在別人家內宅,被好幾位女人像挑騾馬般細細打量,不免有些心慌。分了點心去看屋裏的陳設,屋內的基色是黑色。黑色的座椅板凳,黑色的茶幾。就連插了桂枝的花瓶都是隱隱透明的黑瓷瓶。
“你怎麽才回來,我們等了好久了。”樂薇萱趁著間隙小聲問他。
“我總要先看看軍隊的情況吧,萬一真打起來了呢。”
蘇文搞不不明白這些人有什麽意圖,被樂薇萱帶著,糊裏糊塗的跟在場的人見禮。
鶴發童顏的老太太是樂薇萱的祖奶奶,看起來雖然鶴發童顏,但眼皮卻始終耷拉著。氣息已經非常的微弱,看不出一絲的活力,偶爾跟身邊和氣的貴婦很小聲的說上幾句話。她身邊的貴婦是樂薇萱的母親唐青旋,也是樂家內府的大總管。唐青旋隻是薄施粉黛,隨意挽起黑發,卻顯得高貴迷人。她也是在座人裏最熱情的一位,問了不知少蘇文家庭和郡國的事情。
樂薇萱有位叔叔,平時在西蘇照看生意,家眷和兩個兒子平時留在樂堡。他的妻子、姬妾分坐在廳堂的兩邊,扮鬼的小姑娘正是他的小女兒。
簡單寒暄幾句,樂薇萱的嬸嬸按耐不住急切的心情,問道:“蘇俠士,聽下麵的人說,您認為有人計劃伏擊龍城甲騎。如能告知詳情,妾身不甚感激。”她是樂家小少爺的母親,兒子年歲不大,又喜歡舞槍弄棒。此時帶兵出征,驟聞有人不利於他,關心則亂,無論如何也放不下心。
“夫人無需擔憂,這隻是我個人的猜測而已,未必成真。”蘇文拿不出什麽的證據,僅憑直覺認為陳國的地下有股暗流。。
“任何事情都不會空穴來風,蘇俠士何出此言呢?”樂薇萱的嬸嬸也是有見地的人,沒有執著於證據。從簡單的接觸來看,蘇文並不像危言聳聽的人,她更想把事情了解清楚,便於做出正確的判斷。
“前幾日,有來自陳國的軍隊瞞著樂家偷襲西曲山國。雖然來犯的敵人已被挫敗,但並不清楚背後的主使是誰。在樂家的身邊偷偷調兵遣將,我猜此人不是腦袋進水就是有恃無恐。”
聽了他的猜測,樂薇萱的嬸嬸更加不能安心了,又想起另外一樁事來:“聽說蘇大人的正職是西曲山國的郡尉,想必熟讀兵法,卻不知拜在哪位兵法大家門下?”
莫名其妙突然考校起軍略了,蘇文不用想也知道原因,家將們不甘心被外人指揮。而家主不在樂堡,眼下主事的又是樂薇萱。他們的選擇不多,而走夫人路線則是最方便快捷的。
蘇文沒有接受過兵書和陣法這些東西,隻好尷尬的笑笑:“在下來自化外之地,不要說兵書和拜師,連學都沒上過,除了我自己的名字,其他的字都寫不好”他倒是沒撒謊,就連他名字的繁體字也還是剛學的。
那夫人沒想到他如此光棍,一開口就承認了不學無術和蠻夷的身份,一時語塞,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什麽好。
樂薇萱站在她母親身後,隔空向蘇文使眼色,顯然在拜托他好好應對這幫人。蘇文自認為回答的還算誠實,一臉的無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