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陳國小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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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陳國小事(一)
乘飛車沿著西曲河一路東去,飽覽大河兩岸盛景。半日以後大河河麵漸寬,猶如一個狹長碧藍的湖泊。大河在湖泊盡頭忽而轉個大彎奔流向南。
大河圓轉之處就如同人的臂膀,擁著一座大城。樂薇萱告訴蘇文,此地名為江城,是陳國距離西曲山國最近的城邑。因為多個河流在此地匯入西曲河,十地通衢之地,自古便是商路貿易繁榮的好地方。
蘇文和樂薇萱在蘇仙山附近的陳國小城結識,對陳國的印象就是繁華熱鬧有餘,軍備和管理卻極為疏懶。此時有從空中俯瞰的機會,不免多留意幾分。江城商路車來車往,大河上白帆片片。可是城牆卻隻護衛了小半個城區,城外民居房舍綿延不絕。看起來更像個不設防的城市。
城中有專門的驛站,另換了一隊飛車,一路向北。直奔陳城而去。
傍晚時分,眼前出現一片極為完好的天然牧場,有連綿起伏的沙丘群,有突起高山,有平坦如茵的草地,還遍布著曲折蜿蜒的河流。這裏比西曲山城多了些許色彩、比西蘇城多了一分遼闊和肅穆。地貌層次豐厚,地形奇特,到處可見低矮密集的草甸植氈,但又錯落分布著森林草原和沙漠草原。
遠處一座依山而建的超級大城,樂薇萱指著大城的方向,言語中頗為自豪道:“歡迎來到我的家鄉。千年古城--陳城,”又指著山邊一座堡壘樣的小城:“這便是我家--樂堡。”
樂堡城不大,與其說是城池,不如說是一個軍事堡壘。城牆修的極為高大厚重,城牆外河流環繞,又分出幾條水道從水門流入城內,穿城而過。城牆上往來軍士絡繹不絕,士兵皆衣甲鮮明、攜帶著強兵利刃。數十米一座箭樓,擺放著大型的床弩。樂府園林占了城中一半的地方,四周高山流水,萬壑鬆風,漁舟唱晚,春鳥啼鳴。
尚未接近城池,城內的空地上有兩架飛車升起迎了上來,雙方隔空互打著旗語。對方見是自家人,便轉而當先引路,低空掠過城池飛向園林邊的驛館。驛館占地廣闊,周邊飼養飛禽的高大館舍林立。空地邊緣有百名軍卒列隊等候,無數的仆役侯在空地上,待飛車降落便立刻圍上來接應,各種車馬坐轎也迎了上來。蘇文何曾見過這等排場,讚歎之餘不免感慨西曲山國的寒酸。
有一位老者在兩個少年仆役攙扶下迎了上來。老者麵上溝壑縱橫,麻衣素袍。服飾並不奢華,精細古樸裏透著豪門大族的驕傲和底蘊。就連兩個少年仆役也是熱情中帶著不卑不亢的氣質。蘇文猜測他是樂家的長輩,正要行禮,卻被樂薇萱不動聲色攔了下來。
老者來到車前,顫巍巍行禮:“老仆恭迎小姐。”樂薇萱不動聲色“嗯”了一聲,有老媽子迎過去伸手攙住樂小姐手臂,送她上了一輛大車。老者知道她有事要談,輕拍一下手掌,一眾仆役下人退出老遠,背對著大車而立。上車的路上,老者暗中打量一番蘇文,卻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樂。
老者名叫周唯庸,原是樂家的大管事。早先在外奔走的時候也是兩大陸有數的大人物,王侯將相莫不以結識他為榮,以他的見識和閱曆,隻把蘇文當做初出茅廬的青頭小夥。樂薇萱自小喜歡結交文人豪客,也經常資助陳國的學宮討論時事,研討各國政令。猜測他是樂薇萱請來的幫手或是朋友。老者對那些誇誇其談的書生素無好感,也不認為沒有大跟腳的所謂才子名仕能做事情。對待蘇文也就隻是保持著表明的禮貌。
待三人在車內就坐,大車緩緩啟動。樂薇萱神色如常,不經意提起一句:“陳國最近有誰調兵?”周唯庸應道:“未曾聽說有人調兵,但前日宮裏有人到樂堡,說前些日子陳國的北邊和西邊有些小事,好像匪患約鬧約大了。小公子閑著無聊,便帶著些龍城甲騎去了北方助陣,說是去練兵。”
樂薇萱麵色一沉:“嗯,匪患不打緊,隻要不是韓國魏國異動就好。但有件事不可不查,陳國之前有三兩千兵馬的調動,不但有四位仙師隨軍助陣,還請出了神器。”
縱然是以老者的涵養和氣度,聞言都有些驚訝。之前他並未聽說陳國調兵的消息,因為小姐一力支持西曲山國,剛接到八十裏鋪戰爭的消息,正準備通知小姐,沒想到小姐和西曲山國的國相一起回來。幾下裏一驗證,知道事情有些棘手。胸中起了波瀾,神色卻無變化,拱手道:“請恕老仆失察,這便著人查清楚。”說完一拍掌,那兩個隨從立刻跑到大車的窗口,老者掀起窗簾,小心安排一番。
安排完事務,周唯庸回頭先看了一眼蘇文。蘇文見他們討論家事,正準備先行避讓,卻聽樂小姐道:“蘇國相,依著律法,封疆大吏不可離開轄區。否則以謀反論處,是以請大人掩藏行蹤,以便掩人耳目。”蘇文不知法律,心說樂家果然小心謹慎,自家的下人兵卒都信不過。
樂薇萱表麵沉穩依舊,心中卻有些惴惴不安
。她父親前些日子去了新蘇城,樂家的直係裏隻有一個做事沉穩的堂哥和一位喜歡舞槍弄棒的堂弟留在樂堡。她本來不喜軍事,突如其來的刀兵之亂讓她摸不著頭腦。自幼嚴苛的家教讓她迅速繃緊了神經,按捺住心中的慌張,盤算著應對的辦法。本著對專業人士的信任,決定以眼前的二人為班底,盡快接管樂家在陳國的事務。
老者聽樂薇萱如此說話,先向蘇文拱拱手:“小老兒周唯庸,早聽說國相大人年輕有為,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周唯庸心裏清楚,諸侯相爭,國力為先。雖然郡國弱小,但蘇文真真假假的已經贏了多次戰爭,戰力毋庸置疑。非常時期,戰力就是說話的資本,他事實上已經有了一定的話語權。假如得到蘇小姐的強力支持?
想到此節,老者再不敢怠慢蘇文,迅速收起了輕視之心,轉而刻意去與他結交。
待二人客套一番,樂薇萱問道:“我大哥樂通城呢?”老者連忙回話:“樂公子的去向老仆並未知情,老仆猜測他也是懷疑韓魏有異動,大約去了魏國。”
“嗯……魏國皇後是他姨母,應該不會有危險。”確定了家族的人沒有危險,樂薇萱略微輕鬆了一些,隨即有些恙怒“妖獸剛剛消停,陳國就盯上了西曲山國,殊不知自己卻是別人眼裏的西曲山國,簡直是愚不可及!”
“小姐說的是,陳國裏有資格打國戰的勢力並不多,能瞞得住我們調動兵卒的就更少了。”老者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和樂薇萱的懷疑對象顯然都是陳王。陳國數百年的承平盛世可都是仰仗著樂家的斡旋,王室的幾次危機也都是樂家幫助支撐過去。看起來當前在位的陳王對於王國和樂家的關係有不同的看法。
老者被陳王的愚蠢震驚的無以複加,同時也為這位抱負遠大的王感到惋惜……
鑒於蘇文需要保持低調,樂薇萱先把蘇文送進一處奢華的精致小院,安排停當以後便去拜見自己的母親。
周唯庸安排了飯菜,陪著蘇文小酌。房間內無數的古董字畫、寶玉珍玩。對蘇文來說完就如過眼雲煙,一概視而不見,更不見他對美女奴婢正眼相看。人無欲則剛,老者知道他是武人,對他的印象又好了幾分。
如果他知道蘇文根本分辨不出何為古董何為墨寶,不知又作何感想。
周唯庸就著婢女端來水盆淨了手,笑容滿麵舉起酒杯:“祝西曲山國風調雨順,黎民安樂,祝新蘇國運興盛,永享太平。”
蘇文也舉起酒杯:“祝樂家財源廣進,千秋萬代。”暗自抹了把冷汗,差點把日出東方,唯我不敗,千秋萬載,一統江湖都順出來了。
婢女不斷把酒菜送來。“這是來自東海的海參,這是深海的帶魚,這碗是北國的熊掌。”周唯庸不動聲色的介紹著佳肴珍饈,心說這桌菜你也就在樂府能吃到,就算新蘇的皇宮也未必有我們的新鮮。
正暗自得意,不料蘇文非但不覺得稀奇,反而一本正經評論道:“幹發的海參真吃不出味,帶魚還是掛糊炸的好吃點,熊掌不錯,可這東西其實沒妖獸肉好吃。”吃了幾口,眉頭舒展,對樂府的廚師手藝讚不絕口.……
周唯庸見他非但不覺得稀奇,吃起珍饈來猶如牛嚼牡丹。正在汗顏,聽到他的誇讚,無奈苦著臉應是。
蘇文吃的開心,開始跟他瞎白活什麽常見的花甲、海魚、魚膠、幹貝、凍洋的三文魚、北極貝……又去扯什麽猴頭菇、鬆茸、亂七八糟的山珍。甚至討論起烤妖獸還是燉妖獸肉好吃些,好多東西和吃法連周唯庸都是聞所未聞,不禁讚歎這位小哥的見多識廣.……
酒足飯飽,蘇文的想法是早點結束陳國的亂局盡快回去,畢竟家裏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古人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尋思著先打聽一下敵我雙方的實力對比:“周管事,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按照墨菲定律看,如果壞事有可能發生,不管這種可能性多麽小,它總會發生,並引起最大可能的損失。我建議做最好打仗的準備,樂堡軍力如何?”
“墨……菲?”周唯庸不認識這位大才,想必是什麽上古的高人。
“墨子加韓非子,他倆聊天的時候說的。”蘇文大汗,找了個自以為能混過去的理由。
“他倆能見麵?”周唯庸心說這倆人是同一個年代麽?將信將疑道:“樂家財力雄厚,雖然同兩大帝國關係深厚,卻也深為兩大帝國忌憚。若是再去屯積兵甲,豈不是.……”
蘇文了然,免不了有些著急:“沒兵沒甲你們準備怎麽辦?說服教育?我看收拾收拾東西趕緊跑路是正經。”
老者赫然:“蘇國相,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樂堡的兵力雖然不強,也不好去供奉仙師,但甲騎總還是能湊出一些。小少爺昨日便帶了一隊龍城甲騎出去。另外
樂家最有名的龍城飛將更不是吃素的。”
蘇文聽到飛龍,腦海裏浮現出蟲族忽閃著翅膀的飛龍海,又想起了傳說中騰雲駕霧的巨龍,頓時來了興趣,催促道:“你們居然有龍?要不趕緊完飯去看看,我還沒見過飛龍呢!”
……
周唯庸考慮到時值亂世,若不及時顯露出爪牙,以樂堡的富庶,隻怕後患無窮。而樂堡確實也沒什麽善戰的名將,反倒這位蘇國相出身武狀元,大大小小的幾仗打下來,儼然一位智勇雙全的武將。此時更是小姐欽定的帶兵總管,連忙草草結束飯局,“蘇大人請跟我來”
剛出院落,門外有四名軍士守在門外,見了周唯庸皆俯首叫一聲:“周大人”周唯庸吩咐人下去準備,自己帶著蘇文從園林裏慢慢穿行過去。
“蘇大人,樂堡現在尚有一半的精銳甲騎留在城內,大約千把人,皆是最好的重型戰馬,武器鎧甲莫不神兵利器。”
“繞了半天說的是甲騎具裝吧?騎的是馬不是飛龍?”蘇文頗為遺憾。
對周唯庸來說,這家夥的腦袋裏有太多的奇怪的想法了,實在不可理喻。
出了樂家園林,兩人沿街而行,城內街道整潔而有序。道路兩邊的民居修整如新,晚飯過後仍有天光,兒童在路上自由快樂的嘻戲,婦女老人們則在旁邊閑聊,城內一派安詳。靠近城門的地方有一座巨大的校場。五十騎一列的銀色甲騎整齊而肅穆。
周唯庸領著蘇文緩緩穿過重騎陣列,沿途蘇文細細打量士兵的裝備。馬匹高大,軍士壯碩。手持的兵器長短皆有:長柄柳葉刀、騎槊、長槍、重弓、騎弩。所有的兵器和鎧甲都是淡青色底色,外鍍銀再拋光打磨的如同鏡麵。
校場占地廣闊,雖然隻有千餘重騎在場地中間列隊,兩翼也隻是千餘手持重弓的輕騎護衛,但人馬高大,列出的陣形卻顯得極為雄壯嚴整,蕭殺之氣凜然。
蘇文站在騎兵隊列之間,感受著重甲騎兵的力量。巨型戰馬和鐵塔般騎士營造的視覺衝擊讓人不敢與對視,更何況與之為敵。蘇文打習慣了輕騎弓戰,更喜歡放風箏式的猥瑣流打法。對於重騎兵的多種運用方式並不熟悉,僅有的打法還是方文青的創舉--讓重騎兵裝逃兵,給輕騎創造放風箏的機會,戰鬥局麵打開才偷偷選擇方向投入重騎兵。這種打法就需要更多的弓騎和輕騎,眼下1:1的輕騎和重騎的配比並不符合蘇文的指揮習慣。
最讓蘇文想吐槽的是樂家鎧甲拉風的造型,龍城甲騎拋光到閃耀著光芒的銀甲實在是太騷包了。蘇文自己雖然喜歡騷包的出現在戰場,但他卻想不出怎麽帶著閃耀著光芒的部隊去扮豬吃老虎——任何時候這幫騎兵都是戰場上的焦點,標準的老虎。
出於謹慎,蘇文還是想要更多的輕騎。“這就是樂堡全部的機動兵力?為什麽全是重騎?”
周唯庸聳聳肩,一副有錢就是任性的樣子。心說除了兩大帝國誰還有裝備如此精良的兩千重騎?雖然一半的兵力不在樂堡,但是眼下的兵力和軍陣也不是你們區區西曲山國有資格評論的。
蘇文隻是隨口一說,並不在意他是否回答。暗中則在計算這些重甲騎兵的戰鬥力。
他對甲騎具裝並不陌生,對這種耗資巨大的兵種認知則經曆過漫長曲折的過程。
第一次是在蘇仙城,對方為了機動性沒批馬甲,騎士身披半身甲,身材也不魁梧,隻能算是精壯。充其量算是介於輕騎和重騎之間,持有神兵的具裝騎兵。在仙師的映襯下,戰鬥力並不顯得如何出眾。
第二次是在星星峽,雙方裝備和蘇仙城的差不多,騎手們換成了能挽力弓的魁梧雄壯的重甲士兵。戰鬥力和戰鬥水平明顯高出很多。蘇文寧願相信是兵源素質的差異導致了戰鬥力的差別。對甲騎具裝的戰鬥力並沒有深刻的認識。
第三次是在花語草原。敵人雖然是甲騎具裝,但鎧甲和兵器都是普通水準。雙方的武器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敵人的鎧甲防不住破甲箭矢,而重甲又拖累了機動性,全程都在被動挨打。沒有防禦力的重騎兵甚至不如輕騎兵的威脅更大。
真正讓蘇文見識了甲騎具裝威力是在八十裏鋪。老朱麾下的五十甲騎具裝才是真正的精銳,無論馬甲、人鎧還是神兵,跟龍城甲騎比起來都不惶多讓。初次見麵時這五十號人下個船都極為拖遝笨重,平時又需要上百號仆兵和大量的輜重伺候。而蘇文剛經曆過花語草原戰鬥,對於怎麽打重騎兵頗有心得,難免有些輕視這一小隊重騎兵。
事態的發展卻出乎他的意料。無論是城外的絞殺戰,還是城內的巷戰。這些人馬上衝擊勢如破竹,下馬作戰更是像坦克一樣,即便是在最不利的巷戰環境,依舊以少打多從不落下風。甚至可以說就是這區區五十名甲騎具裝決定了八十裏鋪戰鬥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