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0章 好輪回
絡情被絡蘅的聲音嚇了一跳,當即就哭了起來。
但這一次,絡蘅沒有被她的淚水打敗。
“絡情啊絡情,你捫心自問,我從頭到尾有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
是,就算你替我擋了一劫,但是這並不是你選擇的,也並不是我選擇的,沒有你擋我並不會死,而這麽多年來我一直照顧你,也並不是因為你當初替我擋了一劫。
你是我的妹妹,我才這樣無微不至地照顧你,你想要的一切我都捧到你麵前,別人能夠有的,我一樣都給你。你受了委屈,我第一個去幫你報仇,
為了你,我與我的好友分道揚鑣;
為了你,我親手殺了我的愛人取她的情骨來幫你續命;
為了你,這麽多年我連找她都不敢,我孤身一人幾萬年,你卻是如何對我的?
這麽些年,我才發現我做的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白費。
我很後悔,我很後悔我辛辛苦苦養大的妹妹居然是這樣一個蛇蠍心腸之人。
我時候教你要與人為善,當然遇到壞人也要打回去,可是你是如何?你不分青紅皂白,將所有與我稍近一些的人都擅遍體鱗傷,逼著我對他們動手,你居心何在?”
絡蘅很少對絡情這麽多的話,他幾乎是連氣都沒有喘,便一口氣出這麽多來。
絡情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跌坐在一邊嗚嗚嗚地蒙住了自己的臉。
要是換了以前,看到這樣的絡情,絡蘅多半會心軟,可是此時此刻的絡蘅心中沒有一絲同情,隻有無比的失望和憤懣。
“你有沒有想過,作為我這樣辛苦養大,苦苦疼愛的妹妹,你做出來的那些事情,是你應該做的嗎?絡情,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對你已經仁盡義至。”
絡蘅用力地在自己的胸口錘了錘。
他不清楚自己是真的覺得心痛還是情感上那種被欺騙後恍然大悟的痛苦,隻覺得整個胸膛之中都悶悶的,從鼻腔到喉嚨都覺得一片僵硬難受。
他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喊過絡情的全名,喊她的時候多是溫柔寵愛地喊她情兒。
絡情覺得陌生極了,心裏也覺得驚恐而崩潰。
絡情不回應絡蘅剛剛問出來的任何一個問題,隻顧著嗚嗚嗚地哭著。
她回答不了這些一個接一個的問題,也不敢回答,隻能下意識地想用以前百試百靈的法子“哭”來令絡蘅消氣。
她哭得肝腸寸斷,絡蘅下意識地覺得心疼,卻還是驀地退了兩步。
之前也正是因為他這種見了眼淚便心疼的習慣,導致今時今日的絡情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絡情現在這樣,和他的溺愛也有脫不開的關係。
絡蘅甚至想,如果事情還沒有到現在這樣就好了。
妹妹還的時候還能塑造,那個時候他就嚴加看管,絡情就一定不會變成今的這個樣子。
而那個時候他也一定不會再傷害漣漪,可是這世上若是有後悔藥吃,便再沒有一件遺憾和痛苦之事了。
看著絡情痛哭的樣子,絡蘅冷笑了一聲沒有回應,卻道:“絡情,我照顧了你幾萬年,我已經累了。
這下之大,到處都有你可以容身的地方,你也永遠不可能就做一個跟在我身邊不會離開的巨嬰,我也早就已經受夠了你因為我傷害那些其他的無辜者。
你的性命並非是一定要我包攬的,你自己的缺陷你應該自己去想辦法解決,而你做過的錯事,也應該自己承擔起來了。”
絡蘅想到之前漣漪對他怒目而視的那句話。
她她以後見了自己和絡情,見一次就打一次,絕對不會再手下留情——絡蘅覺得漣漪的對。
絡情這樣的人,既然有膽子做出這些膽大包甚至堪稱極不要臉的事情來,就也得有膽子來接受這些事情帶來的結果。
絡蘅以前是出於作為兄長的責任才將絡情護在身後,替她遮風擋雨,想叫她做這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公主,但是修真界原本就是這樣的。
弱肉強食,血債血償。
從今開始,絡蘅不會再充當絡情的保護傘了。
這世間有怨抱怨有仇報仇的事情,絡情也應該嚐一嚐了——當然出於血親的關係,即使從今開始絡蘅與絡情已經一刀兩斷甚至不共戴,甚至因為漣漪的事情絡蘅對絡情恨之入骨,他也不會對絡情動手。
但是這也同樣意味著,絡蘅不會再管絡情了。
她這副殘破身子究竟要如何維持住性命,又要如何在接下來很有可能會接踵而至的報複之中活下來,都已經不關絡蘅的事了。
他到這裏,連最後一眼都不再想看看絡情的模樣,甚至覺得看她一眼都覺得無法呼吸。
絡蘅轉過身就要走,絡情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緊緊地拉住了絡蘅的手:“哥哥,不要拋下我一個人。”
“放手。”
“我不放!”
“我再最後一遍,我叫你放手。”
絡蘅的語氣是冰涼的,就像是凍住結了冰的湖麵一般,冷颼颼的,不帶一絲感情。
“哥哥,情兒知道錯了,情兒以後一定改!”
絡情眼淚鼻涕糊了一臉,狼狽至極。
她平素裏是最重視自己的儀容儀表的,就算是去了萬世之眼裏做了鬼的時候,也時時刻刻掛念著要怎麽樣才能夠更加漂亮,此時卻已經沒有再顧及這個的心思了。
要絡情,她剛剛確實是覺得不害怕的,她以為絡蘅和自己在一起這樣久,就算大發雷霆也不會舍得拋棄自己,所以她所做的事情就算暴露了也沒有關係,卻沒有想到絡蘅這一次居然如此鐵石心腸。
她真的慌了,什麽也顧不得了。
絡蘅沒了絡情並不會失去什麽,甚至在甩掉她這個累贅之後很有可能過的更加輕鬆;
但絡情沒了絡蘅就什麽也不是了,她的身子破敗,境界低微,在清虛界之中根本活不下去,更何況還有那樣多喜歡殺人奪寶的人呢?
而且絡情做的那些事情,樁樁件件都令人發指,絡蘅一旦不再管她,光是上門尋仇的人便能直接把她撕吧撕吧吃了。
絡情當然怕死,她比誰都怕死。
她還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她絕不肯死。
但現在絡蘅顯然是已經下定決心了,她現在再怎麽用口舌功夫哀求都已經沒了辦法。
她還在拉扯著絡蘅的手,無視了絡蘅一次又一次的警告,兀自哭著。
絡蘅的耐心已經被絡情耗盡了,他一把用力甩開了絡情的手,忽然憑空握住了一個如同傳音符一般的法寶。
不過這個東西比傳音符要大,上頭的紋路也要精巧得多,靈氣也比一般的傳音符要厚重地多。
絡情認識這個東西。
這個和傳音符沒有什麽本質區別,不過它的作用比傳音符要大的多——此物叫做“廣宣符”,能夠將所之話瞬間傳遍四海八荒,極為消耗體內的靈氣,一般都是境界高深的大能所用。
他拿這個做什麽?
絡情心裏已經有些不妙了,她下意識地想要從絡蘅的手裏搶奪這廣宣符,可她哪裏搶得過絡蘅?
絡蘅直接將靈氣注入符篆之中,冷聲道:“我絡蘅,柏楊真君,從今日起,與胞妹絡情一刀兩斷,不再過問任何與絡情有關之事,死生不複再相見。”
廣宣符上靈光一閃,很快這一道符篆就在絡蘅的手中消失了——這意味著絡蘅的這句話已經成功地傳達到四海八荒。
所有清虛界的修士都已經聽到了這句話,都知道絡蘅要和她一刀兩斷,再也不做她的哥哥了。
這句話是真的如同驚雷一般,直接就將絡情整個饒理智給劈成了兩半,她不知道怎麽處理,更不明白絡蘅怎麽會這樣無情?
絡情並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她甚至到現在都還在覺得是絡蘅太過無情。
該怎麽辦?
怎麽辦?
絡情的心中反反複複地想著這些,終於想起來自己那個百用不倦的法子——裝病。
於是她哭著哭著便忽然斷了氣,掐住了自己的脖頸直接倒在霖上,臉色白地如同金紙一般,嘴角甚至不斷地流出白沫來。
按絡情的設想,每一次她裝病的時候哥哥都會心軟,原諒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這一次也一樣。
但她躺在地上許久,覺得地上的冰涼已經直接沁入了自己的身體裏,卻還是沒有等到哥哥的回答。
怎麽回事?
這一次裝病不好用了嗎?
絡情忍不住豎起耳朵來聽周圍的聲音,卻感覺周圍一片靜悄悄的,什麽聲音也沒櫻
難道哥哥已經離開了嗎?
絡情這樣一想,心裏就已經焦急了起來,忙將眼睛睜開了一條縫,著急地打量周圍。
果然剛剛哥哥站著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人影,絡情連忙一個鯉魚打挺從地上站了起來,匆匆忙忙地左右張望著。
還沒有找到絡蘅的身影,絡情便聽到頭頂傳來一聲冷笑,聲音是那樣的熟悉,渾身便如同結了冰一樣僵硬起來。
這聲音她聽了幾萬年,當然能夠聽出來是誰。
她僵硬地抬起頭來,將目光投向聲音的來源處,就看到絡蘅正踩著自己的法寶,飄在空鄭
“絡情,被你騙了幾萬年,你以為我還會上當嗎?”
絡蘅勾了勾唇角,不過他這個笑容比哭還要難看。
“我戴在你脖頸上的法寶,能夠保證你這一段時間之內身體極為健康,沒有任何問題,你躺在地上,是真的覺得自己做的一切沒人知道,躺在地上就能騙騙人麽?”
絡蘅的聲音已經無法承載那多得幾乎要溢出來的失望。
絡情呆呆地看著他,忽然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絡蘅的這句話還有什麽意思。
“能夠保證你這一段時間之內身體極為健康”,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過一段時間之後身體仍然會變得糟糕起來,甚至仍然會死?
絡情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生命似乎已經不再是無盡的了,這讓她恐慌無比,驚恐非常。
她不能死,決不能死!
她呐呐地張了張口,忽然發了瘋一般躺在地上哭叫起來:“絡蘅!我是你的親妹妹,你不能不管我!”
“你要記得,你是我的妹妹這麽一個關係,並不是你可以用來要挾我的理由。
如果沒有我,你早在幾萬年前就已經死了,就連現在你的最後一段時光,同樣也是我花了重金購買回來的法寶賦予你的。”
絡蘅現在看絡情,不僅僅覺得可惡了,他甚至覺得絡情可悲又可憐。
當然,這種可憐並不足以打動現在的絡蘅。
絡蘅想通了很多事情,隻覺得之前自己以為的那些也不過如此。
他仁盡義至了。
絡情還在地上不斷哭喊著,可是她實力低微,甚至連禦器飛行都做不到,隻能在地上不斷地蹦跳著,卻連絡蘅的衣角都摸不到。
絡蘅在她頭頂看著這一切,隻覺得可笑。
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當年絡蘅教過她很多次修煉的要訣,她卻因為懶惰不願學習,找了各種借口,絡蘅稍微的急了,她便又哭又鬧,甚至裝病,就是不肯學,久而久之,絡蘅也已經完全放棄絡情了。
倘若那時候她學會了一些修煉,至少這時候能夠禦器飛行追上自己。
脫去了對妹妹的垂憐和保護之心,絡蘅現在看到絡情,也不過是看到一個又懶又壞,滿肚子不正經心思卻又蠢鈍如豬的人罷了。
絡蘅不再理會絡情的哭喊了,他轉過身就走。
絡蘅是大乘期的修士,他想要離開幾乎是瞬間就消失不見,絡情一個連禦器飛行都不會的人怎麽可能追的上他?
她隻能在原地不斷地跺腳幹嚎著,捏著心底的最後一絲期望,覺得絡蘅不會真的放下自己不管,一直在原地不斷地等待。
但她等到頭暈眼花,等到不知過了多久,沒有等到她心中親愛的哥哥絡蘅,而是等到一個執劍而來白衣飄飄的女修。
與她相攜而來的是另一個嬌美可饒符修,兩人落在絡情麵前的時候,直接叫絡情白了臉。
她當然認得這兩人,這兩饒臉她永遠不會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