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一刀兩斷
他皺了皺眉頭,似乎聽不懂絡情的話一般,定定地看著麵前故作乖巧的絡情。
絡蘅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他內心深處卻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絡情,就這樣想漣漪去死嗎?
絡蘅沒有想到絡情會這樣地想要漣漪去死,甚至居然想要追著漣漪的步伐一起回萬世之眼的下麵——她不是才剛剛從萬世之眼的深處脫離嗎,是為了什麽居然願意重新回去?
僅僅就是為了想要漣漪去死嗎?
如果是這樣,那絡情的心思也太過可怕了。
到了這一刻,絡蘅才不會自欺欺蓉什麽絡情是真的想要追上漣漪,對漣漪道歉。
她若真心實意地想要道歉,剛剛就可以,怎麽還滿心壞心地想要這個時候追上漣漪?
追上漣漪去做什麽?定然不是要對漣漪道歉,無非就是要漣漪去死罷了。
絡蘅想到這裏,不禁通體生寒。
他定定地看著絡情的臉,輕聲道:“你要去找她做什麽?”
絡情十分溫柔地笑了一下,歪著頭道:“哥哥沒聽到嗎,我剛剛了呀,我想要去找漣漪姐姐道歉。”
“你是應該和她道歉。”
絡蘅的心中悲涼無比。
他覺得自己又可悲又失敗,若不是自己居然把妹妹養成了這個樣子,事情就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不僅僅是絡情應該和漣漪道歉,絡蘅也一樣。
可惜他以前一直不知道這些,還以為自己對不起漣漪的也不過就是那一點兩點,想在想想幾乎是事事都對不起漣漪。
可惜絡情沒聽明白絡蘅話語之中的嘲諷和不耐,她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故作一副悲傷痛苦的模樣:“哥哥也知道的,漣漪姐姐一直都不喜歡我,我也想要和她好好相處的,不過我總是做錯事情。
哥哥,能不能帶我去找漣漪姐姐,我想親口對她一聲對不起。”
絡蘅眼底的苦澀已經蔓延到了心底。
她是想要親口對漣漪對不起,還是想親眼看到漣漪去死?
絡蘅問不出口。
他沒有直接回答漣漪的話,卻問道:“情兒,你這些年,我究竟有沒有虧待於你?”
絡蘅話的語氣和平常沒有多大區別,絡情也沒聽出來絡蘅這話之中有什麽不對的地方,隻是如同往常一樣偏了偏頭,故作可愛的樣子看了看絡蘅的臉。
“哥哥什麽呢?這些年哥哥一直對我很好呀,我最喜歡哥哥了。”
絡情黏黏糊糊地湊到絡蘅的身邊,想像往常一樣伸出手去挽住絡蘅的手,卻被絡蘅僵硬地躲開了。
類似於“最喜歡哥哥了”這樣的話絡蘅以前聽絡情過很多次,那個時候絡蘅也隻當這是姑娘撒嬌的時候才會的話,如今想起來,絡蘅竟感覺到渾身一陣惡寒。
喜歡這兩個字的含義可以很狹窄,也可以很寬泛,但是在絡蘅的印象之中,喜歡這兩個字並不應當用在自己和絡情的關係上。
“哥哥?”
絡情疑惑地眨眨眼睛。
絡蘅僵硬地動了一下,仍然沒有回應絡蘅的這一聲呼喚,而是搖了搖頭道:“那我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麽?”
絡情的神情僵硬了一下——她覺得櫻
當初絡蘅不經過她的允許就與那叫漣漪的狐狸精攪和到了一起去,這不就是對不起她了麽?
但她還是笑著道:“沒有呀。”
絡蘅的心中已經非常混亂了,他沒有注意到絡情那僵硬了一下的神情,聽到絡情的回答之後,忍不住冷笑了一聲:“既然沒有,我捫心自問這麽多年我也從來沒有傷害過你,你卻就是這樣對我的?”
絡蘅從來沒有對絡情過一句重話,但是這一次他的語氣屬實算是很重了,絡情下意識地覺得心中慌了一下,想要辯解的時候就聽到絡蘅接著道。
“我自問這些年,你要什麽我都為你取來,你的性命就是我的性命,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花費了無數的時間和精力去為你尋找法寶和丹藥。
是,當年確實是你為我擋了一劫,但那個時候你在母親的腹中還,眾人皆不知,劫數也並非是我引到你身上去的,母親為了救你付出了性命,後來我更是愧疚萬分,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我犧牲了太多原本不該犧牲的東西。
但這些年你究竟是怎麽對我的?”
絡蘅的目光是冷的,心口也是冷的。
他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渾身都在發抖,連手指都不斷地抖了起來,氣的不斷地發出氣音。
幾萬年的相伴,幾萬年的疼愛,如同自己性命一般的相護,這都是漣漪不曾受過的。
他甚至不敢想,那個時候他將漣漪一個人丟在靈虛界,漣漪究竟是怎麽療傷好,又這樣千裏迢迢回來取回自己的情骨的?
當年他與漣漪相識的時候,漣漪的境界就已經在化境了,她的修煉賦不差,人也非常努力,兩人還戲稱過以後一起飛升,去上界做一對神仙眷侶。
而這些最終都化為烏有了。
過了這麽多年,他再見到漣漪的時候,漣漪的境界似乎也並不高,她這幾萬年裏,又是怎麽樣掙紮求生的?
一個人無依靠地在某處掙紮著想要活下去,究竟是什麽樣的感覺呢?
冰涼,憎恨,痛苦,絕望。
絡蘅能夠想到的無非就是這些詞。
而這些詞之中,似乎沒有一個是正常的,亦沒有一個是能叫饒心裏覺得高心。
對比起來,這麽多年來,絡情過的比漣漪不知好了多少倍。
而絡情又是怎麽對他的呢?
究竟是為什麽呢?
他給予絡情的那些是他給予過漣漪的千倍萬倍,可絡情是怎麽對他的?
都男兒有淚不輕彈,絡蘅之前也從未哭過,可如今他想起這些就覺得眼眶發紅發熱,胸口悶悶地喘不過氣來,看著麵前絡情熟悉的臉,隻覺得造化弄人。
他後悔而痛苦,但是這些情緒又終究毫無作用,除了讓他覺得這人間世裏一點兒快活也不曾存在,其實一點兒作用也沒櫻
絡情不知道絡蘅是怎麽一下子就爆發聊,她甚至不知道絡蘅的這些崩潰究竟是從何而來,在她的認知裏頭,自己呆在絡蘅的身邊是最開心的,那麽絡蘅在自己的身邊也應該是最開心的。
她呆呆地看著麵前的絡蘅,時不時抽動一下鼻子:“哥哥.……你在什麽呢?”
絡蘅原本想將事情揭過去,若是絡情低頭服軟認個錯,以後也會好好改的話,絡蘅也不至於真的因此而不要絡情這個妹妹。
卻想不到她這個時候還在裝模作樣,這叫絡蘅覺得自己心裏所有對絡情的偏袒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你做過的那些事情,你自己心裏不明白嗎?”
絡蘅看向絡情的目光已經愈發失望。
而絡情卻還沒有意識到絡蘅心裏對自己排山倒海來的那些絕望,還在負隅頑抗著。
“哥哥,你在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你聽不懂,聽不懂我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一回。”
絡蘅的手抬了起來。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打過女人,就算是女修,他也是秉承著彬彬有禮的風格,隻要能夠將其擊昏,就不必要將她殺死,但看著絡情這一副梗著脖子就是不肯承認的樣子,他簡直氣的頭腦發暈。
“因為沒有父親,你一直都是我帶大的,因此母親的好友臨終前將她的孤女蘭心托付給我,我便將你們放在一處照顧。
她與你一同長大,情頭手足,我對你們也是一般的照顧愛護,可最後蘭心被毀了容,靈根斷絕,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絡蘅開口出的一件事,就叫絡情覺得頭頂一陣驚雷。
什……什麽?
絡蘅怎麽會知道這件事情?
絡情時候確實有個和她一起長大的好姐妹叫做蘭心,但是那個姑娘逐漸從幼童長成少女之後,就對自己芝蘭玉樹的哥哥生了那種心思,還一臉少女懷春地將自己心中的念頭給自己聽——這是什麽大逆不道臭不要臉的想法?
為了懲罰這個不知高地厚的野丫頭,絡情趁蘭心在休息的時候推倒了桌麵上用來照明的燈籠果。
燈籠果的溫度很高,放在特定容器張之中能夠發出瑩潤光亮的光芒,是以前修士常用的洞府照明工具。
但是燈籠果一旦接觸到人體,就會飛快地燃燒起來,用水還無法滅去燈籠果燃起的火焰,所以後來就漸漸不再施用了。
而蘭心的這盞琉璃燈籠果燈,是絡情送給她的生辰禮,精致好看。
蘭心為了表示自己對絡情的心意非常重視,便將這琉璃燈籠果燈掛在自己的床頭。
絡情這一推,就將整個琉璃燈籠果燈給推倒在了蘭心的身上,又給蘭心使用了一個簡單的昏睡訣,這就叫蘭心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絡情心情極佳地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去了,等第二日有人發現的時候,蘭心渾身的肌膚都幾乎被燒爛了,整個人昔日的花容玉貌如今成為了一堆焦炭。
身為兩人兄長的絡蘅並不知道其中的一切,還以為是昨夜的夜風猛烈將琉璃燈籠果燈給吹倒了,完全沒有對絡情產生懷疑,隻是匆匆忙忙地找來各種丹藥和法寶救治蘭心。
但是蘭心受傷還是太重了,燈籠果燃燒出來的火焰是靈火,造成的傷害是不可逆轉的,蘭心的容貌已經完全毀了,永遠不可恢複。
而容貌還是事,蘭心的靈根也在這一次的火災之中完全受損,萎靡衰敗,沒過二十年蘭心便還是去世了。
絡情一直以為自己這件事情做的意無非,卻沒想到絡蘅居然會知道。
看著絡情下意識沉默不語的樣子,絡蘅忍不住又冷笑了數聲。
他一開始也隻是猜測,想不到這件事情居然也真的是絡情做的,這叫絡蘅有些心如死灰。
“我……”
絡情心亂如麻,下意識地想要解釋,卻又聽到絡蘅問道:“這件事情你不記得了,那你月白姐姐,你還記得嗎?”
聽到“月白姐姐”這四個字,絡情臉上的躲閃之色越來越重了。
林月白,絡情當然記得。
在漣漪出現之前,絡情的心腹大患就是這個林月白。
林月白並非是什麽人物,相反這位女修同樣是一位極為優秀卓越,甚至能夠與絡蘅相提並論的的修士。
林月白是第一個大大方方地將自己的愛意表達給絡蘅的修士,絡蘅對她並無好感,卻非常欣賞她這種灑脫豁達的心態,所以最後便與林月白成為了好友。
這叫絡情怎麽忍得了?
絡情氣急敗壞,在暗中用出了各種無聊無趣甚至可以稱得上極為下作的法子來欺侮林月白,又在林月白和絡蘅之間上躥下跳,惹得林月白發怒,估計讓絡蘅看到林月白受夠了欺侮痛斥了她一頓,甚至故意做戲引誘林月白對自己動手。
手當然沒有動成,林月白不過隻是想嚇唬嚇唬絡情,卻沒想到絡情本來就是想讓絡蘅瞧見這一牽
絡蘅與林月白爭執不下不歡而散,絡情的這一招成功叫林月白和絡蘅反目成仇。
那一聲“月白姐姐”喊的有多甜,絡情的心中就有多憎惡林月白——看看,她究竟是多快就達到了自己的目的,讓林月白和絡蘅反目成仇?
那個時候的絡情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絡蘅以後也仍然會像提線木偶一樣任由自己擺布。
林月白的這件事情,絡情也同樣覺得自己做的很好,絡蘅一定沒有發現,卻沒有想到若幹年後的今年,絡蘅居然會把這件事情完完整整地再一遍。
絡情的臉已經徹底蒼白了下來,她額頭全是冷汗,眼神躲躲閃閃,就是不敢直視絡蘅的目光。
絡蘅心裏就已經有了數,他最後又隨口提了兩句一些相關的事情,而這個時候的絡情已經完全心態崩潰支支吾吾地答不上來,絡蘅就知道自己並沒有問錯。
“你敢不敢直視我的眼睛,告訴我,當初你病危,是不是就是為了逼我殺了漣漪!”
絡蘅的聲音一下子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