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維護
慕青聽到他的話愣了一愣,望著玉春。
“我可做不了青兒的主。”玉春見有人撐腰,說話也硬氣起來。
“你別忘了,你答應給我的錢一個子也不能少,今天又到日子了吧?”提到錢,男人不知從哪裏來了把子力氣,激烈地反抗起來,慕青有點按不住。
玉春歎了口氣,道:“我沒有忘。”
“娘,您不能給他錢!您知道嗎?他可是個賭棍,每次從您這裏拿到錢,就跑去賭檔裏輸得一幹二淨,這人就是個無底洞,多少錢也填不滿這個坑!”慕青急道。
“你小子懂個屁!這是他們祁家欠了我的債!現在宋玉春的爹死了,就得父債女還!欠債還錢,理所應當!”男人嚷嚷道。
“到底因為什麽?娘!”慕青轉臉問玉春,她明明被訛上了,他絕不能明明知曉是陷阱還讓玉春陷落進去,為了還在醫院裏休養的嵐兒,她的事就是自己的事,慕青深覺自己義不容辭。
現下取決於玉春的態度了。對於玉春的態度,慕青心下惴惴,她把嵐兒逐出去,會不會有難言之隱?
他沒有把握也要一試:“娘,現在隻有我們三在屋子裏,您但說無妨。您是嵐兒的娘,就是我的娘。我們一家人沒有什麽秘密可言的。若是一家人還互相隱瞞,如何坦誠相處?我相信,我有難處您會幫我的,同理這樁難事我絕不會坐視不理,您盡管寬寬心。”
慕青這話說得情真懇切,玉春有點動容,她和嵐兒同是女人,到底長江後浪推前浪,嵐兒修得好福氣,得了周慕青一個知冷知熱的體己人兒。
“唉……孽緣哪!”玉春開口歎道,她眼睛朝男人撇了撇,“當年我爹是個教書匠,雖然說他主業是傳道授業,可他一向喜愛在報章上撰文,當時有個時評專欄是他主筆,寫了幾篇名動江城的文章,一時間小有名氣,可惜他一腔文人意氣,終不敵為虛名拖累,偏巧借了朱保家放的印子錢,高利貸哪裏借得?從此以後利滾利到我祁家家道中落,我也成了印子錢的抵債品,原本定下要嫁進朱家,喏,就嫁給朱保他。”
玉春用手指了指朱保,她完全陷入回憶裏:“我爹死要麵子,雖然家用困難,各種文人儒士的聚會依然照去不誤。一次席上遇到祁宏,我也不知為何,祁宏聽說了我後開始追求,祁宏知我家境困難,結婚時給了我家一筆錢,我爹拿到後就還了印子錢。”說到這裏玉春歎了口氣。
原來這個男人名字是朱保,慕青心想。
“春兒,提起以前我
就有氣!你原本是我的老婆,那時議定你嫁進我家時,我一眼就相中你了。我當時發誓非你不娶,沒想到你家老爺子貪圖祁家的錢就賣了你。我曾為你做過傻事,甚至去長青觀拜過三清……我他媽的就是個白癡!”提起前事,朱保忽然有些落寞和恨恨,“現在我想通了,什麽情情愛愛,根本沒有孔方兄讓我拿了安心?春兒你曉得不?其實你爹還錢隻還了本。利息沒付,父權子承,如今我該討利息回來了,我算了,利滾利滾到今天合計一萬多大洋了,你我熟人打個折,不多不少一萬吧。我曾經去祁家找過你,好歹你也是祁家花轎抬進去的姨奶奶,一萬現大洋沒有如何說得過去?你上次給了我三百,今天又打算給我多少啊?”
“既然是印子錢,就該有憑據,不能空口無憑?”慕青淡淡道,“你有嗎?拿來我看!”
恩怨糾纏歸結在金錢上,對一個上了癮頭的賭鬼來說,正常不過。
朱保手去摸索兜裏的紙,忽然意識過來,反悔道:“你和春兒一路,我給了你,萬一你翻臉不認,我什麽憑據都沒有!休想!”
慕青輕蔑一笑:“你最好相信我,你的一萬大洋著落在我身上,你不認識我?我是萬德商行的經理周慕青。”
“青兒,這件事是我自己家的事情,不能讓你卷進來!這件事你和嵐兒都不能管,我把她推出去就是這個原因,你別插手!”玉春急迫說道。她的臉揚起,慕青明白這涉及她的尊嚴。……愛奇文學iqi…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慕青心明,他沒有接玉春的話茬,隻對眼前的朱保道:“我想你應該不介意同我進屋裏聊聊吧?”
他一雙別有深意的眼眸望著朱保,後者隻覺得有股強烈的氣勢向自己壓過來,不由自主地遵從著周慕青的意願,他不知為何對上那雙眼睛就像被擺布了似的。
慕青深知這是對金錢貪婪的欲望,因為自己假裝不經意地把衣服拂了拂,隻這一個動作,似乎牽動了衣兜裏裝銀洋的小袋,幾個銀洋碰撞細微的聲音對爛賭鬼練得可以捕捉蒼蠅動作的耳力來說,再敏銳不過,為了這些東西連父母妻兒都可以不認,更何況慕青隻是提出去屋裏細談的建議。
朱保生怕玉春從中作梗斷了財路,連忙奴顏婢膝道:“好好好!小的敢不聽您吩咐!”
慕青心中一陣鄙薄,為了錢連輩分年齒都不顧了。他冷笑道:“好,你跟我來,我有話細問。”
“青兒你……”玉春還要說什麽,被慕青擺擺頭手一揮,後半句她生生咽了回去。
她眼望著朱保絲毫不
見外地在前點頭哈腰地引路,一副男主人的模樣,心中呸了一聲,真沒想到他曾經也是意氣風發的富家少爺,雖然有著錦衣玉食的男孩子的嬌弱,曾經也算是個單純的人。可他淪落如此,想他朱家本大富之家,傳到朱保手中,家業衰敗並不意外。
人的形貌隨性格變動,所謂相由心生誠不虛言。當年的朱保算得上相貌堂堂,眉眼中透著一股不識人間煙火的閑愁,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而今上了年紀的他,眉頭間因為常常皺著形成了深深的紋路,眼皮雖耷拉著,眼睛裏滿是算計的精光,臉頰因為常常討好般的賠笑,肌肉處似乎定了型,諂媚和順從是他的外殼,包裹著一顆計較精刮的心眼,和著自以為別人看不出的愚蠢,玉春替他悲哀。
“周爺,您要跟我說什麽?是不是……”進了院子裏的客房,朱保打著哈哈湊近了慕青問道,兩根手指搓了搓,不言自明。
“慢著,現在就你我兩個,你該把手上那份印子錢的契約給我看吧!倘若你拿不出來,我一個電話可以把警察招呼過來,到那時你的罪名可就不僅僅是訛詐了,信嗎?”
“別別別,小的不敢扯謊,確實有這份契約。”朱保邊說邊把文書從貼身衣服裏謹小慎微地取出來,“周爺您請過目。”
慕青仔細看了,紙是老紙有些泛黃,契約有證手印簽名麵麵俱到,尤其後文綴更附寥寥幾筆,寫道:本金一萬已還。他看了一遍,估算約莫十的年息,慕青心中盤算,記下了數據準備去找賬房查對,他不動聲色道:“嗯。果然有憑有據,這樣吧。娘的債我來還,隻是今天來得匆忙,一萬現大洋不是小數目,且還需要賬房準備周全,你後日下午來顯正街的萬德商行找我。”
朱保聽了這話,麵上有些遲疑。
“我一個堂堂萬德商行的經理,過手之錢何止區區一萬,說話自然一言九鼎。隻是我這人說話做事講究憑據,你有憑有據我自然不會賴你的。這可是你的機會,想清楚,錯過這村可沒這個店。”慕青說完,有意往外走去。
這一走正擊中朱保腹內的小九九,他拖住慕青的手臂道:“周爺,萬事好商量,別翻臉呐!我答應後天下午萬德商行找您。”
“等一會兒,你把契約拿給我娘瞧瞧,看是不是她父親的簽字,以後你不準再來騷擾我娘。哦,對了,還有一事,你說你那時候還去長青觀拜過?不知是哪位師傅接待的?我這陣子正打算去長青觀參拜參拜,這件事你能不能給我詳細講一講?”慕青轉過身子,饒有興趣地打聽起八竿子打不著的
舊聞軼事來。
朱保愣了下,沒料到他對這椿不值一提的小事這麽感興趣,便把記得的部分粗粗一敘。慕青始終覺得他談起此事的神情有些微古怪,哪裏不對勁的樣子,他麵上大感興趣,朱保卻巴不得他快些談完,草草率率地收了個尾。
慕青聽得很細致,待他講完,和他一起出來,讓玉春確認了契約上的簽名。
“這確實是我父親的字跡。”得到了玉春的肯定,慕青揮揮手讓手下放走了朱保。
“娘為何對他如此仁慈,若您想賴掉這筆賬,我也有的是方法。何必認下呢?”慕青對玉春的態度心中有點揣度,卻還是希望從玉春嘴裏聽到原委。
“我和他有點子瓜葛……”玉春有些羞赧。
“您曾經喜歡過他是嗎?”慕青一點就明,“這麽說當時把您許到朱家,您也是願意的。”
玉春點點頭:“他那時候真不是現在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