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血濺
黃律師精心準備了幾份書證。
一份是剛剛證人所言的醫生的處方箋,醫生雖沒來作證,但手書了一份情況說明並簽了章。
二是提調的對祁大小姐的審訊口供記錄。
“王警長沒有對我有任何詢問。”祁玫見到那份口供記錄,不由分辯道。
“祁小姐稍安勿躁,由我一一解釋。”黃律師對她又是溫和一笑,在唇上做了個“噓”的手勢。祁玫點點頭,不知為何,黃律師給她的感覺就彷如春風,拂過心房的是融融暖意,令受盡心傷的祁玫好過不少。倏忽,她有些期待他的笑。她胡思亂想著,黃律師和周慕青對她的態度真是兩個極,她好像那塊傻乎乎的吸鐵石,當她嚐試靠近著周慕青,後者被她緊追不舍的感覺和態度越逼越遠,而黃律師和煦的態度,讓自己舒服熨帖,隻是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和他現下是聘用關係的緣故。
在她浮想聯翩的時候,黃律師正在解釋醫生的聲明和處方箋,兩相印證證人確實實話實說。而另一份口供記錄的解密,也是碧春心中不解的疑惑。
“祁小姐,請問您能不能在這張白紙上簽個名?”黃律師的公文包好像魔術包,立時“變”出白紙和鋼筆,祁玫雖有不解,但還是照辦了。
“請法官大人和陪審團諸位注意,那份口供筆錄上的簽名和祁大小姐親筆簽名有出入,祁大小姐的玫字的斜玉旁最後一筆提得更加高,而且祁字的字形出鋒完全不對,這是筆跡,請各位核對。”
祁玫看來,此話一出,法庭上的幾位大人們立時交頭接耳、琢磨合計起來。
“也就是說,以上的口供記錄根本都是偽造的,有一種可能是王警長根本沒有對祁大小姐進行正常的問詢,所以隻有偽造口供以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黃律師侃侃而談,在祁玫的眼裏,多了絲無法言喻的崇拜感。
“我反對!這都是對我當事人的猜測。”王警長一方的律師幾次被懟到無言以對,喊出來的不過是空口白話而已。
“反對無效。”法槌又是一下。
其實明眼人都瞧得出來這個案子法官現時的態度,祁玫大有轉機。
“我請求說話!”順喜咬了咬牙,經過法庭允許,她大膽地站出來,“我要說的是,小姐從來沒有指使我去傷害周之嵐,說她指使我這是誣陷!我要借這個機會說出來,傷害周之嵐完全是我一個人策劃和實施,小姐什麽也不知道。另外王警長他對我刑訊逼供,非要我指認小姐,我實在熬刑不過,就透露了一些信
息,沒想到被篡改成口供記錄用來陷害小姐。請各位大人們放過可憐的小姐!順喜我求你們了。”她說得聲淚俱下,祁大小姐原來是個可憐女人哪!
順喜的話正作為人證物證的補充,卻不經意點出了一些細枝末節。順喜說完話,不待庭上眾人吱聲,她快速起身,看準了桌椅牆壁的位置,懷著必死的心態,撞過去血濺當場。
順喜留下的最後一句話是:“小姐是無辜的!我殺人我償命,天經地義。”
所有的流程和程序全部停掉了。連黃律師都沒有料想會有這一幕。祁玫抱著順喜軟綿綿的身子不住流淚:“你怎麽這麽傻?你為我做了這麽多,即使如今我身陷囹圄,也不怨你。你沒必要自責哪,傻丫頭……”其實那天祁玫就意識到順喜心存死誌,沒料到今天法庭上看顧不嚴,終於被她尋了短見。
黃律師沒有說話,已經電話叫了救護車,眾人聽著祁玫傷感的話語,同情的氣息在莊嚴肅穆的大堂上彌漫開來。也許這就是一個丫鬟的以死明誌,也是她為祁大小姐做的最後一件事。
順喜被急救人員抬了出去,法官不得不宣布休庭。
祁玫幾乎隨車而去,臨出門前,她望了黃律師一眼,兩人的目光匯聚在一起,黃律師知悉她心中所念點了點頭,用鼓勵的語氣對她道:“你去吧。”
後半句的意思不必贅述,她懂,不過是讓她安心。
這一瞬祁玫不明白為何無條件信任他?她思考著,自己一個階下囚對黃律師還有什麽不可以相信的,光腳一雙不怕穿鞋的,還顧慮的是穿鞋的而已?她匆匆跟在擔架旁出了門。這個舉動看在眾人眼裏,可謂有情有義的主仆道德典範。
無論是風評或是口碑都倒向了冤屈的祁大小姐,黃律師抓住時機慷慨陳詞幾句,法庭合議後決定擇日宣判。
記者們有些敏銳的嗅覺,是不會錯過如此勁爆的新聞素材,審理審出了救護車和傷員,他們追在祁玫身後,令她有些焦頭爛額,忙對眾人道“對不起請讓一讓”。
“如果各位需要消息,我可以提供。”身後有聲音傳來,祁玫不用回頭都知道,那個聲音來自誰。
她帶著感激上了救護車,望著記者們包圍著黃律師,她對他輕輕笑了笑,黃律師一定看得見,她確信。
周慕青是在報上看到關於祁玫的報道。祁玫正被塑造成一位女性鬥士,對王警長的暴力和某種對女性無法言說的規則勇敢說不,對伺候自己的丫鬟有情有義,這麽完美的現代摩登女
性如何可以讓她流血又流淚?
文章主題犀利,最後總結道:“出走的娜拉還停留在紙上筆端,現實中卻有不畏權勢的祁大小姐敢於麵對挑戰,揭開不為人知角落裏蛇蟲鼠蟻般的苟且,拯救無數異端女性,若沒有祁玫小姐,誰來關注她們的權益?”雲雲。
慕青讀得出來,定然是有人在造輿論,若讓更多的人關注這件案子,隻讓他們跟著輿論的風向同情甚而為祁家小姐掬上清淚一把,必能左右司法的力量。
祁玫的身後有高人,他隱隱感覺得到,不由掩報沉思,當然她和自己再無關係了。
“周經理,小餘來了。”上次從小餘處聽聞騷擾玉春的男人進了本城有名的賭檔,等他尋去的時候,那人早就離開了。
“快進來!”
“周經理,現在那個男人又往永安裏去了。”小餘來報。
“現在嗎?”慕青聞言馬上道,“走!現在就走!我究竟要看看這是何方神聖,我周慕青非要弄個水落石出。”
由小餘引路,汽車很快飛奔在去永安裏的路上。
為不打草驚蛇,汽車沒有進巷子口。慕青下車從巷子一頭進入,小餘從巷子另一頭進去,勢必形成夾擊態勢。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進了永安裏,小餘和巷口盯梢的另外兩人使個眼色,幾人一同靠近永安裏23號。
此時男人已經到了永安裏23號的門口,他左顧右盼後輕車熟路地拉著門環拍門。
慕青望著他的動作,竟然替玉春懸著一顆心。小餘他們漸漸圍攏過來,為了害怕被男人察覺,幾個人借著一戶人家擺放在外麵的舊水缸遮蔽著身子,小心謹慎慢慢挪在水缸後。
慕青在等。他在等玉春開門,他盤算著單等玉春打開門,就立即衝進去。
男人敲了好幾聲,門裏磨磨蹭蹭半天沒有應答,這是周慕青度過的最漫長的幾分鍾。男人是躁動不安地等,慕青則保持著靜止耐心地等。
終於聽見了猶猶疑疑地開門聲音。隻為待這一聲,慕青維持著高度的警惕,專注到耳朵裏收不到其他的雜音,連門鎖移動的細微聲響都立時入耳留心,更別說讀出開門者的情緒滿心不情願。
男人臉上有股溢於言表的得意,他衣著不堪,不修邊幅的模樣。慕青真真切切眼見玉春打開門,疑雲在他心頭盤旋越聚越多。
就在門打開那刹那,說時遲那時快,他快跑過去,撐住了門。
小餘等見到慕青跑了
起來,紛紛加快腳步趕來。
門外的慕青帶著手下,撐住玉春要關上的門,她見到他,麵上有些尷尬,但慕青凝視著她的眼眸,不知為何從那有故事的眼波裏淘出了一絲輕鬆。
而真正感到緊張害怕的卻是那個男人,他被幾個陌生男人當場堵在永安裏23號祁玉春的屋裏。
“你這個娘們,敢陰我?”男人惱羞成怒,冷不防甩過來一個巴掌。
他掌風極快,眼看玉春躲避不及,她閉上了眼睛準備接下這一巴掌,半晌卻沒有任何的疼痛感。
她睜開眼,慕青硬生生地用手擋住了男人就要落下的巴掌,還反手一扭,剪住了男人的雙臂。
“說,你是什麽人,為何在娘這裏作威作福?”慕青厲聲喝道。
接著,他給身後小餘幾人遞過去一個眼神的信號。他迅速分撥小餘和一個退在門口,另兩人穿過房子的通道去後門把守,他有意吩咐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說得那個男人明顯臉色一變。
玉春從未見過如此疾言厲色的慕青,他的凜凜威風和不容置疑的權威是他不曾在她麵前展示的另外一麵,這一麵才提醒著玉春,周慕青畢竟是執掌萬德無上權力的“掌門人”。
“疼疼疼,好漢饒命哪!”男人求饒道。慕青搜尋玉春的臉龐,尋求她的態度。沒料到她沒有表情,靜靜看著這一切。
“好春兒,我好像不記得你有這麽大一個兒子?求你讓你兒子鬆開我,我們舊相識這麽多年,有話好好說。”男人仰望著玉春,說話的語氣極度曖昧,好漢不吃眼前虧,他頓時老實許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