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處境

  顧行舒眼疾手快,不知從哪裏摸出備好的匕首,手法極其純熟悄無聲息把李紹文反向箍住,刀刃直接對準他的脖子。


  小張等眾人頓時驚呆,一動不敢動。李紹文自己也沒料到顧行舒真的會對他下手,或者他判斷失誤,把顧行舒當作了沈漢之,心裏悔不當初,這莽漢連花錦芳都可以綁架弄流產,還有什麽可畏懼的?自己怎麽之前沒有想到這一茬?心裏暗暗叫苦不迭。


  “快命人把會議廳大門打開!”顧行舒吩咐道,“我可不是軟綿綿的沈漢之,你別跟我玩心眼,最好聽我的,不然我可不能保證……”他把刀抵得更近,似乎稍稍用力就可以刮破李紹文的脖子。


  真正被刀刃截割,李紹文心裏湧起活命的渴望和對近在咫尺死亡的恐懼!他吞了吞口水,對小張道:“還,還不按照顧山主的命令做!快快!”


  顧行舒怕李紹文反悔,依舊不放開他,讓帶來的手下一部分直奔開了門的會議廳搬米,一部分就在身邊警戒。


  小張見李紹文被挾持做人質,打算趁他們不備往有電話的辦公桌挪去,顧行舒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吼道:“都不許動!誰膽敢報警,老子就對你們李經理動手!不信邪的盡管試試看!”


  俗話說軟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這聲怒吼震懾了致和眾人,眼睜睜望著他們把會議廳的米搬了個精光。


  李紹文心疼得要命,實實在在從雲端跌落在地上的痛,卻無可奈何,比起眼前顧行舒不由分說的惡,懷念起以前沈漢之言聽計從的好,心裏恨得牙根癢癢。


  周慕青進了張司令的官邸,兩人落座後慕青直截了當問道:“大哥喚我前來是為了認捐建粥廠的事麽?”


  “是。我想知道賢弟你遇上了什麽困難?”李紹文的致和商行都能不眨眼地捐上四萬,萬德商行卻隻出區區三千?隻有一個解釋就是周慕青定然遇上了難事。


  “其實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該把這件事告知大哥。”慕青思慮再三,如今災劫渡不過,江城難以恢複之前的活力,眼見著街上有人暴斃,更聽小趙說太平巷裏有一家三口斃命,奇怪的是來料理善後的友人都染上不知名的怪病身亡。


  每個人談旱色變,無論臉上是喜怒哀樂,都藏著一個不變的字眼就叫恐懼。他身處這樣的環境,耳畔傳來的每況愈下的時情傳聞,即使他一開始綢繆,卻無法像李紹文一樣做出囤積居奇的事情。


  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他開口道:“我萬德商行的流動資金,其實都被我挪去囤了


  米。現今非常時期,政府馬上建好粥廠,必然需要米糧,我願意把這些米全部捐出來。”


  張司令的眼睛都瞪圓了,嘴巴大張半天合不攏:“你囤了多少?”


  “在寶祥泰碼頭邊的一處大倉庫裏,裏麵全部都是,大哥派人去一點就明。裏麵有一批陳米,一批新米,都是我災難前在附近鄉鎮收購的。”慕青和盤托出,“數量確實不少,為了安全起見,大哥得早日派人去守衛。”


  張司令聽罷事不宜遲,點了兵將由周慕青帶路,直取寶祥泰的倉庫。


  周慕青他們臨出官邸時,張司令一行聲勢浩蕩,府邸有個年輕姑娘趕出來看時,隻見到他們的背影。


  到了現場,張司令的驚訝更是無以倫比,這座偌大的倉庫,居然靠周慕青一家之力填滿,在他眼裏真如得了寶藏一般。


  “真沒有想到。”張司令歎道,“有這麽滿滿一倉庫米,江城人度日有望,隻是萬德商行出了如此大力,賢弟你的損失……”


  “……”慕青沒有回答,他挪款以小趙的名義和寶祥泰簽合同囤米,然後全部捐了出來,勢必在賬麵上拉虧空,至於如何填補他也不知道,而且他瞞著幾位股東沒有和他們商量,後續如何交代他還沒去想。一旦被人發現,他會不會保住經理的位置恐也難講。


  捐米不是他一時衝動,而是對江城這座城的不忍和熱愛,這座城在受苦受難,城裏街坊四鄰鄉裏鄉親在受苦受難,城裏的商號也在不可避免地受苦受難,每一件都敲擊在他心裏。個人的得失,商行一時損失,若沒了這座城存在有何意義?

  張司令沒有再問,這時一旁陪著的寶祥泰老林發話了。


  “張司令,我有個想法,多少可以彌補一下萬德商行的損失。您可以請城裏幾個米行幫忙,讓他們把陳米和新米分別篩選出來。陳米送到粥廠,新米讓米行買下代賣,一來政府可以規定價格平抑米價,二來賣了的錢也可返給萬德商行緩解困境。”老林適時建議道。


  這個主意確實不錯,周慕青感激地望著及時為他解圍的老林。


  “好!就這麽辦。我馬上命人通知江南江北的幾家米行,讓他們派人過來。”


  待張司令的親兵衛隊隨他離開,老林望著留下來站在倉庫四周戒嚴的兵士,對周慕青一臉敬佩:“我真沒想過你眼都不眨就這麽捐了出去。要知道倉庫裏麵哪是米,你是拿真金白銀在打水漂啊!”


  “災難不已,我們永遠都隻是城門失火殃及的池魚,遲早

  火還不是會燒到自己的眉毛,我能盡些力就盡些力吧!”慕青望向江對岸的迷蒙景色,神情複雜。


  老林被他的話激起情緒,拍了怕他的肩道:“周慕青,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你萬德商行需要我就說一聲,我也是江城的堂堂七尺男兒,廉頗雖老還能飯否!”


  “李紹文你不愧是我們‘通’字輩的大爺,果然識時務者為俊傑!”顧行舒待手下把米搬完到外麵的車上,放開李紹文,哈哈笑著收了匕首,拍拍李紹文的肩膀,在眾人保護下揚長而去。


  “經理,要報警嗎?”見到他們旁若無人地離開,小張問李紹文道,他準備拿起電話。


  “絕不能!我一個堂堂商會會長居然搶米行生意,茲事體大,絕不能漏!”李紹文鬆了一口氣,忙製止住小張,懊悔道,“顧行舒不比沈漢之,我怎麽偏偏漏算這個!我倒真是看走了眼,原以為隻是個莽夫,沒料是個硬茬,人不可貌相哇!”


  “那我們隻能忍氣吞聲?”小張想起來心裏還有些忿忿。


  李紹文沒有做聲,眼下氣惱的、不情不願的都隻能忍下來,他盯著致和大門盯了很久。


  籌款的粥廠建了起來,收容流民的收容所也建立起來,為了照顧到隔江相望的兩岸三地,不得不尋找了三個地方安置流民,連城外修元寺也設了臨時收容所,和尚們的晨鍾暮鼓傳到男男女女的心中,給他們終虛度躺臥耗費光陰的生活多了幾分肅穆莊重,修元寺由此多了不少信眾,也算另一種形式的普渡眾生。


  粥廠收納了不少無業的青壯年做職員,周慕青捐出來的陳米就成“啟動資金”,警察局就在收容所旁施粥,還製定了細則,諸如分設男女座位隻能坐食;售粥時間在上午九時至下午二時;售粥兩毛一籌,每籌能換一大勺等。售籌後職員們可以拿一點薪水,又能在粥廠解決飯食,工作再辛苦抱怨也不多。


  按照老林出的主意,米行買斷新米,政府定價售出,萬德商行補點虧損,米行有點賺頭,自然兩廂情願。定價後,米行貼出到貨通知,人們幾乎踏破門檻摩肩接踵往米行湧來,直至限購方平息這波囤積風波,江城暫時平靜起來。


  李紹文徹徹底底搬出家門,最難過自責的當屬靜如,李紹文是天上那輪看得見摸不著的月,即使他把白月光灑向大地,漫山遍野的沒有任何目標,靜如都恨不能把這些碎屑般的月光收集起來隻歸自己所有,多少次心裏也會湧起對紹武的抱歉,那次她在致和辦公室送菜後本想狠下心腸,可晚間坐在桌前一起用餐


  ,自己心口中的賭咒發誓還維持不了兩個時辰。


  聽他隨口誇誇那個菜好吃,靜如都覺得在誇讚自己能幹體貼,臉頰飛上一層紅暈,她在李家的存在似乎隻是為李紹文而存在。如今李紹文起意搬出李家,靜如隻覺背脊抽走主心骨似的,做事提不起任何興致,上次暈頭打腦還把萬心巧的人參湯送錯了。


  鳳凰旁觀最清,揣摩著靜如的心思明鏡似的,她端水時,把聽來的消息跟靜如透露道:“二少奶奶,索性天氣炎熱,我說段玩笑給您聽聽。您道我前幾天在雙玲那聽來了啥?”


  “啥?”天氣熱得靜如心煩意亂在房裏不耐煩地扇風,坐下桌凳熱,躺臥床被熱,真個熱鍋上的螞蟻,坐臥不寧。


  “聽雙玲說大少爺搬去住的地方是永安裏的外宅,前些日子大少爺親自點了些丫鬟仆人去那裏灑掃過了。”鳳凰把水遞給靜如,故意把消息透露給靜如,果不其然她聽到這件事耳朵都豎成兔子,不敢放過鳳凰話裏的任何一個信息。


  “永安裏?”這個地名讓靜如汗毛倒豎,手上搖的扇子停下來,掩住鼻尖處思索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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