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無名之火
在醫院休養了整整一個月，沐蕭然實在是拗不過她，老老實實開著車將她帶回了她的住處。
房東夫婦在醫院便認識了沐蕭然，隻是還不知道他們具體的關係是什麽，誰也沒有多說什麽，隻是幫著小懶將兩個孩子和行李安置到了早已經準備好的房間。對，他們為她重新裝飾了一翻，原來的雙人床換成了更大一些的床，寬度足夠四個大人一起睡了。
蘇小懶看著眼前用心裝飾的床畔，呆萌的嬰兒床，心裏一陣陣感動，一高興，轉身就拉著房東先生說：“伯伯，要不您來幫我的寶寶取名字吧？”
房東夫婦一愣，看了沐蕭然一眼，後者的臉上沒有任何情緒，仍舊忙著手下的事情。
房東夫婦扯著蘇小懶走到一邊的窗前，問道：“我們取合適嗎？”
蘇小懶眨巴著眼睛，“怎麽不合適了？我懷孕的時候，照顧我的都是你們.……咦，對了！怎麽沒看到傑瑞呢？”
房東夫婦也不知道傑瑞的去處，本就對小懶出院而他不在身邊有些疑惑，一時沒來得及問，倒被她先問了出口。
一邊久不發言的沐蕭然突然開口，“他去紐約了。”
隻此一句，再無多言。眾人麵麵相覷，最後選擇了沉默。
房東夫婦張羅著午飯，蘇小懶想去幫忙卻被阻止在了臥室。她百無聊賴，踱步到小寶寶們的嬰兒床邊看著熟睡的嬰兒。
沐蕭然上前輕輕摟住了她，她忽然覺得有些不適應，掙開他，不動聲色地站到了對麵。
雖說生完小孩，他又幫著給她獻血，在她無助的時候呆在她的身邊，她很感動，也很喜歡。但是那都是特定情境下的溫馨，脫離了醫院的環境，她隻覺得說不出的尷尬。因為她記得，他們，已經離婚了。
晚上沐蕭然並沒有留宿，蘇小懶也沒問，倒也樂得清閑，隻是晚上的小寶寶不知道是不是睡夠了覺，一個勁兒地哼哼唧唧。她這一個月都沒怎麽管過，冷不丁隻剩下她一個人，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好在他們隻是哼哼唧唧，蘇小懶以為是餓了，便去衝了奶粉，哪知不喂還好，這一喂兩個小家夥反倒撒開嗓子，哭了起來。
她手足無措，想捂住他們在嘴，擔心吵醒了樓下的兩老，但又不敢使勁兒，嬰兒的哭聲還是像包不住的火一般傳到了樓下。
房東太太先上來的，隻穿了件睡裙，戴著老花鏡問她，“怎麽了怎麽了？”
蘇小懶一臉愁容看著老太太，癟嘴道：“我以為，我以為他們餓了，喂了一口牛奶，就哭成這樣了！我也不知道怎麽了.……”
房東太太上去摸了摸牛奶，問她，“你這一個月沒給他們衝過奶粉嗎？這溫度高了些，他們喝著會有些燙的。”
蘇小懶一聽更加委屈了，“我試過溫度，不燙啊。”
房東太太見她一副委屈相，笑了，衝著樓下喊道：“老頭子，你不用上來了，一會兒就好了。”
蘇小懶低著頭像個犯錯了的小學生，房東太太叫她坐著，她不敢站著，叫她放涼水，她不敢放溫水……終於在她的指導下，蘇小懶成功地泡了杯溫熱可口的奶送到了大寶的嘴裏。大寶喝了一半天，哼哼著咕嚕咕嚕，也沒哭。蘇小懶頗有成就感，又去如法炮製了一瓶送到了小寶嘴裏，小寶咧嘴衝她一笑，她隻覺得自己整個心都要融化了。
喂完奶房東太太又教了她怎麽換紙尿褲，怎麽判斷寶寶的言行舉止，蘇小懶腦子一通燒，最後笑著謝過了老太太，自己也慢慢躺下。
她仍舊沒有睡著，躺在床上靜靜地想著些問題，比如，寶寶要叫什麽名字呢？寶寶要不要回國呢？還有，寶寶需不需要爸爸呢？
手機忽然傳出來信息聲音，輕微地震了兩下。這個手機還是沐蕭然幫她買的，她一直想著還錢，但一直在忙，現在又不知道怎麽還給他了。
是沐蕭然的信息：睡了嗎？忘了告訴你，他們晚上睡前要喝奶的，如果你不方便用母乳，你就衝牛奶，溫度需要.……
蘇小懶看著長長的短信，事無巨細，甚至比房東太太的叮囑還要多上幾條。她默默看完，也沒回信，將手機重新放回了床頭櫃。
嬰兒床就放在床邊，當她帶著慈愛的目光準備看看她的兩個小寶貝時，他倆已經哥倆好地抱成一團，熟睡了過去。
說來慚愧，這一個月的時間，傑瑞隻在前麵幾天出現，後麵的時間一直都是沐蕭然照顧著，也不是她不能照顧，隻是沐蕭然不讓，非要照著醫生的叮囑，讓她好好調養休息，她甚至每天見寶寶都是他抱來給她看，算是.……驚鴻一瞥？
因為是雙胞胎，兩個寶寶的側臉十分像，不笑的時候很像沐蕭然，她不禁看的嘴角上揚，心想，我總算是為你生了寶寶……
蘇小懶睡得半迷糊的時候，兩個小寶寶中間的一個哭了起來，黑暗中，她蹭到床頭開了燈。
她摸摸哭起來的大寶，出去先兌了開水，便來脫他的褲褲，擦幹淨再換上紙尿褲的時候，大寶也衝著她笑咯咯，她看著大寶的笑容，似乎想到了自己小時候唯一一張童年照，上麵的自己也是這樣不諳世事地笑著。
換完大寶的褲子，她有些不放心小寶，將還醒著的大寶放進了嬰兒床，又抱起小寶，脫掉了他的褲子為他也換了一個幹淨的紙尿褲，他竟然都沒醒！
小寶被她放進嬰兒床，大寶就靠在他的邊上，一揪一揪的想要起身，但是笨拙的小身子又讓他沒法真的坐起來，蘇小懶就在一邊靜靜地看著，笑容消去了大半的疲倦。
清晨，大寶不甘寂寞，愣是把小寶弄醒了，兩個孩子在嬰兒床裏也沒哭鬧，嬰兒國的語言自兩孩子口中傳過來，蘇小懶卻眼皮子都撩不開。
沐蕭然帶著早餐送到了房東家，笑著和兩人打過招呼就去了樓上。
一開門，正看到嬰兒床裏的玩耍著的小家夥們以及床上眼袋烏青的蘇小懶。他上前一把抱住兩個小家夥出了房間，他將他們放到樓下準備了小軟墊的嬰兒床上，自己又上樓來拿兩個小家夥的食物，動作很輕，蘇小懶卻被晃動的人影驚醒，一轉頭，沒看到嬰兒床上的小寶寶，呆了半晌。
沐蕭然見她這樣，忙說：“我把他們帶到樓下了，再不喂他們牛奶，估計也得開哭了。”
蘇小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不好意思，我睡過頭了，我這就起來！”
沐蕭然走上前扶住了她的肩膀，說：“你再睡一會兒吧！他們昨晚是不是很吵？”
蘇小懶沒來由地從他眼裏腦補出了心疼，忙搖搖頭，“沒有！他們很乖的。”
沐蕭然笑著看她，“你的黑眼圈很嚇人，你還是再睡會兒吧，一會兒睡醒了，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蘇小懶心裏一直在忐忑著沐蕭然會說什麽事，為什麽還得商量，許是真的累了，慢慢地又睡了過去，再起來，已是中午。
她換好衣服下樓，沐蕭然正拿著小玩具逗著兩個小家夥，那倆算是和爹親得都忘記昨晚是誰喂奶，是誰換的尿褲了！
蘇小懶坐在一邊生悶氣，倒是沐蕭然第一時間發現了她，走上前問道：“餓嗎？”
蘇小懶悶悶不樂地坐在那裏，搖搖頭，沒作聲。
兩個小家夥見剛剛還陪著自己的爸爸現在丟下了他們，走到了母上大人身邊，都瞪著小眼睛使勁兒瞅著，奈何嬰兒床的高度擋住了他們的目光，一個兩個的也鬱悶地直哼哼。
沐蕭然關切的目光還是沒有挪開，又問：“怎麽了？不舒服嗎？”說著還伸手去探了探她的額頭。一切正常，他放心了不少。
他又順著蘇小懶的目光看了眼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嬰兒床，拉起她，說：“走，去看看孩子。你還沒給他們取名字呢！”
蘇小懶不情不願地被他牽著，走到兩個小家夥的床邊，一對上他們的眼睛，便失了魂魄。
兩個小家夥瞪著一雙明亮而單純的眼睛，不明所以地打量著眼前有些生氣的媽媽，哼哼唧唧的，都伸著手向上夠著，像是求擁抱？
沐蕭然附在她的耳邊，“寶寶要你抱他們呢！”
蘇小懶扭頭看他，卻一個不小心，臉頰擦過紅唇，半邊臉緋紅。慌亂中抱起了大寶，剩下小寶癟嘴一副要哭的樣子。
沐蕭然輕輕也抱起了小家夥，跟在蘇小懶的身後，低聲哄著：“寶寶乖，媽媽沒力氣，一會兒再來抱你。”
蘇小懶轉身瞪他，“喂！別瞎說！把他也給我！”
沐蕭然笑著搖搖頭，小心翼翼地將小寶也放到了她的懷裏，讓她也享受了一把左擁右抱，順勢還在她臉上輕啄一下，道：“那辛苦媽媽啦！”
蘇小懶覺得自己似乎被調戲了，氣的想跺腳，懷裏的兩小隻倒是感受到了母親的怒意，也順著目光瞅著自己的爸爸。
下午房東夫婦到鎮上的親戚家參加婚禮，七月的天氣十分熱，在蘇小懶關切的目光中，沐蕭然很有風度地提出送他們過去，房東夫婦一陣感謝。
蘇小懶靠在窗邊，窗簾已經扯上了大半，她還是覺得有些不知名的燥熱，嬰兒床上兩個寶貝倒是睡得很香，她發現，自己隻要看著他們，笑容就沒法停歇。
沐蕭然的車正停在窗下，按了幾聲喇叭，蘇小懶才發現。她穿著拖鞋輕聲走出臥室，快步下樓給他開門。
縱使剛才也覺得燥熱，但沐蕭然帶進來的熱度卻遠遠超出她能承受的範圍，她稍稍離他遠了些，沐蕭然迅速地關上了門。
蘇小懶躲在門旁邊的陰涼裏靜靜看他，眼神裏說不出來的情緒在波動。沐蕭然脫去外套擱在臂彎朝著她慢慢走去，一伸手便將她捆在了牆壁與胸懷之間。
蘇小懶沒來由地想逃，沐蕭然卻沒給她機會，低著頭一瞬不瞬看著她，似乎她永遠也逃不脫他的懷抱一般。
他剛從外麵進來，身上還是熱的，呼出的熱氣時不時打在她的脖子上陣陣發癢。他聲音略帶著些沙啞，低聲說著：“我在小鎮上買了房子，這裏不方便，要不……你們搬過去吧？”
蘇小懶心裏咯噔一下，他要商量的事情就是這個？
見她沒出聲，沐蕭然低眸盯著她的表情，盯得她隻覺得臉上熱得慌。他輕歎一聲，“兩個小孩的名字爺爺說讓你取，你想好取什麽名字了嗎？”
蘇小懶心想他的思維跳躍太大，正想著回答第一個問題，也不知道怎麽出口就成了，“爺爺怎麽知道的？”
沐蕭然笑了，很好看的弧度，“我給他打電話說的。”
蘇小懶昂頭問，“爺爺他不知道我們離婚了嗎？”
她清晰地看到沐蕭然眼底一掠而過的傷感，轉眼就帶上了淡淡的笑意，在唇角，掩飾著他的心情。
“大家都不知道，甚至連我，也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蘇小懶有些驚訝，故意對他問道：“你不是要和周茜結婚的嗎？”
沐蕭然眼神再一次凝結，“你聽到我和傑瑞在醫院的對話了？”
蘇小懶淡淡地搖搖頭，“沒聽到。這件事情，傑瑞早就告訴我了。”
沐蕭然放開了她，眼神卻沒有移開，對著她問道：“懶懶，你就那麽希望我和別人結婚嗎？我若是和別人結婚了，你讓我們的孩子怎麽辦呢？”
蘇小懶忽然有些想哭，眼睛裏氤氳著霧氣，看著他的樣子慢慢模糊，聲音微帶著些哽咽：“當初是你丟下我和寶寶的離開醫院的，當然我一直清晰地知道，我們離婚了。所以我說出來，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沐蕭然聲音帶著薄怒，“我離開，那你就跑掉嗎？我交了那麽長的住院費，你就那樣偷偷地溜走嗎？”
蘇小懶也很痛苦，她的嗓音大了幾分，“我偷偷溜走？三天，我等了你三天，等到絕望.……我一遍遍說服自己你不會丟下我們，可最後呢？最後還不是一樣的結果。你不要寶寶，你根本就不想要！”
沐蕭然轉頭看她，長歎一聲，“我回國了，找了信得過的幾家醫院和專家，被告知的結果都是不行，你讓我怎麽辦？我就看著你因為極其想要寶寶而不顧你的身體嗎？難不成在你眼裏，你對我就那麽不輕不重嗎？”
蘇小懶的淚水漫過臉頰，“不！我對你根本就不重要！你在知道寶寶存在之後還給我發信息讓我打掉他們，你知道，我看著你像個劊子手一樣的宣布這件事情，我心裏多難受嗎？”
沐蕭然上前想摟住她，卻被她躲開，他眼裏都是心疼，而站在麵前的人卻像躲著惡魔一樣地躲開他。
蘇小懶因為哭泣，眼睛微微有些腫，不願意再多說什麽，隻留下一句：“我和寶寶就呆在這裏，你的別墅，留給你的妻子和你的孩子吧！我們享受不起，也沒有資格！”
關上門的那一瞬間，蘇小懶甚至覺得自己有些決絕，倘若是在家裏，父母一定也會勸她為孩子想想的吧？父母？嗬嗬，她好像已經沒有父母了。她隻是個被收養的孩子，連自己的親生父母都不知道！
不諳世事的小寶寶睡顏十分沉靜，她想著他們以後會不會責怪自己沒有留住他們的爸爸，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滑落到臉頰，脖頸，手背，地上.……
不知道呆呆坐了多久，她聽到樓下傳來輕微的響動，她出門站在樓上往下看，卻看到那個她以為已經走掉多時的男人——沐蕭然。
她走回房間，再次關上了房門。而睡熟了的寶寶都睜著大眼看著天花板，她上前逗一逗他們，嫩嫩滑滑的皮膚讓她愛不釋手，直到大寶開始癟嘴，她才收住手，轉身去泡了兩瓶牛奶。
兩個小家夥的手沒有力氣，但卻仍舊扶在奶瓶上，她看著一陣想笑，好似有人要搶走他們的東西似得！兩個寶寶接力賽一般喝完了兩瓶牛奶，伸著小手一副要人抱抱的樣子。
蘇小懶伸手將兩個小家夥抱起來，走到床邊，兩個小家夥倒好，兩人對著相視一笑，伸著手在半空中纏纏繞繞，搞得她倒像個外人似的，合著她隻是他們的小支撐！
盡管兩個小孩咿咿呀呀的，蘇小懶還是清晰地聽到了沐蕭然的腳步聲慢慢地上了樓，靠近門口，輕輕地敲了兩聲。
蘇小懶本不想應聲，兩個小家夥倒是像心靈感應似得一齊朝著門口望去。蘇小懶慢慢邁步走到門口，輕輕扭開了門。
沐蕭然端著晚餐，兩三盤菜一碗湯，臉上已經掩去了剛才的表情，淡淡地笑著說：“懶懶，我想了很久，既然你覺得住在這裏開心，那你就住下來吧。房東那邊我會去溝通.……”
還沒說完便已被蘇小懶的冷笑打斷，“溝通什麽？你又想用你的錢買下這一棟房子嗎？”
沐蕭然將晚餐放到桌上，也不氣惱，伸手從她懷裏接過早已朝著他招手的兩個小家夥，慢慢走出了房間，淡淡地說：“我不會買下這一棟房子。我抱他們下去，你好好吃晚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