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到齊國,尉矢三言兩語說服了田惢。


  伐幽雖是一趟渾水,但既然有魚舒晉當家,田惢作為跟班,心想不會吃虧,還挺感激兩位兄長願意帶他。齊國幾位老臣幾經勸阻,田惢一一反駁,他信有魚。


  田惢被老臣教化得煩了,道:“你們這些不開竅的老臣,我跟隨伐幽如果是錯,那宸王和酈王豈不是大錯特錯、更加的愚不可及?”


  老臣:“齊王不可草率,齊王想想,宸王有周將軍,酈王有封將軍,兵力更不輸我們。他們有什麽理由聯合我們伐幽而不自己打去。”


  田惢解釋得口幹舌燥:“那是宸王肯帶我這個義弟,我新登王位,這是我揚名立萬的大好機會。”


  老臣總有不好的預感,苦口婆心勸:“齊王當心有詐,伐幽乃不仁不義之舉,無正當理由可尋。宸王要披這個罵名還欲套住我們,不得不防。”


  田惢垂頭,手裏握著有魚贈給他的發扣,像在想象什麽,笑了笑,回答道:“那我明明白白告訴你們,魚哥絕不會害我。你們捫心自問,宸王他可害過別人?”


  對於有魚老臣們是有所了解的,他們承認有魚沒害過誰,隻是,“幽王又可曾害過別人?就怕宸王不知其中厲害,反倒遂了酈王的意!酈王故鄉被占,為何不爭酈地;宸王敵仇是晏,為何舍晏謀幽。這背後定有更大的陰謀。”


  田惢緊皺眉頭:“就是你們這群迂腐的老臣瞻前顧後,先王才碌碌無為。如今我有兄長扶持不打那什麽時候才打?不必勸我,這渾水我躺定了!”


  田惢一口一聲喚有魚兄長,幾位老臣勸不動他,長籲短歎了一陣,寂寂離開。


  田惢亦留了心眼,不多不少配給封淡淼兩萬兵馬。如此封淡淼手上便有六萬,攻打幽國可謂彈指之間。


  兩國分別派了驍勇善戰的將軍協助封淡淼,亦可說窺看他的一舉一動,以防他使詐。眾將討論攻略,封淡淼如何配兵、如何布局皆在眾目睽睽之下,兩位大將未察覺什麽不妥,依照封淡淼的意思開始調兵遣將。


  封淡淼引甄丙去觀操練,道:“這叫偷梁換柱,記好了。”


  甄丙點頭道:“記住了,將軍。”


  訓兵一月,大軍進攻幽州。六萬盟軍敵七萬幽軍,幽地烽火連天,一夜之間一敗塗地,幽王服毒自殺。六萬盟軍死了三萬,八成為齊人和酈人,兩名監視封淡淼的大將也戰死沙場。


  盟軍衝進幽王宮,宮人如鼠四下逃躥。封淡淼向穆朗使了個眼神,穆朗會意,令人把宮門實實掩上。


  封淡淼目色冰冷,一聲下令:“殺!”


  黔兵收到命令,將剩下寥寥無幾的齊兵和酈兵統統斬殺。尉矢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穆朗捆了起來。


  這兵變來得猝不及防。尉矢大吃一驚:“封狗你瘋了!”


  封淡淼踏進正殿,坐上了幽王的寶座,嘴角微微上揚。舒晉從未消除對他的疑心,他也沒必要在舒晉麾下待下去,他如今要做的是名副其實的王。唯有王的身份才能成全他往後要做的事情。


  “嘖嘖嘖…”他拾起地上散落的王印碎片,可惜道:“浪費了一塊好玉。”


  尉矢瞧見封淡淼的眸色不正,那是一種叛逆的神色,像一匹脫了韁的馬,不,像一隻脫韁的虎。封淡淼讓他感覺陰森可怕,像曾經的蒼鸞,帶給他滿滿是密密麻麻的恐慌。


  封淡淼一邊拚接碎玉,一邊吩咐下屬:“去告訴齊王,下一個就是他。”他拚玉的模樣像極了一名惜玉的工匠,可說話卻像殺人的屠夫。


  “你要伐齊?”尉矢蹭開按住自己的侍衛,凝眉質問,“是有魚的意思?”


  封淡淼可趣地看了看尉矢,接著低下頭去弄玉,冷笑了幾聲,像在跟一個不經世事的孩子說話。“他還天真,毫不知情,純粹是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你利用有魚對你的信任從他那裏騙來了兵馬,再誘導舒晉和田惢出兵!”尉矢雖然小看過封淡淼,但從未鄙夷過他,此刻封淡淼在他眼裏,髒透了。“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你是背信棄義!”


  “噢?”封淡淼若無其事道,“那我不妨告訴你,我殺的不僅僅是這些活下來的酈兵和齊兵,還有那些被幽軍打死的,亦是我把他們放置在最危險的戰陣,讓他們做了肉盾。”


  尉矢腳有些不穩,後退了幾步。眼前的封淡淼已經不再是他認識的那個人。他從未懷疑過他什麽!尉矢心底冒出一個最壞最壞的想法——封淡淼要自立為王。他吞吞吐吐道:“你…你到底想幹什麽?”


  “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日子我受夠了。”封淡淼走下台階,停在尉矢身旁,“我想當王,嚐嚐使喚別人是什麽滋味。”


  一石“三”鳥!封淡淼把有魚三人黑了個透,借他們的手打敗幽王還獨享戰果!可柏通為什麽洞察不到他的心機?

  尉矢越想越覺得可怕。“封淡淼你好卑鄙!”他是失望的,若不曾把封淡淼當做兄弟,此刻他也不會這麽惡心。


  封淡淼一巴掌扇了過去,警告他道:“放尊重點,從今以後叫我幽王。”


  尉矢吐了一口血水,罵道:“你憑什麽自立為王,你有什麽資格!”


  封淡淼冷眼一瞥:“滅刑我功不可沒,退晏我功不可沒,如今我想當個小小的幽王,不配嗎?”


  尉矢咬牙切齒:“小人,麵目可憎!”


  “小人?哈哈…”封淡淼像是聽到了無比可笑的話,笑得眼淚快流出來,“宸王跟我說北山狩獵時他救了蒼鸞,在他決定要不要救蒼鸞的時刻是他離帝位最近的時刻,而他居然選擇救了蒼鸞。這樣的男人夠清心寡欲、夠高尚吧!可他如今還是男人嗎!他的高尚啟示了我們什麽?隻警告我們不要成為高尚的人!”


  尉矢:“你不配嘲諷有魚!你是自欺欺人,沒人會承認你的!”


  他第一次恨透自己為有魚和封淡淼這段孽緣牽線搭橋。


  封淡淼收起了笑容,神色變得凶煞,話裏藏刀,十分自信道:“這不需你操心了,不承認的都得死。”


  他變了,變得比蒼鸞更瘮,好似一切抵抗他的人都不得好死。


  尉矢背脊沁出大股大股的冷汗,鼓足勇氣對上他的雙目:“收起你那副自以為是的姿態,伐幽的兵都是你騙來的,你還有兵嗎,可笑。”


  穆朗聽到此,站出來道:“北僚四萬兵馬已抵達幽州,聽候大王差遣。”


  大王?北僚人居然喚他大王!


  尉矢不敢相信,搖頭道:“有魚居然信你,讓你做了北僚王?”


  “不是他信不信我,是我把他篡了下來。”


  “你同北僚…”尉矢頭皮發麻。北僚人為什麽對封淡淼言聽計從,為瓜分中原疆土?可北僚人怎敢有那賊膽。甄丙又是怎麽回事,他不是對有魚忠心耿耿嗎?還是蠢到連傷害了有魚都不知道?


  “你什麽時候變了,還是我從來太善解你?”


  封淡淼沒再回複尉矢,徑直走出大殿。身後傳來尉矢的怨罵:“我跟有魚都看錯你了!”


  封淡淼頓了頓,頭也沒回,回答道:“我何須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人看得起?”


  尉矢蹭開繩索,拔出身邊侍衛的佩劍朝封淡淼刺去。封淡淼隻覺身後傳來風聲,剛要轉身,劍就穿過了他的胳膊,鮮血立馬流了出來。


  封淡淼的眼神說是詫異又談不上,欣然挨了這一劍。“你我相識一場,這次我不還手,一次就難說了。”


  他一掌推開尉矢,隻手將劍拔/出,扔到了地上。侍衛見狀連忙撲上去,把尉矢重新綁起來。


  尉矢:“這一劍是替有魚捅的,可憐他將心錯付!”


  “尉矢,我不得不說你。”封淡淼笑裏含有對尉矢的憐憫,道:“遲早有一天你會發現將心錯付的人,是你自己。”


  他說完揮手,侍衛將罵罵嚷嚷的尉矢拖了出去。


  甄丙上前道:“將軍,尉先生放不放?”


  封淡淼:“當然放。酈王還要對付蒼鸞,放他回去給酈王續命。酈王如果知道我背叛了他,一定氣得吐血吧。”


  甄丙有所顧慮,問:“那宸王那邊該如何交待?”


  封淡淼無所謂道:“有什麽說什麽。”


  封淡淼淫威在此,幽州百姓戰戰兢兢,生怕今日的幽城會淪為曾經的徽城,敢怒而不敢言。他們絕望無助,遭遇三王聯合圍擊,其他諸侯愛莫能助,似乎再沒人能救他們。


  封淡淼對穆郎道:“把兵馬訓好了,不日攻打齊地。”


  他捂著胳膊上的傷口,這一劍如果是有魚所刺,中的地方該會是心髒了吧,尉矢終究是手下留情了。他疼得皺了眉頭,甄丙幫他按住傷口。


  “將軍沒事吧?”


  “尋常小傷,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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