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萬花小說>书库>都市青春>請以陛下換虎符>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虞米糯被押上馬車回了奴營。大營裏,陳浦給虞米糯倒上一碗熱茶,迫不及待地問:“宸王他心向如何?”


  其實早在兩個月前虞米糯就來到了南越,奴營本不允外人進出,好在虞米糯之前從舒晉那裏榨了一筆錢,撬開了奴營大門。虞米糯來的目的很簡單,就是策反,嚇得陳浦直接將虞米糯從貴賓削成了囚犯——有名無實的囚犯。


  若說尉矢是三寸不爛之舌,那麽老頭就是三點五寸,說得陳浦心癢癢。陳浦當時回道:“倘若鬱有魚當真被流放南越,尚可考慮考慮。”


  陳浦故鄉在鹿州,年輕時也有番作為,風光無限,一次彈劾當朝丞相告敗,受了宮刑流放到了南越,後來經一番努力,才從囚犯一步一點當上奴營總管。他在南越待了二十多年,如今年過半百,腦子也不大好使了。他是前朝舊人,大晏新朝哪會顧及邊境的芝麻小官,回鄉之日遙遙無期。


  然而奴隸是最容易煽動的人群,蒼鸞將一個還有威望的人扔到了奴營是大錯之舉,這不亞於給暗無天日的人們送來一星火光。


  可現在有兩大難題:有魚願不願意帶他們?朝廷新下達了通緝令,虞米糯也是要犯。


  虞米糯皺著眉頭歎了氣:“不好說,估計還得關幾個月。”


  陳浦臉色暗了下來,一改恭敬的態度:“老頭你可別耍我,這事要是做不起來,我還是要關你們一生一世。”


  虞米糯攤手:“你壓製我無濟於事啊,你壓製他去。他現在一心出去找他的小情人,你也要陪著去吶?”


  陳浦雙眼放光:“投奔封將軍也不錯,傳訊說他替酈王攻下了鹿州。”


  “將軍是臣,子魚是王,哪個更高階你不懂?再說封將軍會收你們嗎?”


  “可宸王他會受我們嗎?”


  “等他想通了求你們還來不及,你們在他窮途末路時追隨他,他一朝稱帝,定封你們為王侯將相。人生不過一個‘賭’字,我千裏迢迢趕來,賠上錢還把命押在你手上,你還有什麽擔心的。”


  看虞米糯有幾分自信,陳浦緩了口氣道:“也罷,再等等看吧。”


  ——


  一個月過去,有魚已經能下床了,亦不知為什麽,躺倒的這些日子他的心境越來越寧靜,變得波瀾不驚。閑時,跟醫館的大夫飲一盞淡茶,聽醫童彈一曲古琴,人生仿佛塵埃落定。回想過去,寒來暑往,已經將近五年。五年裏遭遇人生大起大落,到頭來淪落為階下之囚。


  “loser。”有魚默默地蹲在後院裏磨刀,一邊笑著一邊自言自語,笑語中沒有對自己諷刺和不敬,而是從容地述說一個事實。


  不論在現代還是在這裏,自己都是個loser。哪怕活伶伶的先例擺在眼前,自己都從未敢相信,以為別人所到及的高處於自己而言遙不可及。好在死過三次之後,他終於明白自己所沒能擺脫的世人的眼光不過是自己心中的桎梏,這一點後知後覺慶幸沒有來得太晚。


  大夫在一旁熬藥,看有魚如此沉心靜氣,捋了捋花白的胡須:“子曰:吾十有五而誌於學,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順,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看宸王氣態,老夫以為已達知天命而耳順。”


  有魚謙遜地搖頭,笑了笑,自認為還沒達到那般境界,問大夫:“您見過從心所欲的人嗎?”


  大夫思索了一會,搖頭道:“不曾見過,我這把年紀也沒能做到孔聖人的境界。”


  “我見過。”有魚將匕首浸泡在水裏,拿出來時刀刃映射出抬眼刺眼的光芒,鋒利無比。


  “虞米糯那老頭便是,看起來瘋瘋癲癲,其實臨危不懼、心如止水。他起初說他特地從北方來找我,我還不以為意,不過現在我信了,從他字裏行間我知道他在救我。”


  “虞先生?”大夫回想了一會,不覺他有什麽深度,“不知你如何見得。”


  有魚停下手上的活,腦裏搜尋虞米糯的一幕幕,他是他來到這個世界見到的第一個人,第二次見到他是在刑帝的寢宮,偶有兩麵之緣老頭沒有理由來顧自己。世人為了他一句話,皆拿自己當帝皇,或追隨或壓製。亦不是說明他說的話就是預言,而是說明他明時勢、懂人心,並操縱著世人的動向。


  有魚目無焦距,腦海裏在構思著一個神:“他吃得慣餿的饅頭,住得慣破樓的牢獄,他早已排開一切浮華。他置晚年不享,不顧風雨兼程…”


  有魚這時頓了頓,陷入某種思考。虞米糯皮囊之下潛藏有一股可謂不食人間煙火的氣魄,若說他一句話弄垮刑朝是出於大愛,為救萬民於水火,那大赦天下之後,他應該無欲無求才對,他為何要來找自己?


  有魚忽然恍然大悟,也不知料沒料中:“看來他真的很在乎他的孫兒,我能感覺到他找到了他的孫兒,並且他孫兒跟我有某種關係,使得他不得不來找我。”


  薑還是老的辣…


  有魚繼續低頭磨刀:“這種人往往是終極boss,我得把他救出來,你有捆繩嗎?”


  “你要捆繩做什麽?”


  “劫獄。”


  有魚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在鹿州天牢的時候,嶽父大人在自己肩背上蹭了一個字。有魚用匕首在地上劃出那個字,問大夫:“這是什麽字?”


  大夫看了一眼:“雖然寫得很醜,不過能看出來,是個‘黔’字。”


  “黔?”有魚自言自語,難道嶽父讓自己去黔州?

  晚上

  陳浦沒好聲沒好色地瞪了一眼坐在對麵炭火前吃烤雞的虞米糯,厭怨地喝下一口悶酒。一個月來供著虞米糯像供著祖宗一樣,包吃包住聽從差遣,不就圖個有魚大展宏圖,可有魚至今都沒有動靜,他難免按捺不住。


  陳浦走過去奪走虞米糯手裏的雞腿:“你別吃了,我可沒閑錢供著你,今晚他再不來我就絞死你!”


  虞米糯搶回雞腿,撫了撫陳浦的胸口:“合著這最後一餐你還不準我吃頓飽?你呀,心智不堅,都走到這一步了,再熬兩三天不成?”


  “我都心力交瘁!”陳浦有抑鬱症,這叫他如何耐得,“這件事一日不定下來,我一日吃不下飯。”


  虞米糯苦口婆心勸:“你要對子魚有信心。”


  這句話陳浦已經聽得不下十遍,惱羞成怒:“來人,把這油嘴滑舌地老頭關進大牢裏去。”


  “喂喂,放開我…”兩三個侍衛衝進來,架起虞米糯往外拖。


  “哎呀!”這時外邊突然傳來一聲慘叫和一陣震動,像巨石從城牆上掉下來。


  侍衛們去探查,結果把一瘸一拐的有魚拖了進來。陳浦見到有魚心中竊喜,看來他的貴人是想通了。


  虞米糯看有魚慘慘的模樣,拍腿無奈道:“回來就從大門光明正大走回來,爬什麽牆,摔疼了沒有。”


  “還好。”有魚甩開侍衛,拍打身上的塵土整了衣冠,道貌岸然地從衣兜裏取出匕首,指著陳浦,“放了老頭,給我一輛馬車,不然我掀翻大營。”


  虞米糯看得出有魚在裝腔作勢,識趣地躲到有魚身後,然後朝陳浦使了眼色。


  陳浦會意,裝模作樣道:“你這麽有本事,就不會從城牆上掉下來了。”


  有魚靈巧的手指旋轉著匕首,炫了一頓技,氣勢淩人道:“那隻是個意外。”


  陳浦老花眼看得眼花繚亂,竟有些害怕:“你放下匕首,你這是在要挾朝廷命官!”


  “我都弑君了,挾持命官算什麽,何況你算哪門子的朝廷命官。”有魚一邊說著,一邊覺得奇怪,為什麽侍衛不衝上來逮捕自己?不管了,有魚罩著虞米糯一步步退出屋子,像營門走去。


  陳浦帶一幹人追了出來,那些囚犯見到有魚劫獄,紛紛圍過來看熱鬧,吵吵嚷嚷地叫好。


  陳浦嚴厲道:“來人,將他拿下!”


  這會幾個侍衛真地衝過來了,有魚握緊了匕首:“我警告你們,你們打不過我。”


  一個侍衛揮刀砍了過來,有魚眼疾手快推開了老頭,靈敏地劈開侍衛的刀刃,匕首順侍衛的肩膀劃過去,直接割破了侍衛的喉嚨,曆時不過僅僅一秒。


  幹掉了一個人,有魚張臂重新羽護虞米糯。虞米糯大吃一驚,盡不敢相信有魚還有這一手:“你還練過?”


  “練什麽練,這叫天賦異稟。”


  陳浦嚇了一跳,這會侍衛更不敢靠近有魚了,因為無論是隨有魚還是隨蒼鸞,有魚都不能死,不能真打。


  陳浦也不能白白犧牲自己的弟兄,朝那些沒頭沒腦的囚犯使喚道:“你們誰拿了他,我就放了誰!”


  囚犯一聽激動不已,沒有什麽比自由更能誘惑他們,他們氣勢洶洶地盯著有魚,挽了衣袖。


  看囚犯蠢蠢欲動,敵眾我寡根本鬥不過來,有魚怯了怯步,扭頭問虞米糯:“怎麽辦?”


  “我怎麽知道怎麽辦?我的意思是偷偷溜走,你倒好,光明正大。”


  一個膽大的囚犯首先撲了過來,有魚屈膝躲開,向上一刀從囚犯的咯吱窩戳到喉嚨,一把血賤到了臉上。


  其他囚犯看得直冒冷汗,不敢再向前。


  又死了一個人,虞米糯隻歎可惜,提醒有魚:“他能誘惑這些囚犯來殺你,你怎麽不知道誘惑這群囚犯殺回去,你是不是蠢!”


  有魚如醍醐灌頂,真是被人驅使慣了忘記了主動權。有魚朝囚犯吼道:“殺了這狗官,我們一起衝出去,你們的敵人是他,不是我!”


  囚犯一聽,果然動搖了,雖然不再進攻,但也沒敢去教訓陳浦。


  有魚見有效果,連忙道:“願意跟我打天下的站出來,願意扛一輩子磚塊的,就放馬過來!如今晏帝被攆回蒼晏,晏族大勢已去,大好機會你們還不反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蒼鸞敗退的消息囚犯們並不是沒有聽聞,天下儼然是又要大亂的局勢,囚犯義憤填膺,而後莫名其妙地一哄而散,有魚跟虞米糯相顧一眼,兩人懵逼。


  囚犯們爭先恐後地跑去工具房,搶鐵鍬搶鋤頭搶扁擔…然後紛紛跑到了有魚身後。“宸王,我們追隨你!”


  喲喂,反應夠快…


  陳浦見那些曾經被自己虐待過的囚犯紛紛怒盯著自己,要是落到他們手上豈不得粉身碎骨,他再也演不下去,兩眼飆淚跪倒:“宸王賢明持重、寬厚愛人,吾等俯首稱臣,為宸王馬首是瞻!”


  一眾侍衛紛紛跪下隨喝:“吾等俯首稱臣,為宸王馬首是瞻!”


  這…這比自己想象中的還便宜得多!

  有魚嚇了一跳,問虞米糯:“什麽情況?我是來劫獄的,不是來收小弟的。”


  “我說有人愛戴你嘛你還不信。甭懷疑了,別人都從你了,你先接受。”


  有魚抿了抿嘴:“那好吧,我便接納你們。”


  得到有魚的認可,獄卒們和囚犯第一次像兄弟一樣相擁而泣,歡呼聲衝天,有翻身當家作主的喜悅。


  好莫名其妙的一群人…


  總之少了一事,有魚鬆了口氣,朝陳浦道:“那你把好酒好肉先端上來,大家吃飽喝足,明天好上路。”


  囚犯一聽興高采烈,已經很久沒吃到肉了,可聽那句話怎麽有種莫名地別扭——吃飽喝足好上…路?


  陳浦看著一千多名犯人,愁道:“倉庫哪有這麽酒肉供大夥吃,有了這頓就沒下頓了。”


  “你甭管那麽多,跟我混你們還怕沒糧吃嗎?”


  一名激動得恨不得馬上啟程的囚犯興致勃勃地問:“宸王,我們明天啟程去哪?”


  “去黔州,到了那你們天天有肉吃。”


  “黔州?是那個有全國最大糧倉的地方嗎?”


  “沒錯!”


  囚犯們聽罷再次齊齊下跪,熱淚盈眶:“宸王您真是我們的再生父母啊!我等堅決擁護宸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有魚嚇愣了,腦海裏飄來四個字:一群吃貨。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