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顧久修疼得嘴唇抽搐,額頭泌出的汗珠匯聚成流,順著臉頰滑落到弧度優美的下巴。
被迫緊貼在石蛋表層的指腹,如同被長滿獠牙利齒的獸口咬住,任顧久修怎麽縮手,任謝停怎麽退後,也斷隔不開指腹與石蛋粘結的接口。
二者好似在這短短的時間內融為不可分割的一體。
在顧久修疼得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直打顫的手臂忽覺被人穩穩當當地握住。
洛予天臉上已不見了方才期待石蛋破殼的欣然之色,他麵色凝重地一手握住顧久修的手腕,一手握緊石蛋粗糙的外殼——
洛予天猛地用力往左右兩邊撕扯。
“啊啊啊——!”
顧久修當即疼得哭爹罵娘!
劇烈的痛感通過指尖震痛全身的神經,顧久修痛得渾身痙攣,豆大的汗珠夾雜著眼淚滾滾落下。
顧久修哭得稀裏嘩啦的,卻渾然不覺自己落下眼淚。
一張俊臉皺成一團,俊逸的五官皺巴巴地擠在一起,一臉隱忍,卻也忍受不了突如其來的撕扯之痛。
洛予天在聽到顧久修嘶喊的下一秒,應聲撤去手上力氣。
握著顧久修手腕的左手往後一繞,結實的手臂環住顧久修的肩膀,將顧久修攬進懷裏。
洛予天感覺得到懷裏人的身子不斷顫抖,一雙冷冷清清的琉璃眸子也倒映出懷裏人痛苦的表情。
顧久修瑟縮在洛予天懷裏,恍恍惚惚地喃喃道:“小爵爺……”
意識不清的呢喃貼著洛予天的胸腔響起,軟弱無力的顫音直敲洛予天的心上。
洛予天頓時心頭一軟,將顧久修摟得更緊了些,不敢再輕舉妄動。
謝停見小爵爺一時沒了動作,顧九的形勢卻越來越不容樂觀,他不得不咬牙催促洛予天道:“小爵爺,現在寧可把顧九的手指折斷,也得把他和石蛋分開!”
聞言——
顧久修渾身一震。
洛予天將顧久修的表情變化全數看進眼裏,一向處事利落、一動殺念便是揮劍斷喉的小爵爺,此時卻心有不忍。
謝停手裏托著石蛋,舍不得砸地又等不及救治顧九,急呼道:“小爵爺!再這樣下去,顧九會被吸成人幹的!”
此話一出,顧久修仰天長嚎!
“啊啊啊啊!!!”
上一秒還在遲疑的小爵爺,下一秒卻已掌間凝聚劍氣,他抓住顧久修的手腕便硬生生掰開顧久修的手指,纏繞於指尖的無形劍氣,在這一刻卻如同削鐵如泥的利劍,一舉斬斷石蛋外殼與顧久修的指腹粘結之處。
二者斷開。
顧久修的指腹血肉模糊。
石蛋外殼也被削落硬泥。
顧久修癱軟的身子落在洛予天懷裏。
指腹的傷口雖小,顧久修體內流失的血液卻數以碗計。
洛予天扶住顧久修,將他打橫抱起,疾步走向裏屋的大床。
洛予天腳下的步伐不敢停,頭也不回地吩咐謝停道:“把府裏的藥師全部調來,你立馬去把趙進拎回來。”
“好!”
謝停不敢耽誤正事,將罪魁禍首的石蛋重新放回紅木托的軟墊上,快步走出屋外。
謝停前腳剛走出屋外,在南院伺候的寒姑娘後腳就進來了。
洛予天剛將顧久修扶上床榻,一見寒姑娘進來,便側身讓道:“給他止痛。”
寒姑娘趕忙上前。
寒姑娘身為術士,術士與藥師本是同源,隻是分支側重不同,她雖對醫術不算精通,卻也粗懂一些皮毛。
橘黃色的暖光包裹著顧久修的指腹,躺平在床上的顧久修緊皺的眉頭總算微微鬆動。
站在床側的洛予天雙眸微沉,驀地伸手觸碰顧久修泛白的薄唇。
顧久修方才忍痛的時候,牙齒不住打顫,索性咬緊自己的下唇,此時已經要出血痕來了。
洛予天捏住顧久修的下顎,迫使顧久修鬆開自己的牙齒,隨即,小爵爺的食指輕輕摩挲著顧久修下唇的齒印,哪知——剛鬆開的牙齒又咬將上來,一口咬住他的手指。
“……”
洛予天一動不動,任由顧久修叼著他的手指。
寒姑娘不敢停下手上的治愈,眼角餘光卻盯緊小爵爺半截手指頭被顧九咬住。
寒姑娘額頭冒汗,且不說顧九的舉動實屬以下犯上,就算小爵爺此時看在顧九有傷在身,不予責罰,但是素來有潔癖的小爵爺,竟然能容忍顧九含著他的手指……況且那“含著”的力道不輕,小爵爺的手指頭此時必然印上一圈齒印。
寒姑娘低垂眉頭,將眼裏的不可思議隱去,不敢怠慢地凝聚精神力,力求最大限度地減輕顧九身上的痛感,才能讓顧九減輕叼著小爵爺手指的牙齒咬合力。
不多一會兒,洛伯爵府的藥師陸陸續續趕到。
在他們輪番上陣替顧久修治療的時候,大藥師趙進也狼狽地被大馴獸師謝停的蒼狼皇強行馱著回來,有了大藥師趙進坐鎮,閑雜人等悉數被退散下去。
剛從小爵爺院裏走出去的藥師,一出南院大門就都心情複雜地堆聚在牆角議論紛紛,每個人都在重述同一件怪事:在給顧九治療的過程中,他們的小爵爺非得杵在床邊,更古怪的是,小爵爺的手指自始至終都被顧九咬著……
說是咬,倒也不盡然。
起初顧九身忍疼痛,興許是咬著小爵爺的手指忍痛——這件事情無疑體現了小爵爺對顧九濃濃的寵愛與關心。
但是,在各大藥師的合力治愈之下,顧九纏身的痛感理當不翼而飛,甚至渾身舒爽,此時此刻,顧九“咬著”小爵爺手指的舉動,也逐漸演變成另一種意義上的動作——顧九吮著小爵爺的手指不放!
眾人一默:咳咳咳……
屋內。
倚靠在床前的小爵爺渾然不知,屋外關於他和顧九的桃色消息早已滿天飛。
有大藥師趙進在場,洛予天自然無需再擔心顧九的傷勢。
眼看著顧久修血肉模糊的指腹在大藥師的治愈之力修複下,指腹的猙獰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愈合,新生的嫩皮重新將裸||露的血肉包裹住。
小爵爺的琉璃眸子泛起一絲不解:即使將顧九的手指削斷一小截也無妨,馴獸需要的是精神力,與斷指無關,為何自己方才卻心有顧慮?
他在顧慮什麽?
洛予天疑惑的目光,重新落在顧久修閉目沉睡的臉上。
顧久修沉沉睡著,方才蔓延全身的疼痛也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溫柔心房的舒暢之感,緊蹙的眉頭也已經撫平,咬唇隱忍的痛楚也微微撬起的嘴角抹掉。
洛予天垂眸注視著顧久修的睡容,拇指再次輕輕摩挲著他恢複血色的唇瓣……小爵爺的眼眸微沉,神差鬼使地動了動被顧久修含在嘴裏的手指頭,發麻的食指在顧久修嘴裏攪動,觸及柔軟濕潤的舌尖,不由得更加肆意挑逗。
“唔……”
睡夢中的顧久修低聲囔囔,無意識地蠕動雙唇。
小爵爺隻覺得心尖被拂柳撓過。
癢。
“咳!咳咳咳!”
從方才就側坐在床榻邊替顧久修療傷的大藥師重重地咳嗽兩聲,即使臉皮厚如趙進本人,他也對小爵爺和顧九若無旁人的互相挑逗感到害臊。
趙進裝腔作勢地抬頭對小爵爺說道:“顧九的傷勢已無大礙,待他睡醒多吃些補血的藥膳即可。”
洛予天回眸望向身後的寒姑娘,道:“你下去安排。”
寒姑娘應聲退下。
趙進起身站在床側,捶著自己的腰,剛才謝停二話不說就將他擄上蒼狼皇的背上,一路顛簸著狂奔回府,直把他的老腰折騰得夠嗆。
趙進這才想起剛才謝停簡短地說了顧九傷勢的緣由,不由得好奇地四處張望,問謝停道:“嘿,那顆石蛋呢?”
趙進這一問,洛予天才記起石蛋的存在。
洛予天有些不舍地將手指頭從顧久修柔軟的唇瓣間抽出,旋身問起謝停:“石蛋如何了?”
其實謝停從剛才到現在就一直惦記著那顆石蛋的變化,隻是顧九因為石蛋而負傷,他礙於小爵爺對顧九的關心而不敢提起石蛋,現下見小爵爺詢問,他忙不迭地跑去查探那顆寶貝石蛋。
洛予天和趙進隨後跟過去。
謝停原本滿懷期待地等著石蛋破殼,正想窺見石蛋裏孕育的究竟是何等級別的猛獸,亦或是令人震驚的神獸,但是——剛才吸食原主之血,飽餐一頓的石蛋,外殼依舊裹著一層凹凸不平的硬泥,除了剛才被洛予天手掌運作的劍氣削平的地方,石蛋外殼堪稱“完美無損”。
洛予天當即不悅地皺眉:“怎麽回事?”
這下子,就連親力親為孵出一隻蒼狼皇的大馴獸師謝停都懵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