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大限
“張禦醫。”慕容澈盡力壓低聲音，不讓自己露出半點情緒，他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張禦醫的銀針了。
“皇上，臣……”張禦醫有些為難，剛剛情急之下，他來不及思考，這個時候，他還有些後怕呢。
“有什麽事，你快說。”慕容澈心中隱怒，這都什麽時候了，還吞吞吐吐的。
“臣請皇上允許臣用銀針之術為娘娘治病。”張禦醫也知道這個時候不宜拖延。
“準。”慕容澈大袖一揮。
張禦醫左右看了看，“臣請屏退左右。”
慕容澈揮揮手，眾位禦醫忐忑不安的退下。
“臣……”
“張禦醫，你有什麽話，不能一次說完嘛？”慕容澈焦躁地道。
“銀針刺體，需要赤身露體，皇上叫張禦醫如何開口？”蘇紗有氣無力地道。
張禦醫匍匐在地上，心中一橫，“皇上，臣願意在娘娘好了之後，自刺雙目。”
“若是那樣，我寧願死了。”蘇紗斷然拒絕。
慕容澈掙紮了一會，赤身露體，這簡直是有辱皇家體統，一回頭，見到蘇紗那瘦的隻有巴掌大的小臉，想象初相遇她的彪悍，再看看她現在這個病弱的樣子，隻覺得鼻翼一酸，“好了，不要爭了，張禦醫能治好皇後的病，是大功一件，朕決定了，當初朕賜死了娘娘的家人，如今，朕賜還給娘娘家人，娘娘病好之後，就拜張禦醫為義父……不，親生父親，給你骨給你血，給了你命的親生父親。”
蘇紗抬起頭來看著慕容澈，一行清淚順著麵頰流下來，“慕容澈……”
不要對她這麽好好不好，雖然她一直對這些大防禮教什麽的不以為然，可是，慕容澈從小就接受這樣的教育，哪怕他很痛苦，卻選擇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她也不會覺得意外，即使在她那裏，發生了煤氣泄露，有人要衝進女澡堂子裏去救人，被看澡堂子的大媽攔住說不能進去，不然裏麵的女人的清白就沒有了。
清白兩個字，要了所有女人的性命，那還是在已經很開明了現代。
“不要哭。”慕容澈胡亂地給蘇紗擦著眼淚。
“隻要你答應朕，一定不要放棄，無論多艱難，都不要放棄。”慕容澈為她擦淚的手頓了頓。
半餉，艱澀的開口，“哪怕，你想要離開皇宮，朕也答應你。”
蘇紗的眼睛一亮，“你說的是真的？”
慕容澈見到她這個表情，心越發的痛，她心心念念的，就是離開他，離開這個皇宮，是不是他早點成全了她，她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步田地？
“君無戲言，朕這就寫道聖旨，隻要你病好，朕就許你出宮。”
蘇紗聽了，笑著憧憬，“皇上，我記得我還跟你打過賭呢，不用你放了我，我也可以出宮的，可是，我這輩子恐怕也出不了宮了。”
“不會的，不會的。”慕容澈緊緊地摟住蘇紗。
張禦醫見了，眉頭緊皺，“皇上，請皇上為娘娘更衣。”
主要是人都被他們攆走了。
慕容澈伸手抹了一把臉，深呼吸了幾次，毫不猶豫的伸手解蘇紗的衣裳帶子，蘇紗下意識的想要製止他，骨子裏，她其實還是很保守的。
“乖，不要再跟朕別扭了。”慕容澈的聲音裏麵竟然有著一絲哀求，蘇紗一愣，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慕容澈的神色，可是，她的眼前卻隻剩下朦朧的人影。
“皇上，幾大穴位都在後背。”張禦醫已經自動回避，好心的提醒慕容澈。
“皇上，讓小清來吧。”蘇紗有氣無力的道。
慕容澈斷然拒絕，“朕要陪著你，朕一直後悔，在你生病的時候沒有陪著你，如今你都要……好了，朕以後隻要不上朝的時候，都要陪著你。”
他甚至都想說，朕以後不上朝，就陪著你，隻要你好起來，可是，蘇紗的性子，聽到他這麽說，一定又要生氣了。
慕容澈從小到大，就沒有靠過誰，隻要能利用上的，哪怕是疼他的父皇。
在蘇紗的麵前，他原本也是那樣的，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可以不設防，甚至可以幼稚一些，好聽她的訓斥，竟然還會覺得幸福，他是受虐狂嗎？
其實換一個人，慕容澈絕對不會慣著她這毛病，蘇紗一開始就表現得那麽強勢，而她所做的一切，卻又不容人小覷，雖然她越來越弱，弱的是身體，卻不是智慧。
現在放眼整個國家，哪個人敢說蘇紗一個不字，百姓們一人一口吐沫，就能把那個人淹死。
慕容澈小心的翻過蘇紗的身子，給蘇紗蓋了個薄被，“張禦醫。”
張禦醫聽到召喚的聲音，不敢怠慢，一手拿著燭火，掀開簾幔，把銀針一字排開，“皇上，略往後靠靠。”
慕容澈見室內有些昏暗，害怕張禦醫看不清，怕蘇紗受風，隻有最裏麵的那一層沒有掛起，走到外麵把簾幔一一掛起，又匆匆地走回來。
張禦醫心無旁騖，一根根的銀針紮入蘇紗的體內，慕容澈看到她額頭冒出細細密密的汗珠，伸手掏出手帕，為她擦拭著，蘇紗抬起頭來，努力的衝著他笑了一下，慕容澈隻覺得心中一痛，伸手握住她的手。
蘇紗的手如同冰一樣的寒冷，那寒冷順著她的手一直傳到慕容澈的心裏，慕容澈用雙手包住她的手，希望自身的熱度會傳到她的體內。
不到一個時辰，三個人都被汗水浸透，張禦醫是因為精神太過集中，蘇紗是因為身體過度虛弱，而慕容澈是因為想要暖蘇紗，蘇紗這裏原本就比別處暖和，他又不肯用內力調節。
張禦醫點起艾草，慕容澈看了一眼張禦醫，卻什麽都沒有說。
張禦醫現在所用的法子，可以說都是被皇家禁用的，可是，除了這些法子，張禦醫實在是想不出別的法子了。
其實，被禁的未必就都是錯的，而隻能說皇家的霸權。
“臣汪直求見。”門外傳來一聲清晰的聲音。
慕容澈皺眉，他允許張禦醫給蘇紗治病，是因為張禦醫到底是老頭子了，至於汪直，雖然醫術了得，嘴夠緊，到底是年輕，他是絕對不願意叫他進來的。
汪直拄著拐杖，被小淺扶著，站在外麵，久等不見慕容澈的回話，他緩緩地走上前去，“公子。”
小淺擔憂的開口，被汪禦醫抬手阻止。
汪禦醫推開門進去。
慕容澈憤怒的轉過頭去，喝道：“出去。”
一陣風吹過，簾幔掀起一角，汪直驚鴻一瞥，連忙低下頭去，心中欣慰，張禦醫一向處事謹小慎微，以前，暖香閣與外隔絕，即使那樣，張禦醫用藥之前還是和他再三商討，雖然是因為他治療時疫上成果比較高，還有另一個原因就是張禦醫治病比較保守。
汪禦醫鬆了一口氣，心中微微感動，醫者父母心，張禦醫並不是他們所想象的那麽膽小惜命，既然他已經用了針灸之法，想必也不會有所保留，以他行醫多年的經驗，比起他來，自然是有過之無不及。
汪禦醫一瘸一拐的退了出去，小心翼翼的把門帶上，小淺連忙迎上來，一臉的憂心仲仲，“公子。”
慕容澈的那聲怒喝，在外麵的人都聽見了，小淺不由得擔心。
“沒事的。”汪禦醫嘴角淺笑，順著門檻就坐了下去。
沈梁璟來到暖香閣前，隻見大家都站在門外，他也不上前，隻是坐在一旁的回廊邊上，默默地抽出簫來，放在唇邊，靜靜地吹著。
聽到簫音，蘇紗睜開迷蒙的雙眼，望向虛無，那若有若無的簫聲，如同一直盤旋在她的腦海之中，讓她的心悸慢慢的緩和。
“島主，島主三思呀。”李季苦口婆心的勸了一路。
原本還以為島主自己要用，他們才晝夜不分的去把雪靈芝給取了來，誰知道島主竟然要把雪靈芝給蘇紗，那可是皇室至寶，五十年才能分出一個來，用皇家的龍血孕育，女主心疼島主，連自己都未曾得，島主竟然就這麽輕易的送給了別人？
就算是那蘇紗救過島主的命，可是，島主也算是還回去了，不至於把雪靈芝都給了那蘇紗吧。
“不用再勸了，我心意已決，隻要蘇紗能健健康康的，我心願一了，就跟你們回去。”
李季猶豫了一下，連忙追了上去，“島主真的打算回去了？”
能回去自然最好了。
“我想母皇了。”島主淡淡地答道。
“島主想要回去，這自然極好，不過……”
島主的眼神淩厲的看過去，“還要和親是嗎？本島主已經想好，就叫你和親。”
李季嚇得一個趔趄，“島主，你不是開玩笑吧，叫我家那個母老虎知道了，是要出人命的。”
島主淡淡地道：“沒關係，你死了，我會追封你，然後選幾個美男子送給令夫人，讓其盡快從悲傷中走出來。”
李季嚇得不敢言語了，島主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難以對付了，以前島主想要什麽，隻會選擇使性子，什麽時候開始用手段了？
要不說男人在愛上女子的時候，就會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隻不過，誰也不知道這種改變是讓人欣喜，還是頭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