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煩躁
很多事情,一旦有了開端,就必然會有個結尾。
因為人生不是夢,想什麽時候停,就什麽時候停。
在見到你之前,我曾無數次幻想你的樣子。
事實證明,我的想象力太狹隘了,即便是自認最完美的女人,也遠不及你的十分之一。
我不知你有沒有記住我,但那一麵,我將你牢牢刻入心裏。
有人說當年的婚約,隻是毫無根由無意義的空談。
但我更願意把它,當做上天恩賜於我的塵緣。
若不然,我們此生不會相見。
這對我來說,將會是多麽大的遺憾。
……
念完信,胡念雨猶如吃了個酸梅,五官都擰巴了,隨手將信紙撇掉,不斷來回抓著兩臂的雞皮疙瘩。
“酸!酸死了!他幹脆別叫宣秀武,叫宣酸武得了!殿試三甲都沒他酸哩!老天啊,為啥要安排我今天看見這個?!”
她癟著嘴極快的搖頭,想將這種肉麻酸味給甩掉。
覺著不頂用後,步子一抬,衝出房門,打算去洗個熱水澡,去去酸味。
一直被踩地上的小楚,這才站起身。
他抽抽噎噎,一會兒抬袖擦眼淚,一會兒抬袖擦鼻涕,一會兒又把鼻涕擦臉上去……
隱隱有點出神的洪嬌翎,被哭聲所擾,回過了神。
直到這時,她才驚覺到胡念雨的離開。
見小太監哭的傷心,滿臉鼻涕淚水,抹的跟花蝴蝶似的,不由歉意道:“念雨這胡來的性子,確實應好生改改。你是叫小楚對吧,別哭了,若覺著委屈,改天我讓她向你賠罪。”
“不,不是委屈。”
小楚抽抽鼻子,仰麵吼了起來。
“小的隻是萬沒想到,我家世子會對一娘們如此上心!寫的這般情真意切,小的我、我……聽的心都要碎了!侯爺啊,您完全可以瞑目!世子再不是您口中,喜好詐屎的小孩子,他終於長大了!”
對方用‘娘們’來稱呼自己,洪嬌翎頗有微詞,不過聽到後麵那段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父皇說過,鎮北侯宣桓是個極為嚴謹的人。
嚴謹到什麽程度呢?
據說他每天吃進肚裏多少飯,都是有標準重量的。
廚子做出的佳肴,都需上稱約一約,超出或短缺,都不行。
以致父皇聽說後,在那大肆調侃,說用不用每次拉完屎也拿稱約一約……
所以如此嚴謹之人,卻生出宣秀武這麽一位不著調的家夥,也難怪會認為自己死不瞑目。
“小楚?小楚!”
“啊?”對方睜著通紅的眼睛看她。
洪嬌翎眼神有點閃躲,側過臉去,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問道:“你剛才說,這信寫的情真意切……莫非還真是出自那家夥之手,不是由他人代勞?”
“當然不是!”聽她竟誹議自己主子,小楚義憤填膺道:“寫情書這種事,我家世子豈會容他人代筆?!再說,這般前後不搭,讀了跟沒讀一樣的文風,便是外人想寫也寫不出來啊!”
嗯……也是。
如此令人耳目一新的文風,以往確實沒見過。
而且也正如他所說,通篇全文,毫無頭緒,也無要點,讀了等於沒讀……
不,也不能說完全沒讀。
聽了之後,總覺得裏頭,有種很難表述的感覺,怎麽說呢,就好像書寫者,是個很孤獨的人。
可若要洪嬌翎,把宣秀武與孤獨二字結合起來,她覺著相當困難。
那個家夥,怕是最會鬧騰的主兒了!
說他孤獨?
嗬嗬,鬼才信!
“公主殿下,雖說信沒有親手送到您手上,但裏頭內容,您也算是知道了。沒什麽事的話,小的這便回去交差。”
小楚躬身施禮,拎起雨傘,準備閃人。
“等一下。”洪嬌翎莫名從床沿起身。
小楚詫異回頭:“殿下還有什麽吩咐嗎?”
“我……”洪嬌翎咬著嘴唇,兩手背在後麵,踮腳旋了個身。
對於如此令人迷惑的行為,小楚自然是看不懂的,但公主讓他等,他自然就要等,而且還不能催。
足足過了好一陣。
雙頰微紅的洪嬌翎問了句:“你家世子,以往也寫過情書麽?”
小楚認真的想了想:“沒有。他之前無論對哪位樓裏的姑娘有了好感,也從不會寫信的。”
“喔……這麽說來,與寫信相比,他更喜歡當麵去說嘍?”
“說?說什麽?”
“就是……就是一些情話之類的……”
“沒有。”小楚搖頭:“每次去,世子都會帶著我,所以我能肯定他從不說情話。一般流程就是,脫衣,辦事,穿衣,給錢。期間一般不說話,便是說話,也是喚我過去。”
洪嬌翎聽的連耳朵根都紅了。
看來傳聞果然不假,那個色世子,就一娼館常客!
哎?等等!
她突然有點在意,為啥要在這期間,把眼前這位小太監喚過去。
莫非……
哎呀!
呸呸,我怎麽會那麽想?!
真是羞死人了!
可是……
好男風什麽的,也不是最近才有的事,都可追溯好幾千年前呢!
再說小楚年紀不大,長得還挺好……
小楚被發腐中的公主,盯的渾身發毛,結巴道:“公、公主,那個,沒什麽事,小、小的就先走了。”
“他……喚你過去幹嘛?”洪嬌翎忍了忍,還是問了出來。
“喔,這個啊,你該也看出來了,我家世子身體虛弱,容易疲累。所以體力不支時,得讓我過去幫忙晃一晃。”
說著話,小楚生怕對方不理解似的,抬手比劃起來。
“殿下您看,就是這樣,手放在他腰間兩側……趕明兒您與世子完婚,說不定就能親眼……”
啪!
……
文華樓。
“嗚嗚嗚……”
小楚的哭腔,從一樓直傳二樓。
剛好已睡醒的宣秀武,正準備起床,聽見哭聲,顯得很不耐煩,當即出了屋,邊下樓梯邊罵:“吵什麽吵?!你主子還沒死呢……哎,你這臉是怎麽回事?嘿,這五指印,看的真清楚!”
“世子!”小楚甚是委屈的湊上前,“公主殿下她打我!”
“打你?不應該啊,隻是送封信而已……”
“不是送信的事。”
接著小楚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通。
偏巧,聽到哭聲的廖子昂也出了房門,剛來在樓梯口還沒下去,就聽見關於世子一件極為隱私的事。
噗……
廖子昂忍不住了,哈哈大笑,捂著肚子,直接滾落階梯,摔在二人身旁。
“哈……首座,你……哈……竟想到如此妙招……弟子佩服!”
宣秀武翻個白眼:“要你管!滾一邊去!”
“是……哈……弟子……這就滾……不過弟子想說……下次力不從心……弟子可以幫忙……”
“滾!”宣秀武衝其咆哮。
廖子昂大笑起身,噔噔回了二樓。
他走之後,宣秀武仰麵歎了口氣。
“小楚啊小楚……本世子娶妻大事,就要被你耽擱了!你怎可以當著公主的麵,提這些事?!”
“可、可小的隻是實話實說啊!”小楚垂著頭,“您不是說過,身為下人,就一定講實話嗎?”
“這句話,在這件事上不合適!你就不能動點腦子?!”宣秀武忍不住凶其一句。但隨後,他卻又擺擺手:“罷了罷了,也怨不得你,都是本世子咎由自取。你去忙吧,讓我靜一靜。”
小楚看其臉色,隻見到一片愁容。
多久沒見他這個表情了?
上回看見,記得還是侯夫人削發出家之時。
尋常什麽難事,世子總能想到法子解決,對於旁人猶如天塌的大事,也可含笑麵對,不會發愁。
而若他發起愁……
那就意味著真的沒招了。
就像他當年左右不了侯夫人,如今也左右不了公主一樣。
“世子,可是怪小的多了嘴?”
“沒有。剛剛的話,你不要在意。”宣秀武拍拍對方肩膀。“人總有窩火的時候,積壓的久了,總會在某一刻發泄出來,而你恰巧撞見而已。”
小楚舔舔嘴唇,試探問:“那……世子可是後悔當時那般荒唐?”